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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抬起手指着远处一个停着很多橡皮艇的河岸,林暮和文晓顺着克里斯的指引看过去。
河岸边除了停再河里的橡皮艇之外,岸上还有不少皮肤黝黑的船工扛着橡皮艇丢向河里。
直到橡皮艇多到几乎要将那一块河道堵住的时候,才有船工带着看上去是游客的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船。有些船工在扶着客人上船的时候甚至狡猾的用搁在一边的浆拍起水来。一时间笑闹声传了老远,就连远在堤坝的文晓他们都可以隐约听到些动静。
“准备好,”克里斯拍拍文晓和林暮的肩膀,指着他们斜对面的堤坝的水闸说道,“重头戏在这边。”
说话间只见蓄水的堤坝似乎渐渐升起了闸门,细细的水流顺着闸门下的缝隙从水库中争先流出,虽然量很少但那迅疾的程度让人有种隐约的期待。
不消一会,原本还能看到河床里起伏的弯道和怪石的被水流渐渐淹没,然后再无踪影。只有那水流冲击时收到阻碍而溅出的白色水花能证明,在那激流直下曾是怎样一副不同的光景。
橡皮艇也渐渐浮了起来,随着水流晃动着碰撞着,全然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然后,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中,水闸完全被放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29
文晓几乎感觉到脚下有着细微的震动。
被禁锢已久的水流从水闸中奔涌而出,像是被囚禁已久的野兽终于获得了自由一样,以一种无人可挡之势涌向不久前还一副安宁祥和的河道。
狂涌而出的水流势不可挡,方才在河边嬉戏的几头大象在这股水流中被瞬间淹没,这副场景让同行的小孩子吓得惊叫起来,直到那大象高高的竖起鼻子瞪着四肢,从水中露出头的时候被惊吓到的小孩子才收起了担心的叫闹声。
远处停留着橡皮艇的河岸可能是因为角度原因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水流,任然一副欢腾笑闹的模样。
直到有几个船夫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飞快的向橡皮艇中的人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好好坐下确保自己安全锁挂好,然后便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然后在那白色的水流出现在视野中,身边的水流愈发湍急的时候,橡皮艇上的人才停下了他们的欢闹。声音在瞬间被按下了停止键,转而,一片惊叫起伏不断。
那一个个橡皮艇像是被水流卷走的细碎花瓣一样被冲的四散开后,顺着河道的方向向下飘去。橡皮艇上的船夫执着轻便的划桨,用自己的技巧和蛮力控制着橡皮艇的方向,在湍急的水流中个个争相冲往队伍的前头。
渐渐的,橡皮艇全都顺着水流离开,流向了山后他们所看不到的方向。
“所以,我们除了要等橡皮艇全部回来,还要等到这里的蓄水池再一次蓄满为止。”克里斯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她们向悬崖餐厅的方向走去,“很刺激的游戏不是吗?”
“确实……”林暮像是被刚刚开闸放水那一幕震撼到了一样,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脸上的阴霾被对接下来流程的期待给驱散,林暮一瞬整个人都因为刚才震撼的场景而兴奋起来,看上去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跳水里去的样子。
林暮习惯性的拽着文晓的手臂,满脸期待的说:“文晓!这个好有意思!等下我们要不要……”
“我可以放弃这个项目么?”文晓说的飞快,不难听出话语中有些不稳的气息,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林暮的话被自己就这么截断在一半。
林暮像是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边文晓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
克里斯像是早就料到文晓会这么说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太意外的样子。林暮却率先对文晓发出质问。
“为什么?这个很有意思啊,钱都交了你现在说不去?”林暮有些着急的,直接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懂的母语说。
文晓皱着眉,强忍着胸口一阵一阵窒息的感觉和喉咙里发痒的恶心对林暮一字一顿的说:“林暮,我怕水。”
林暮不依不饶的说:“又不是叫你下水游泳!只是橡皮艇漂流而已!而且还有救生服啊?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怕,你去,我怕,我留下。”文晓说着避开了身边的林暮,想继续和克里斯说接下来放弃项目的问题。
“文晓!”林暮气急,伸手拽住文晓的手腕,“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和我闹脾气!”
“我没有和你闹脾气。”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说没兴趣那个又说不想玩的你到底……”
“你尝试过被淹死的滋味吗!?”
