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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是,小人告退。”如得大赦,狱官转身离去,脚步仓促,亦慌张。
十五年了,穆哈里整整消失了十五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庆典之上行刺拉巴尔撒?
当年,全国搜查逃离的穆哈里,一直无果。几年后,仍然没有他的消息,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权当他死在安纳托利亚高原周围的深山野林之中。
这么多年,在众人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的穆哈里,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行刺?
凭他一个人,潜伏在赫梯境内多年不被官府发现,很难;进入严密把守的广场行刺,更是难上加难……
可想而知,穆哈里一定还有帮手,不是一个,不是二个,而是一帮人……一帮子满脑子忠义君国的蠢货,一群不要命的白痴。
与穆哈里一同参加行刺的其余人,都死了。报告说还逃走了几个人,哈图莎已经全城戒严,只进不出挨家挨户搜寻可疑人物。料想他们也逃不出都城,就像几只被闷在罐子里的老鼠,被活捉只是迟早的事。
只是,眼下拉巴尔撒正在气头上,怒不可揭的叫嚷着要杀光负责守卫广场的所有军官,他的愤怒图克查能理解,毕竟刺客想要的是他的人头,而那些守卫皇城内外的军官们显然没有恪尽职守。
但是,那么多贵族和王族都在哈图莎,此刻不益过于血腥的严惩自己人。否则,恐怕会引起反效果的负面影响,拉巴尔撒迟迟不肯亲征,已经很大程度上令王族和贵族不满,更不能在此时随意杀掉守卫的军官们……
军人,在以军事为国本的赫梯,拥有了崇高尊贵的身份,一个与祭祀同等高尚的神职,仅次于君主之下的重要角色。
心里着急,脚下的步子也就更加急促。突然,一种不祥的感觉蓦然出现,外有战争,内有行刺,没有一件事能够顺利的,难道真是众神在惩罚拉巴尔撒当年的屠杀血行?
赫梯闻名远播的铁王座,难道真是如传言一般,只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然皱眉,僵直的唇线有丝惨白,随着廊外日渐明媚的娇阳,图克查的目光却逐渐暗下,沉声令道:“把大祭祀给我找来。”
身旁的侍从躬身,小心回答。“是,小人立刻去。”
☆、第 十七 章(上)
炎夏的威力落在绿意苍茫的安纳托利亚高原,总是显出一些力不从心,白天奇丽巍峨的山河还抵抗不了赤色的狂嚣。可是,一旦进入夜晚,翻山越岭从连绵的山脉那边吹来的青色微风里,隐隐约约婆娑盘旋着海水苦咸的味道,透着一丝一缕旖旎妖娆的惬意,将一天的闷热吹散在星辰之下。
“她不会来。”
蓦然一惊,回头,望见一张笑容懒散的脸,顶着月光的耀眼明亮,却令卡丽熙不自觉的皱眉。
“列门纳会来。”
那天在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的时候,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以一种温柔到令人动容的腔调,告诉了她一个名字,还有一句宛若誓言的诉说……
卡丽熙相信,列摩门纳会遵守自己的誓言……她,会带她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为什么那么相信她?”好奇,亦或是疑惑,卡丽熙竟然如此深信笃定那个黑袍女子会来救她,她凭什么?
难道就凭她们相识的十来天,还是她们这种亦友亦敌的奇特关系……
“她会来的,我相信她。门纳是我的朋友,她是好人。”
“朋友……好人?”轻笑,眼底的光芒碎成浅淡的星点戏谑。“你们才认识十几天,你就认为她是你的朋友,还确定她是好人,那我岂不是天下大善人。”
皱眉,凝着一片轻薄雾光的蓝眸,闪现坚定不移的信念,着实令夏尔玛微微吃惊。“门纳就是一个好人,我就是相信她。”
蓦然,她这种不知源于何处的不可理喻的信任,令夏尔玛觉得恼火,莫名其妙的。
“想过没有,你们素不相识,她为什么帮你逃婚,还一路带着你?”问,有丝压抑不住的愠怒,连自己都未察觉。
怔住,紧蹙不松的眉头透露了卡丽熙的不安,林风滑过裙边,垂在身侧的长发悠然而动,轻盈,莫测。
见她沉默不语,单薄的肩膀在夜风里缩了缩,一幅无所适从的模样。
忽尔,夏尔玛有些后悔了。
“这么容易相信人,傻的没救了。”轻声嘀咕,转身,些许匆忙的意味。
“她……”出声,又犹豫着停下,看见夏尔玛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自己,卡丽熙紧了紧喉咙,深吸气,微微昂起脸,一字一句严肃的道:“她不会伤害我,我相信她。如果不能相信身边的人,那又怎么能称得上朋友?”
