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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喂……”杜衡嗓音有点哑。
“手拿开。”安燃说得认真。
杜衡失笑。
但好像自己莫名就不占理了,她也懒得计较,安静拿开手臂,暗想你带的路,差点撞到墙上,反而斥责我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确产生了认知错误——
那根本不是墙,而是同墙面刷成一色的推拉门。拉开里面都是宽大的袍带。
安燃拿了两套:“我带你去沐浴。现在太晚了,山里夜路不好走,武馆不放人出去。你可以在我的房间休息一晚。会介意吗?”
杜衡发觉今天怔愣次数有点多。
其实……她打一通电话,安少凯肯定立马找司机送她回去,说不准还会殷勤把酒店都订好。
不过看着小姑娘认真清亮的眼神,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武馆里普通的淋浴间,只用磨砂玻璃挡板隔开。氤氲水汽弥漫成雾,打湿杜衡的视线。她淋了一会儿,就默默关掉了莲蓬头。
旁边隔间里,水声依然哗哗作响。
隔着磨砂玻璃,甚至连隐约的曲线都看不到。
杜衡站在这侧,盯了挺久,身上都凉了,哆嗦了一下。
那侧水声不停,她接受西式教育,古诗文背得不多,脑子里居然全是唐朝那个名篇,写得那叫一个香艳华美。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真的不是淫词艳曲么?
玻璃挡板只挡到膝盖处,杜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热水熏蒸的雾气搅得她心里也热起来,任由身体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看不到。
……再退一步。
……再加半步。
一片水光润泽里,骨肉匀停的小腿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好似一截嫩白的藕,被流水细腻包裹,益发晶莹柔白。
纤细的脚踝不盈一握。
足背苍白,被热水蒸腾出一点点嫩红,指甲小巧圆润。她似乎踮了下脚,热水瞬间滑过她足弓——
杜衡觉得心里漾起一股□□电流,好像淋浴滑过的不是她的脚,而是自己心口。
她闭了闭眼,感觉不能再看了。
也终于原谅了古代不少皇帝——原来喜欢看美人浴足,意淫做掌上舞什么的,真的不是怪癖。
反正……我没怪癖。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所以情感线会快一些。
☆、遗世青瓷
总之出于各种原因,洗完澡的杜衡更热了。
安燃松了马尾,用毛巾包着头发,带她回了自己房间。其实和那些剑室没个两样,就是多了张凉席,小毯,还有枕头。
反正现在是盛夏,什么都不盖也不会受凉。
安燃关了壁灯,只在角落矮几上留了盏昏黄的小灯。
杜衡还在思索怎么给身体降温,先躺了下来,尽量不去看她。室内很安静,就听到沙沙声音。
杜衡闭上眼,愈发睡不着。
……锻炼太多身体兴奋过头了。她安慰自己。
“你在写什么?”
“《南华经》。”
“《庄子》?”杜衡反应了一下。她又不是道士,好好的叫什么经。
“嗯。”
安燃愈发安静,杜衡偷眯眼觑她,发现她抄得很认真,一缕头发从头巾里散出来都不曾发觉。
灯光挺弱,只能照出她好看的眉眼,稍稍还有点稚嫩。
细瘦颈子和锁骨都看不分明,半隐在黑夜里。
杜衡觉得热得有点厉害。
她干脆坐起来,环顾四周:下次再多给安少凯投点钱吧,至少装个空调。
“写到哪儿了?”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杜衡有点懵,她说得挺快,声音也不大,而且一长串儿。头回有点懊悔从前没认真读庄子。
“你看得懂吗。”
半天,她嘟哝了一句。十五岁,要是正常上学,也得高中了?
杜衡心里一跳。脑子突然蹦出个奇怪念头:就算国内,高中生早恋,好像挺正常的?
“悟剑,从懂到不懂,再从不懂到懂。反反复复,是没头的。”
安燃突然开始轻声呢喃,乍一听像绕口令。
杜衡没被她绕晕。
却心里有点凉。
她最后那句话,不啻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反反复复,是没头的。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安少凯还是谁,一脸满不在乎笑着说——
安燃啊,她被老头子盯上了,现在可难出门咯。学都不让上了,只让专心练剑,估计以后做看家师傅吧。
……
杜衡在发呆。
安燃又开始抄书。
“我叫安燃。燃烧的燃。”
恍惚中,流逝的光阴转眼不见,当年十一岁的孩子,同十五岁的少女身影模糊重叠。
在这陈旧的老宅里……待一辈子?
“你以后会出去吧?”
“去哪儿。”
“就是离开这老宅子。”
“不知道。”
“总要……嫁人吧?”
“不知道。”
“当时干嘛不像你堂姐一样,上初中高中,准备考大学然后工作?你知不知道要是这武馆开不下去,以你现在这样,没文凭没工作经验人还不怎么灵通……问题很大啊?”
安燃终于停下笔,抬头望向她。目光依然清亮,其中闪着困惑。
“为什么很大?”
“因为——”她突然说不下去。
因为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没文凭没经验不懂交际的人很多,但那些人不会让杜衡觉得“问题很大”,甚至是没有问题。反正只要不懒,总饿不死人。越是自由竞争,越是各凭本事。不是么?
