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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皱了皱好看的眉,沉声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若论牵扯二字,那就不单单是这一世了。”林西凛轻轻睨了他一眼,半是嗔怪,半是柔情。
慕清接过林西凛的眼神,心下一软,笑了笑道,“也是,倒是我小气了。”
我看到这里,便知道差不多了,既然知晓他们接下来的打算,以防万一,我决定先去那卿志门看看。
我低头看了眼小狐狸,见它倒是睡得舒坦,便伸手挠醒了它。
“卿志门在哪里?”看着它睡眼忪惺的模样,我又捏了捏它的鼻子,它猛地一番挣扎,才算是清醒了过来。
“又是搞什么鬼?前阵子问什么无往书院,这会子怎么又往那种地方跑?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强着呢!”小狐狸自顾自地顺着毛发,边说边睨着眼瞧我,“可真要去?”
“嗯。”我点了头,就看它甩了甩尾巴跳在我肩上。
“那走吧,在城外西北呢。”
闻言我随之起身,一步踏出,又停住了,转身回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随着小狐狸的指向御行而走了。
御行途中,我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停在了慕清和那男子并排而立的画面上。
他没有踏出那一步,我想,我也没有踏出那么一步。
一步之遥,永不能至。
卷一贪字卷之第八章:卿志门会
卿志门离邺城不过百里,身后就是万青山,万木葱郁之下,方圆数百丈的院子建立了数十年,青石板的庭院角落生出的青苔漫漫,使宅子显出古朴而深重的意味来。
小狐狸舔了舔爪子,眼神轻漫地看着我落在卿志门外围的护院围墙檐上。
我低下头,看着白色的靴尖,心底一片轻盈,步伐也轻快起来。
这院墙大极了。
我隐藏的很好,连带了小狐狸的气息也隐了去,故而当那辆暖灰帷幕的四人步辇停在内庭门口,透过帷幕的而来冷沉目光仅仅在树杈散叶轻微的晃动静下来之后,便收了回去。
“文大人,怎么了?”步辇旁一身锦衣跨刀的中年人也收了那厢审视的目光,欠身问到。
“没什么,快走吧,小心误了时辰。”帷幕里的人,声音很是弱气,大约是身体也极为孱弱的缘故,气机也是半吊半续的,比平常凡人也不如。
“是。”中年人沉稳应了一声,余光看不到树杈后的动静后,抬手示意轿夫继续走。
“大王子有几年没传召您了,该不会是因为前门主慕大人的事吧。”
中年人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得并不远,可是要落在我耳中,也是很简单的事。
我稍微缓了缓脚步,甚至是停顿了下来。目光透过面具下的一切阻碍,稳稳落在了帷幕后的人身上。
那人一身墨衣便服,前襟锦绣的纹络像是只山雉,腰间带钩嵌了块明玉,按照姬朝的玉珏佩戴的礼数来看,这人为官,且不在低位。墨色葛巾裹严实了墨发,压低了的额头下浓眉紧蹙,似是焦虑着什么。三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却横生了许多褶皱,让他过分的显老。
“秋池,说过你多少次了,这些事怎容得在外胡说!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帷幕里的人无法强硬的语气透着浓浓的无奈。
“秋池知错,还请大人责罚!”被唤作秋池的中年人弯腰抱拳,行了大礼。
“罢了,这就到了,有什么回去再说吧。”说罢,那文大人示意步辇停下来,抬手撩开了帷幕,踏在古朴的青石阶上,抬头看着门廊上的匾额。
漆金的古体。
明夜居。
他理了理衣襟,收身正立,下了半腰拱手揖礼,“侍前暗近卫总长文无常赢殿下召,前来见驾。”
“无常,这是在朝外,不必见礼,进来吧。”
淡漠的浓浓疲惫透过雕花的门扇似是安抚了文无常略显佝偻的身影,他挺直了身形,对着秋池道,“外面有只道行不高的小狐狸,兴许是误入的,丢出去了事就行。”
“是。”秋池暗自咬牙,面上一阵潮红的羞愧之色。
文无常沉默了一瞬,抬手拍了拍秋池的肩,这才转身,推开了门。
我见他入了门内,轻轻勾了勾唇。小狐狸的气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来试探这人的底细,想不到效果还可以。如此算来,小狐狸说的此处多有能人,倒是不假了。
与此同时,我已顺势潜到了屋内。
甫一进去,就闻到里面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浓郁而奢靡。
眼瞧过去,就见那文无常低着头,缓步上前行了七步,身子跪伏下去,以头抢地,“主上竟是还在服用万寿香么?”
