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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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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因为,天太冷吗?
  ***
  蚕又开始不吃东西了。
  第二次眠要开始了,再过一阵子它们就会再次蜕皮,然后也就又长大了一岁。                        
作者有话要说:  

  ☆、蚕:四

  以前是没有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之后发现窦安真的有许多规矩。
  都是些很琐碎的。
  例如东西该怎么放,被子要怎么叠,垃圾不能在家里放过夜。
  “都有点像是部队的作风了。”许思辰调侃。
  “我父亲是个军人啊。”
  “哦?以前没听你说过。”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我只是个不听话的“小”女儿罢了。
  ***
  一九八五年公车上书,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一九三五年一二九,还有,前两年前。
  学生们都太蠢,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是招待见的,现在不是。
  窦安喜欢看青年杂志,里面宣扬了些外国的东西,在这几年逐渐地多了起来,她尤指七八年之后。不过看看也就看看,窦安很少会去信里面的一些什么东西。它们比较花哨,但不够务实,更谈不上贴切。只是充满了热情,只是充满了热情罢了。倒也没有说它不好,只是觉得它不太适合。
  但总有人会去相信它,相信它适合。这叫文化冲击,中国大规模地将新思潮引进大抵是从十九世纪开始。为什么选在那个时候?因为鸦片战争。中国对西方的印象终于走出了乾隆皇帝手里的那些西洋玩意,顿悟,他们不仅会这个还会那个,他们不仅会这个会那个,而且知道的也和我们不一样。然而在一开始,天朝上国的骄傲感还高傲地活着,魏源在序中仍是写到的“师‘夷’长技以制‘夷’”,洋务运动叫着的仍是“师‘夷’长技以自强”。随后?随后这种骄傲就在炮火中给磨灭殆尽了。
  这些东西和几千年来的封建帝制是不一样的,和主导中国文化几千年前的儒家文化不一样。它们是新的,鲜活的,看上去挺好的,词挺洋气的。
  自由和民主,是这块土地上以前从未有过的光景。他们学,然而学得很杂。他们学,然而从不联系实际。
  只是单纯地认为它是好的,希望它是好的,渴望它能在这片土地上能开出什么样的花。
  如果真的都那么简单,那这事儿就不会有那么复杂。
  他们也从未想过,一,它是引进的,二,它是新的。被那么几十年的失败戳瞎了眼睛的人都是看不到这个理儿的,只知道别人用着好,那我们也用,别人在我们前面,那我们就追。学倒是学得挺快的,但丢也丢得挺快的,窦安指,我们原来的东西,例如这没了过去滋味的北京城。
  移栽树木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于此相反,是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
  不断革命,瞎猫去碰耗子,碰到活的了,逮不住就饿一顿,碰到死了的,欢喜得很。
  你看,光学别人的吧,窦安掏了的一本洋文书里,看苏大哥的改革,也竟是些failed。
  这倒也不得不说是毛主席那些年的眼光好,瞅准了中国是个农业国家,占着城市不是个办法。
  嗯……可现在他们似乎也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这,也不是重点,这些年上头是看着好一些了,可下头又不对了。
  更不明事理的是那些学生,还是那一句话,他们精力过剩,却脑子不够。
  脑子不够,所以看不清楚。他们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用什么东西换来的,他们也不知道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应该失去多少。总之,就是太天真,看得,还不太明白。
  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
  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
  要是只管读书,只管建设,多好,偏要操这般心思。
  说到底,这个国家的出路,是由谁说了算?反正,反正不是他们。
  像眼下的许思辰就挺好的,乖乖地看着书,画着图,算着数据。
  已经不大像是刚认识的那个许思辰了。
  窦安走过去看她画,只觉得她画得很漂亮,但又看不懂。
  “我觉得你有时候蛮厉害的,怀疑你究竟有多少岁。”她说话的时候归说话,心思一点也没有从笔尺间挪开。
  窦安笑了,说:“我哪里有你厉害,你画的图都好漂亮好漂亮了。”
  “那也只归是画图罢了,我说的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了,你画你的图便是,可别学我。”
  许思辰笑笑。
  “你以后想造什么啊?”窦安问道。
  “嗯?”
  “问你想造什么。”
  “想造桥。”
  “嗯……为什么想造桥呢?”
  “喜欢。”
  “那你最喜欢什么桥?”
  “武汉长江大桥。”
  “嗯……”窦安抿抿嘴想了想,“第一个五年计划建的那个?”
  “对。很漂亮的,上面通车下面通铁路的那种。”
  “还有隔十几米一个站岗亭。”
  许思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她尽扯些有的没的,告诉她:“那个年代,怕被特务给炸了嘛,有也很正常啊。”
  窦安哼哼了两声,一副我又没说我不知道的样子。
  “当时苏联专家还没有撤走,帮了很大忙的,不然这桥没可能那么早就造起来。
  南京长江大桥就不一样,完全由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可没武汉那个漂亮,我觉得。”
  “不都有人可以建了么?你还想建哦?”
  “以后四车道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需要桥梁的地方还很多,像是武汉,重庆这样的。桥梁的修缮也是。它很是精细,需要人的。”
  “嗯……跑现场很辛苦的,这像是男孩子做的事。”
  “所以说我不能做吗?”
  窦安皱了皱眉撇了撇嘴,一脸你真不会说话的表情,一手拍在她的图纸上,“我又没说,我又没说,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许思辰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从图纸上挪开,赔笑:“别生气别生气,谁敢惹您生气了。”
  “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思辰,思成。你就不一样,你思的是安,你看,你父亲在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想的就不一样。”
  “我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
  而我的父亲,才不会给我取个这种名字。他只管是去给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儿子取什么星星月亮,又哪里管得上一个随随便便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又哪里管得上那个女人肚子里那个不想认又不得不认的孩子。
  “怎么?思安不好吗?”
  “不不,我觉得这样很好很好。”
  ***
  “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现在被你给补上了,这样很好很好。”
  窦安听着刨了两口碗里的饭,把食指放在他的鼻子上,待口里的食物嚼完了,说:“食不语。”
  许思辰无奈,心想着难得找你,你却跟我说食不语。
  待到把碗都给擦干净了,挨个放好。
  “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看许思辰没有反应,窦安补了一句:“我指把你给修好这事儿。”
  “我又不是坏的,何来修好一说?”
  “我以前看你就觉得你是个坏的,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窦安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很含蓄,许思辰觉得。
  ***
  蚕又蜕皮了。
  待到下一次蜕皮,就是最后一次。
  然后它们会结茧,成蛹。                        
作者有话要说:  