很久很久之后,她的思维才终于跟上了感觉。
那只是隐隐的保护欲在作祟罢了。
杜衡太了解自己:欲望很多,想见各色的人,尝无尽的鲜。这欲望建立在对实力的自信上,只要喜欢的,总能得到。
而那个时候的安燃,活像一尊摆入展柜里的青瓷花瓶。
漂亮,干净,遗世独立。
可也就只是个好看的瓶子,里头空空如也。
除了练剑和抄书,安燃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甚至从不会去想自己渴望什么……明明年轻稚嫩,却将人生的单调走到了极致。
她活得干净又纯粹,也丢了灵魂。
失了灵魂的干净躯壳,如此像一尊器物,可不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诱人收藏?
——叫她忍不住想多逗弄几分。
逗弄多了,又忍不住暗自惊叹、流连。想给她苍白的日子涂上点鲜艳的色彩,这就已经越过逗弄的边界。
对她小心翼翼、探寻又不忍,爱怜又心疼……分明是沦陷入暧昧的前兆。
但当时的杜衡可想不了那么多。
她一边郁闷居然被个小姑娘问得卡壳,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一边想看安燃又不敢看——身体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你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我都快被烧熟了。
***
流光霎眼,转瞬小半年已过,冬天将至。
这段时间内,杜衡每周都会来武馆看看。安燃已经放弃教她剑技,杜衡也不提学。更何况上次的确没赢过她。
安燃后来终于抽出时间去看搏击比赛的视频,发现杜衡让了她不少。至少当时那一晚,杜衡应该可以压倒性击败她。
管自己是不是初学者,既然当时被激得答应比搏击,就应该要承担这后果——杜衡不是她学生。
但这就更奇怪了:按道理,杜衡已经没理由再来找她。她可以申请换老师,或者退……
“安燃你在么?在的话快点出来。”
她在抄书,外面就传出那人含笑的声音。
“怎么了?”
杜衡手里拎着个旅行包,递给她:“背好。”
她皱了皱眉,还是照做了——反正大概和之前看电影,逛游乐园,动物园什么的一样吧。
“机票拿好,下午就走。”
安燃难得一怔:“……去哪儿?”
“云南。”
“不去。”
“拒绝无效。”杜衡挑眉。
安燃蹙了蹙眉头:“你说过我可以自由选择,答不答应。”
“那要等你知道什么是自由,才成立。”杜衡微笑,眼神却认真。
“杜衡,我不是生活在古代,我是个正常的现代人,不需要另一个人带我看看世界什么的。我呆在武馆里,是因为这里安静。”
“我什么时候要带你看世界?这么中二的话……就是约朋友旅游而已。怎么,担心人生地不熟,我把你卖了?”
安燃无言以对。
杜衡却在内心轻声说,你当然可以选择守着武馆一辈子……但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困惑过,为什么与你同龄的安家后辈,都不选择它?
我不会把你卖了。
但是大概得想个法子,把你买了。
她们在云南玩了两星期,期间安燃手机被打爆了,估计是安家老头子急得难提,全被杜衡统统挂掉。
风花雪月的昆明,洱海双廊的大理,古色古香的丽江,梦一样的泸沽湖,甚至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都游了个遍。
天气一直很好,安燃虽然带着帽子,还是被晒黑了一点,皮肤终于不再过分苍白。
最后一天,杜衡本来安排了三套备选计划,最后全部在凌晨时被她临时推掉,她早上三点多就醒了,也可能是一晚都没睡着。
五点安燃会准时醒的。
她的生物钟已经准确到非人境界。
杜衡坐在自己床边,看着隔床上她安静的睡颜,突然有点烦躁。
果然五点一到,安燃缓缓睁开眼。
但她很快又闭上,往被子里缩了缩。下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了,只剩浓密如小扇的睫毛,颤了颤。
过了几秒,黑亮的眼睛再度睁开。
这一系列起床的小动作杜衡熟到不能再熟,轻声说:“你做了好梦。”
安燃扭头看她,眨眨眼,没反驳。
她真是个矛盾体。古板的时候老成得很,这会儿又迷糊地跟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没个两样。
“你做好梦了,就会睡醒的时候往被子里缩。还会闭上一会儿眼。我猜你可能在跟被子说谢谢,要不是它不能做好梦。”
安燃脸红了。
“要是噩梦,你会睁开眼,坐起来,停个半分钟,才彻底清醒。”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或者一夜无梦,你会睁开眼,眨上几下,然后正常做事。”
安燃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又缩了缩,慢吞吞的:“你怎么知道。”
“观察。”杜衡笑笑,有些意味深长,“毕竟我们同居了两星期。”
安燃没吭声。
“而且你上次见我看你书柜,并没阻止。我就认真的看了看。你那一堆老子庄子淮南子列子线装书底下,”杜衡慢条斯理,“放了本一千零一夜,还有本笔记——上面写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法律关系什么的。”
“很喜欢童话故事?”
安燃闷了挺久,才伸出头来:“爸爸的故事书,妈妈的大学笔记。”
杜衡一怔:……遗物?
“我都喜欢。”
杜衡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伯母的字真的好潦草。法律的那些,你真的看得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
☆、去路多歧
“我们今天去哪里?”
杜衡深吸口气:“哪儿也不去。”
安燃困惑。
“就在酒店歇一天吧。”
“……这是浪费时间。”安燃很实际。
杜衡望向她的目光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