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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给她吃解药。”冷不丁一个冰冷的声音插进思绪,打断了夏尔玛的暗自嘀咕。
站起身,望向十几米开外的那袭黑袍,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阳光如此明媚,却还是照不亮那个人周遭盘旋不散的至寒阴霾。挑眉,随性自然的笑起。“放心,我和你一样,想让她活下去。”
转身,不理会因为自己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令身后那袭阴郁黑袍的人影,转瞬之间,迸射出形似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无声地咆哮在夏尔玛不紧不慢的脚步边……
一片斗篷里滑出卡丽熙的手,无力垂下的指尖在阳光底下隐隐发亮,宛若一束阳光穿透了凝望的茶色眸子。猝不及防,刺伤了列摩门纳藏在面罩后的紧迫呼吸,钝钝的痛从左手掌心的硬甲之下传来,波诡云谲的奇异感觉……似乎是一根尖刺毫无阻碍的扎进肉里,眨眼之间的速度。
直到他们带着卡丽熙扬鞭而去,木桩旁的身影仍然安静地站在千丝万缕的明媚阳光里,说不清那是一种属于明亮的落寞,还是应该归咎为一种暗淡的狠冽。
总之,这种无以形容的沉默,在最后一匹马消失于岩矿山道的拐角时,变成了一个沉闷的声音,重重砸在了身旁粗壮的木桩上。
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右手,那只与常人无异的手,正将撕裂般的灼热感,通过胸腔里剧烈起伏的呼吸传到四肢百骸,那些因为困抑过后的嗜杀狂暴,经由这些疼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
敛眼,迈步,任由血水顺着指尖滴落脚边的泥土,一滴一滴印上阳光的清晰痕迹,冷冽张扬地刻画出列摩门纳被愤怒和无奈包缠的心跳声,亦是一声一声喧嚣着烈焰般炽热的血色狂乱。
★★★ ★★★ ★★★
通过了哈图莎城门口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严密搜查,穆哈里一行人汇入了川流不息的人潮,跟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商旅行人,一同踏进了这座被誉为“天国之城”的繁华都城。
赫梯建国以来,经历了几次迁都,最终选在哈图莎安定下来,建立了盘踞于小亚细亚的赫梯帝国,并在数年间以狂风猛浪的速度袭卷了西亚各国,从而令那些原本不为人知的赫梯众神,随着赫梯战士的骁勇与汗血,烙印在了所有被征服者的眼底。
近年以来,赫梯的国力因与埃及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被拖累至虚弱空乏的地步,年年增长的税收,被贵族与王族以各种名义收进了自己的腰包,实际进入国库的税金简直可以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即便如此,赫梯的统治阶级还是能过着衣食无忧的奢迷生活,只要看一看贵族与王族为了一顿晚宴而一掷千金的豪放模样,你就会深刻地明白,生存在赫梯低层的平民百姓,他们肩负着多么的沉重担子,而如何活下去已经成为了民众间疾苦的根源。
卡迭石城接二连三的传来战败的坏消息,国内除了贵族和王族质疑声一片,百姓们更是怨声不断。
那些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的年轻战士,对于贫苦的百姓而言,有他们的儿子,有他们的是兄弟,有他们的丈夫。对于整天提心吊胆在家中翘首期盼亲人从战场回来的穷苦百姓来说,他们只有一个相同的愿望……希望亲人能够活着回到身边。
在前线为了保护赫梯王权而奋力厮杀的将士,有他们生死一线的危险。然而,活在赫梯境内的百姓们,也面临着没有血光的生存难题。
为了筹备拉巴尔撒的寿诞庆典,全国又临时加收了好几项税收,致使已经活在水生火热里的人们,更加举步艰难的徘徊在温饱不及的险恶境地。
“哈图莎变得更漂亮了。”阿齐兹由衷的赞叹,已经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都是用老百姓的血汗钱粉饰的繁华,拉巴尔撒除了会压迫手无寸铁的平民,就只会躲在皇宫里逃避命运的惩罚。”恨恨的开口,难得一见的愤怒将穆哈里沉稳的脸笼罩,饱经风霜的眼燃起熊熊怒火。
睨了一眼四周,提醒道:“小心点,这里可是天国之都,到处都是那个老东西的耳目,别给自己找麻烦。”
深吸气,平熄了自打进入哈图莎以来就无法压抑的愤懑,深色的目光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才道:“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收到列摩门纳的消息?怎么计算,她都应该到哈图莎了。”
皱眉,心里深感不安,嘴上仍然轻松的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先去联络点,说不定她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你也知道,她一向行事乖舛,这次没准又玩什么花招呢。”
无奈的点头,拉着缰绳低呵着身下的马儿,一行人朝着城中走去。
★★★ ★★★ ★★★
他们的期望落空了,列摩门纳并未出现在哈图莎中的联络点,穆哈里派出五、六个属下去城外守候,希望能在通往哈图莎的必经之路上迎到迟迟未到的列摩门纳。
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带回来了许多有利的消息,这次被邀请参加晚宴的人数之多,打破了历年来所有的重大集会……所有的王族,以及全国半数以上的大贵族,还有那些身兼要职的官员们,扬扬洒洒的近千人都会汇集于此。
哈图莎的内城已经不够招待这些达官贵人,所以征用了外城的所有官驿和酒家。这样以来,就意味着普通商旅都必须挤到外城以外的条件较差的平民区,那里大多是农民和牧民,是哈图莎最为贫穷的地区。
但是,这就为穆哈里的计划,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平民区是官兵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加上现在一下子又挤进来不计其数的外地人,哈图莎的地方官更没有多余的人手来检查这里了,潜伏在平民区等待庆典是最为安全的。
“阿齐兹。”坐在桌边,幽幽一声。
“什么?”翘着腿躺在床上,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漫不心的应着。
紧皱不松的眉头,令穆哈里看上去似乎老了几岁,撑在膝盖上的手掌缓缓握拳,眸光轻闪,沉声。“如果列摩门纳不能及时赶到,我要自己动手。”
惊,呼啦一声坐起来,差点被匕首划到手指。“你说什么?你疯了!让列摩门纳知道了你不等她就行动,她会亲手宰了你。你要相信我,那个女人绝对能干的出来。”他相信列摩门纳就算不会亲手杀了穆哈里,也会把他这身老骨头拆散了,丢到安纳托利亚的群山里喂狼。
谁敢在她没有出手前,先动拉巴尔撒一根汗毛,就等于向她发出了最恶劣的挑衅,她会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以那个女人的个性,她不会顾及什么手足情。
她的眼里只有深到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果说,还有一样能超过仇恨的感情,那就是亲手杀了拉巴尔撒的释然,用他的血,清洗这么多年以来纠缠着记忆的无尽痛苦。
“我会等她,但她如果不能在最后的时间赶来,我会动手,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走到桌边坐下,试图劝服固执的穆哈里。“从她年幼的时候,你便一遍又一遍教导列摩门纳复仇的意义,如今你却说要自己动手,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是什么感觉?”