  ☆、蚕:五(终章)

  窦安觉得刚接到她的时候啊,她像个榴莲,尽是些尖尖的刺。
  而她自己就拿着个石头,慢慢去磨那些刺,一点一点把它们给磨平。
  这事儿挺辛苦的,可谁叫她喜欢这个榴莲呢。
  前几天蚕蜕了最后一次皮,现在已经是有好些天没吃东西了。
  这个时候它们已经长得很大了,腹部开始透明,肥肥胖胖的,还白白的,许思辰也难得觉得这家伙还挺可爱的。
  窦安从邻居那借了个白色的上下波动的玩意,说是方便蚕吐丝的。
  她一个个的把蚕放上去,不久它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等待它们把自己给好好关在里面。
  许思辰一大早起来,发现蚕茧少了不少,就剩四个了。
  接下来听到的是窦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嗯?去哪了?蚕呢?”
  “给邻居家帮忙烘干去了。”
  “烘干?”
  “对啊,把蚕蛹给烘死,不然它们会咬破茧钻出来的。”
  “听上去蛮吓人的,那留着的这几个呢?”
  “得蚕卵哦。”
  “原来如此。”
  ***
  过了几天窦安就把那些蚕茧给卖了,也没卖几个钱,光图个新鲜。
  再过了七八天,家里剩下的这四个蚕蛹也渐渐地有了动静。
  “要钻出来了吗?” 许思辰问。
  “嗯,快了。哦,对了,你同学给你的信。”
  说完扔给了许思辰。
  许思辰撕来读了,笑了。
  “怎么了?”窦安问道。
  “北京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哦?”
  “还有学校停课了。”
  “哦?”
  “我说窦安,你可真厉害,这学逃得挺准时。”
  “哦。所以?”
  “没有什么所以。就说你厉害。”
  “学校那边怎么停课了?”
  “还不是,学生的事。”
  “哦。”
  “窦安。”
  “嗯?”
  “你说我是更完整了,还是更残缺了?”
  窦安没有回答她,一直盯着蚕蛹。
  “你以前喜欢过男人吗?”
  “嗯,喜欢过。”窦安回答。
  “哦。为什么?”
  “在我还以为我喜欢男人的时候。”
  “对哦,是你以为。”
  “没有办法嘛,我是被这么教育的,所以,我以为。”
  “你看它,要钻出来了。”窦安指着茧与茧内的活物。
  “对啊,要钻出来了,要飞了。”
  “……
  许思辰,现在你完整了,你是不是也会飞啊?”
  窦安转过头来看着它,这个时候茧里的小家伙正好钻了出来。
  许思辰被问傻了。
  呆了好久,然后是满脸的笑意。
  她从第二个抽屉里拿了把剪刀。
  逮着蚕蛾,把它的翅膀给剪了。
  接下来的三只也是一样。
  窦安看傻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思辰现在的样子就和当初她看到她在撕图纸的时候一样,分毫不差。
  她剪完后把剪刀归位,拍了拍手上粘上的粉。
  “这样它们就飞不了的吧?”
  脸上完全不带一点恶意,也没有什么做错了事的自觉。
  就像个,像个向母亲炫耀成果的小孩。
  ……
  是我错了,是我自己想错了。
  我本来以为你更完整了。
  可你却更残缺了。
  你缺了一角,我多了一角,所以我们补起来,我以为那样会看上去很完整。
  不不不,我还是错了,我也并没有多那么一角,这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以为是罢了。
  并没有谁明不明白,也并不存在谁在治谁,我们谁也治不好谁。
  因为我们同样都是那么个支离破碎的玩意儿。
  只是碰巧是个寒冷的天,又碰巧遇到了同样的人,于是挤在一起,相互舔着伤口,以为自己很健全。
  就像是,就像是大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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