文晓的声音突然间拔高听上去几乎有些凄厉,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愤怒和一种莫名的哀戚。
两人之间的争执很快引得周围的人对他们侧目而视,林暮在短暂的失神和震惊中突然感觉到一阵窘迫。
而文晓则一脸苍白,急促的喘息让她看上去怒不可揭。而那让林暮害怕的气息再一次从文晓身上散发出来,可怕的,甚至是阴森渗人的。
这样的文晓让林暮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而文晓也趁着林暮松下来的力道狠狠的甩开了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
“够了吧?”文晓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的状态再度出现,退后了几步和林暮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我觉得你们两个人还是先冷静一点比较好。”克里斯见文晓和林暮终于有缓和下来的迹象,适时的挡在她们中间。
虽然说两人半天用他完全听不懂的中文在争吵,但凭文晓开始的时的话,克里斯大概也猜出个前后了。
“而且我个人也比较建议文晓不要参加这项活动。”克里斯冷静的对明显还处在生气状态的林暮说,“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刚刚看到的河岸边集合,领取救生衣还有做活动前的安全指导。这之前在这附近自由活动,文晓的话……麻烦你和我去签一个取消项目的声明。”
文晓苍白着脸,在克里斯的带领下向悬崖餐厅边的露天咖啡座走去。临走时文晓留给林暮一个压抑而痛苦的眼神,但还在愤怒中的林暮却丝毫没有明白这一眼中沉重的情绪。
文晓坐在咖啡座的杨伞下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自己甚至有种被那些阴暗的负面情绪渐渐主导的倾向。她隐约察觉到这大概是为了什么,可是……
这种渐渐失控的感觉,比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纠缠着她神经的那种一次又一次在水中窒息的挣扎的感觉还要可怕。
“感觉好点了吗?”克里斯端着两杯果汁坐在文晓对面的座位,在她面前放了一杯芒果汁,“常温的,应该不会太刺激你什么都没怎么吃的胃。”
“谢谢。”文晓虽然这么说着,但除了将桌上的芒果汁往手侧的放心挪了挪,便再也没有碰过。还没一会又恢复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还是看着栅栏外,下意识的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终于在堤坝边上看到举着相机时不时拍摄着风景的林暮之后,那四处游移的眼神才算是安分了下来。
“这里是取消活动项目的旅客声明,取消之后旅社不会退回相关金额。”克里斯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文晓面前,顺便递上了一支签字笔,“在这里签个名,中文名和英文名都需要。”
文晓闻言转过头,结果克里斯递来的文件粗略的看了一遍,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将文件连同签字笔一起还给了克里斯。
克里斯收下文件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后,一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脑袋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文晓看。
“我总觉得,你和林暮之间有点不像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30
文晓听到克里斯的话的时候并不感觉到意外,但是她并没有在一个还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面前坦白自己故事的习惯。所以文晓只是习惯性的抿抿嘴角,露出一个在克里斯看来虚假而飘渺的笑容。
“是吗?那你觉得我和林暮之间应该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克里斯面对文晓的反问耸耸肩,“但至少不是单纯的朋友。”
文晓听到克里斯的回答后转过头,将目光再一次投放在了远处林暮的身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几种而已。亲人、恋人、朋友、敌人、仇人、陌生人……你觉得我们之间看上去像是什么?”
克里斯回想起初见时的文晓跟林暮,那时候他从林暮的身上感到过隐隐约约的敌意,这种敌意直到这次见面的时候也还是多少可以感觉到的。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这不过是林暮对自己的戒心,对于一个对自己朋友明显有着其他目的男人所持有的戒备。但之后似乎又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敌视的感觉就像是嫉妒……或者说是被进犯了自己领地之后的警告。
一时间,克里斯脑海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想法,但他却不好说出口。
文晓用余光瞟了一眼克里斯微变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但也并不直白的戳破。
“不过都无所谓了。”文晓的眼神微闪,一直努力上扬的唇角似乎终于觉得疲惫,渐渐的平复下来然后……下滑成了一个悲伤的角度。
阳光在文晓的眼中像是映出一片灵动的水光,哪怕这双眼睛里压抑着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暗沉。
克里斯觉得面前这个女孩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一样,清丽的侧脸看上去让人心里除去怜惜之外还有种莫名的……畏惧。
自己是被晒昏头了吧?这么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畏惧的?
“话说我似乎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克里斯你是哪里人?”文晓收回远眺的目光,像是拉闲话家常一样的和克里斯搭起话来。
“俄罗斯人,不过我母亲是个意大利人。”克里斯简单的回答了两句。
文晓看着克里斯淡淡的笑道:“那你一定很像你母亲。”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克里斯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夸张的表情着实让文晓阴暗的心情有了些好转。
“我经常被别人说像我的父亲,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是觉得哪里像……”文晓的声音渐渐淡了些,随即开口后的话题转得飞快,“你是导游的话,应该不常在家吧?会想家吗?或者是想念父母之类?”
“当然,虽然我觉得外面的世界更自由,更有趣些,但是我觉得还是家里最好。”克里斯长叹一口气说道,“在家里的时候会觉得,只要和家人在一起,什么烦恼都不是问题了。你觉得呢?”
文晓点点头回答:“是啊,在家的时候觉得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像是在外面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那样处处小心翼翼。”
“面对林暮的时候也是吗?”克里斯想了想后,决定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文晓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也只是微微的沉吟了一会后,没有回避的做出了回答:“是的,而且……面对她的时候我甚至会更加小心。有些感情来之不易,坚持也不易,所以我想最大可能的保护这些,维持它最好的样子。”
“可是好像总也做不好,突然有一天……没有预兆的就发生了裂痕,然后一切都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文晓越说越觉得失落,低沉的嗓音像是天阴时绵绵的细雨一样,让听着的人在情不自禁的沉迷中陷入一种安静却又抑郁的情绪。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