叹息,眼前模糊出一张年幼的脸,扬着孤单寂寞的浅笑,触目惊心的青甲毁掉了一张原本漂亮清丽的脸庞,令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将应该五光十色的快乐童年,蒙在了一张黑色的面罩之下。
“穆哈里,你救了她,你教给她复仇的本领。但是,你不能代替列摩门纳去复仇,你比谁都明白,亲手杀了拉巴尔撒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偏激的固执,是这两个如父女,又如师徒的人完全相同的地方。
沉默,因为阿齐兹的话击中了要害,穆哈里连一条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来。然而……
“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不仅我会后悔,列摩门纳一样也会后悔不及。我不能让这么一个天赐良机,从眼皮底下这样的溜走。阿齐兹,你反对也罢,赞同也罢,我都会按照计划做下去。就算以后列摩门纳怪罪我,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你……”断然无语,被他的执拗气得不轻,阿齐兹偏过脸,窗外腥红一片的夕阳落进焦虑的眼底,化作翻腾莫测的不安。
快点出现吧……列摩门纳,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该死!
☆、第 十六 章(上)
耳畔的风声轻柔舒缓,像首低吟浅唱的歌,悠然自得的唱着仲夏夜妖娆的清爽之色,如水月光从云缝里透出来,一束一片地投进林间的草地,斑斓,迷魅,寂静。
靠在树边,垂在脸侧的黑色发丝,随着微风摇曳着挡住了眼底翻腾的泪光,丝丝缕缕的痛从唇边的呼吸蔓延开来。
心底闷闷的痛着,一股子莫名的恐慌像是找不到出口的奔腾河水,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袭卷了所剩无几的力气。
醒来之后,眼前出现的陌生面孔全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奇怪笑容,那些打量着她的目光,好像商人评估货物的价值,令卡丽熙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
记忆被高烧的体温蒸发的只剩一些零星的画面,恍惚之间,好像听见列摩门纳在耳边说着什么……一个名字,一句誓言。
“喝了。”蓦然,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看着眼前的碗,黑乎乎的汤水散发着令人作恶的味道,蹙眉。顺着碗边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视线一路而上,最后落在几缕搭在肩膀上的红色头发,火焰的色泽,耀眼,亦张扬。
“快点。”些许不耐,从催促声里流露出来。
摇头,敛眼,偏开脸。
皱眉,有些自找麻烦的感觉,瞧了一眼手里的碗,棕色的眸底透出黑色的斑斓,悄然闪现一丝无奈。“你身体里的毒,并没有完全驱散。你要是不喝药,还会继续发烧,不想那么痛苦就赶快喝了。”
不语,蓝色的眸子安静地望着前方,好像漆黑一片的林间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卡丽熙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里,月光轻盈地勾勒出凄凉绝色的侧脸。
深深叹息,挫败感蓦然袭上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真不知道要拿这位小公主怎么办,从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睁开的瞬间,她就开始哭泣不止,嚷嚷着要找一个叫门纳的人,应该就是那个蒙面的黑衣女子。
卡丽熙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开始的哭闹,到后来的抽泣,现在只剩下默默无声的流泪……高烧后过于透支的体力,令这个娇弱的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虚弱不堪的边缘,只能任由眼泪时不时滑落脸颊,苍白的泪水,空洞的眼。
大家见她这幅模样,就把矛头全部转向了一旁闲适无聊的夏尔玛,纷纷指责她不去安慰卡丽熙,才导致这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一路上哭哭涕涕的。
这,和她有关系吗?
又不是她让她哭的,好吧,就算是因为他们带走了她,令她离开了熟悉的人,从而害怕伤心。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这是任务,不是玩笑。
如果不能将卡丽熙带给拉蒙西斯,夏尔玛绝对有理由相信,那个笑起来温和俊美的年轻法老,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清剿埃及国内的“刀火”组织。
到时候,哭得就不是卡丽熙了。
“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帮你灌下去。”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蓝眸一颤,泪光闪现的刹那,斑斓的月光坠入一片蓝色的海洋,碎成了斑斓的醉人光芒。
仰起脸,很长很缓的叹息,将夏尔玛濒临崩溃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