屋内空旷而冷清,陈设简单,除了左右两排的座榻,也就只有正中坐北的一方简单的案几,上面铺散着几方上好的玉帛纸,砚台笔架一应俱全,香炉青烟冉冉而起,使得雾色缭绕的后长发未系的男子朦胧而模糊,素白色的外袍松垮地简单系着,露出胸口些许净白的肌肤,狭长的眉眼衬得他单薄而俊美,因着脸颊轻微的凹陷,薄唇反而更是立体了些。
想来便是文无常口中的姬朝大王子,姬明澈了。
“昨夜小王做了一梦。”姬明澈抬眉看了一眼文无常,继续着笔间书写。
“主上还是禁了这香的好。”文无常跪伏不动,深深地挨着冰冷的木质地板。
“小夜回来了……在梦里……”姬明澈指尖笔画稍作停顿,沉默了好一会子才转向了文无常,语气见深道,“你起来说话。”
“是。”文无常起了身,挨在左侧首座坐下。
姬明澈笔间续动,轻稳有力,一时厅中安静的可以。
“梦中的小夜长大了,离开那天的衣冠在他身上明显的小了。不过是十年而已,我竟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姬明澈又沉默了。
文无常没有接话,只安静的听着。
“他没有去宫里找我,只在当年分别的十里亭里望着我。我不得不走,等走回这里的时候,发现他还在后面跟着,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像是不认识我一样,我……很怕……我着急地向他走去,他却是退后了,嘴里说着要去找我的话,就那样逃一样的消失了……明明……明明……我就在他眼前……”
“主上只是太过担心三王子了。梦是不算数的。”文无常不平不仄的道。
“我一直在想,这算不算是报应。”姬明澈像是想求得印证一样,将视线落在了文无常身上。
只可惜文无常并没有回应。
“他在广陌川的时候,和慕清有过三月之交,两人兴趣甚是相投。在卿志门的门前选择不认识我,我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的预兆。”
“三王子如今还在广陌,短时间是不会回邺城的。”
“那如果是我死了呢?”姬明澈轻轻笑了笑。
“主上说的是什么话!”文无常语气激动,跪伏的身子起了半拉又是一下子磕了下去,闷闷地在木质地板上撞出了声。
“慕清若是来访,就直接放行吧。毕竟有着第一花魁的陪同,小王也不能驳了面子。”指尖点了点桌上散漫的玉帛书,姬明澈缓慢起身,赤足踏在地板上,绕过了左侧的缎紫面的屏风,掩了身形,话头也渐行渐远,“今日也就到这里了,小王新抄的古物经,就麻烦文大人呈给父王了。”
文无常对着姬明澈的背影再次跪地一拜,确认姬明澈彻底走远后,才起了身,走到了案几前,仔细地卷了姬明澈留下的玉帛拢到袖袋里,这才缓步退了出去,掩上了门扉。
他这一出门,转身就见秋池一脸的苦恼。
见文无常出来,秋池拱手汇报道,“大人,小的方才追将出去,并未见到什么狐狸。动用灵机探查,也毫无发现。还请大人降罪!”
“罢了,是对方太强。”
文无常眼底蒙上一点精明之色,此时看上去竟是格外令人觉得残酷,这让我本来对他的毫无所感骤然变成了格外的警惕重视。
“对了,二王子的吩咐,可以着手去做了。”文无常声音出奇的冷肃。
“您……不是一直在拖延么?怎么会?难道是大王子他……”秋池睁大了眼,很是惊奇文无常突然而来的命令。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质疑我的命令了?”
文无常冷硬着语气,回头瞪着秋池。
“是,秋池这就去安排。”秋池不敢再反驳些什么,低头应命逃也似地匆匆离去。
文无常忽然转向了我藏身的方向,我心下一惊,就看他眼眸一敛,低头进了步辇,稳当坐好了,才沉声吩咐道,“走吧。”
脚夫应了一声,四人一阵发力,抬起了步辇就往外走去。
“那老头子明明是个凡人嘛,为什么总是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小狐狸咋咋呼呼地,我怕再被那文无常发现,灵机催得深了,将气息又隐藏得更深了些。
我倒是小瞧这文无常,接下来,我得更加小心些了。
“他虽是个凡人,灵识倒是敏锐得紧。”我淡淡地说道,“这老头子耗费了我不少心神,我的睡上一会,他们来的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
“谁要来啊?”小狐狸咕噜道。
我白了它一眼,“少装蒜,那会子装睡,应是睡够了吧。你别再趁我睡的时候跑出去了,这里比不得万青山,跑远了我可管不着了。”
“嘁!你赶紧睡吧你。”小狐狸猛地跳到我头上,小爪子一阵子乱刨,我一巴掌拍了它下去,懒得再理它。几个轻落,寻到了院子偏远角落里一颗不起眼的老树,选了个合适的树杈身子一横就躺了上去。
小狐狸追过来蹦跶了几下,看我实在没心思理它,便躲到一旁去了,我总算落了个安静。
林西凛的四香车是第二日一早到的。
他们的车行数里之外就触动了我的灵机结界。这使我立时睁开了眼,低头看着怀里缩着的小东西,心下一软,忍不住地笑了,“小东西,起床了。”
不等它闹腾,我抬眸远目,只看正是日出光景,天若灿霞,好一片清朗。
我在院墙上晃悠着,慢腾腾地折腾到了院前,林西凛和慕清也是到了。
慕清一袭清蓝衫子,神采熠熠,微笑着接过林西凛红衣拢袖里探出的玉手,扶着她下了四香车,并肩立在卿志门前。
林西凛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此间收了媚色,多了几分端正而来。慕清本也生得好看,这一袭蓝衫锦衣,也是显贵了清俊的气质。
两人相携而立,璧如对人。
我远远瞧着,心底波澜无惊。
大约是旧地重游的缘故,思及旧事,慕清的脸上有些暗沉,林西凛安抚似地对他笑了笑,才转头与那守门的小哥儿道,“花涧坊林西凛,已经请过门主拜访帖子,今日应约门下,还望小哥行个通报。”
四香车闻名邺城,那小哥儿远远瞧见,便早早地端了身子候着。终于挨得林西凛前来搭话,想来心底激动,红着一张脸欠了身子回了第一美人的礼数,讨好的笑容堆了满脸,“林姑娘哪里话,爷昨个儿就吩咐了,一直让小的们候着呢,您这边请,这边请!”
林西凛笑笑点头,先挪开了步子,“有劳了。”
慕清则是暗藏了脸上的表情,随了上去。
“这进门第一眼的嘛,便是卿志门外门修身庭。”小哥儿边走边给林西凛两人介绍,熟不知随着他的言语解说,慕清脸上的表情愈发沉郁。
入眼的是熟悉的白玉阶,长宽的行道一直通到了三进院门的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