一愣,沉淀着淡淡星月的眸子闪过片缕惊诧,稍纵即逝。片刻,带着浅笑的声音响起,欣然。“你说的没错,她不会伤害你。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想交朋友,这个世上太多看似善良的人去接近你,实则包藏着见不得光的目的,公主殿下。”
“你呢,也是那些人吗?”晚风轻巧,潜着一丝香气迤逦而来,不知不觉间纠缠包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轻佻的扬眉,指尖轻刮鼻翼,眼底的笑流散在僵硬的脸庞,随着一声低叹而来的,是一种尴尬的怅然。“抱歉,公主殿下。”
拧起的细眉,在听见这声歉意十足的话后,悄然舒展开来。嘴角勾着月色的温柔,有丝无奈,有丝了然。“夏尔玛,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目光轻闪,片刻,微浅的颔首。“早点休息,殿下。”
收回视线,迈步,红色的发丝摇曳在背后,如一片红云藏起了夏尔玛转身时,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看着从叶缝里流泻的斑驳月光从夏尔玛的肩膀滑落,带着一缕黯然洒落在她身后的墨绿色草地,卡丽熙一动不动的站在树下,墨黑的夜色坠入湛蓝的眸底,演漾出一片无声无息的惊涛骇浪……
★★★ ★★★ ★★★
镶嵌在墙壁上的镂空油灯,处处显示出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垂在灯罩里的烛火宛若浮在空中的星火,微风中摇曳生姿,抖开了精致的光芒,照亮了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画……似乎,你已经能从徐徐的风中,听见壁画里扬首阔步的高头大马的嘶鸣声,还有狩猎的号角在耳畔吹响的猎杀节奏,以及骑手们举剑高声呼喊的胜利口号。
这些色彩艳丽的艺术品,借助笔墨的神奇力量,将时间凝结在一个瞬间。
然而,有些东西,却是永远无法凝结成无声画面的,比如记忆里一些陈封以久的片段。
“真的是他?”
“是。”
“问出主谋和同谋没有?”
“还没有,他嘴巴严的很,连续几天的拷问,他一个字也没说过。”不光是支字片语,穆哈里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真是顽固到无可救药的忠臣,却也值得佩服他的骨气。
眸光一凛,坐在矮桌后,一掌拍上精巧的小桌,震得杯盘乱颤,金色的酒杯差点倒在地榻。
“必须要让他开口,那些叛臣刺客还藏在哈图莎,一定要找到他们,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是,臣会加紧。”
似乎想到什么,转而问道:“除了穆哈里以外,难道当年还有忠于皮耶哈提的人跑出去了吗?”应该不会,那时的哈图莎早就封锁,皇宫更是从里到外杀的一个不留,想要逃出哈图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图克查也细细回想着十五年前,那场颠覆赫梯皇室的血洗行动,屠宫是由拉巴尔撒亲自监督执行的,绝对不会有活口。自己当时负责封锁三个城门,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羊也没放出去过。
“王,臣不记得有人逃出城。要说令臣多年唯一担心的事情,到是有一件。”
微惊,问。“什么事?”
“就是当年因为出痘,放在神庙里由祭祀照顾的一位小公主。”
恍然大悟的点头,指尖点着大理石桌面,眼神一暗。“整座神庙烧成了焦土,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为何你要担心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摇头,似乎对拉巴尔撒的话,略有异意。“王,你还记得吗?当时在神庙里治疗痘疫的,还有几个王族的孩子,他们与小公主的年纪相仿,一起都烧死在庙里,尸体已经难以辨认了。而且,那些孩子的家人也都在清剿的名单上。所以,到底有多少孩子在神庙里接受治疗,我们并不清楚,只有一个大概的估计。这样一来,当年小公主是否真的死在神庙的大火中,就不能完全肯定了。”
☆、第 十七 章(下)
赫然一凛,赞同的点头,动作缓慢,思忖着图克查分析的情况,如果那个小公主当年没有死,现在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了。
正是为父母报仇的年纪,这样看来,穆哈里会出现在庆典上行刺并非偶然。非常有可能,是与那个已经成年的公主一同制定的刺杀计划,在联手执行。
“逃跑的人,还没抓到吗?”
“没有,四、五个人朝不同的方向各自逃去,侍卫们追去时,他们已经逃进城里。城里巷道复杂,可以躲避的地方太多,在加上来参加您的生日庆典的外来人过多,一时难以查找。我已经命他们挨家逐户的搜查,务必抓到刺客,请王放心。”
斜睨了他一眼,拉巴尔撒显然正在气头上,怒气汹汹地问道:“我能放心吗?外面的刺客没有抓到,穆哈里又什么都没交待,养着那一帮废物,什么都干不了,不如杀光算了。”
躬身,恭敬的劝道:“王,越是这个时候,您越要冷静。皇家的近卫军是保护您与皇宫的最后防线,轻易不可杀罚。现在城中多是王族与贵族,他们都在等着看您如何处置此事,您若稍有差池被他们抓住把柄,不知他们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全部困在哈图莎,难道还想造反不成!”大怒,吼道。
“王,请息怒。据臣所知,城外的荒郊驻扎着一些贵族的家臣侍从,说是城中拥挤已经住不下,就安排在城外郊野。臣派人去打探过,那些人根本不是简单的家臣仆役,而是雇佣军。”
一天之内,再一次的惊讶。“这帮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带着军队来参加庆典,意图不诡的心思也太明显了些,派人把那些贵族监管起来,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臣已经派人去了,请王放心。这些人目前还无足轻重,他们胆子再大,也不至于现在造反,只是担心自己进入哈图莎城后来到您的脚下,事态会有变化,把军队放在城外以防万一罢了。只要您不惊动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举兵造反。”精湛细致的分析,不愧为赫梯王的近臣,能将眼下危机不断的事态看的如此透彻,怪不得放眼整个赫梯,只有图克查一人获得了佩剑进入皇宫内殿的无尚荣誉。
向后一靠,露出中年人疲于应付的老态,这个铁王座安然无事地坐了十五年,没想到此刻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危机,远有一场打不到头的仗,近有数个没抓到的刺客,夹在中间还有一帮子心怀叵测的臣子……
看见拉巴尔撒的神情,图克查识相的躬身,轻道:“王,您务必保重身体,臣先退下了。”
“嗯。”单手支头,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一起退下。
恭候在殿内的侍女跟在图克查的身后,陆陆续续地迈出门槛,白色的裙角发生细微摩擦声,直至最后一些细碎的响动全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