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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这个名字,也是我为了期以平复这份不甘心,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妄自去问个明白。
只不过,冷寂渊底灵机难复,而我又以血气固养着阿宁,身子便愈发好得慢了起来。数次我在渊底深处希望恢复身体,都不能维持长久。还被阿宁发现了一次,这令我十分惶恐,生怕被她发现我刻意隐掩的身份。与阿宁相处的越久,我就发现自己对外面的世界愈发淡然,连同那份不甘心也渐渐磨灭了。
我喜欢与她的相处模式。我想安静的时候,便躲在生死树中休憩,她也不来打扰,自顾自地以与生俱来的力量唤醒着渊底死寂多年的枯骨。若是我躲得时间久了,她便会耐不住性子,惹出些大的动静来,让那些庞大的家伙来撞生死树吵醒我。见我醒了,便如同一只小猫似地贴了过来,安静的任我罚也好,打也罢,都睁着骨碌碌的一双眼,水盈盈地可怜戚戚地讨着饶。
我也真气不起来,多半说她几句也就罢了。她便得了便宜,趴在我的膝盖上,娇着语调央我说着故事。我心下里如何不见得温软,也就顺了她的意,随口捏了些许个故事说与她听去。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却温温顾顾的暖人心气。她孩子气的时候,总能叫人无法生气,又心生万般怜惜。愈来愈多的时间里,我会安静地陪着她,看着她一团幼儿的粉色嫩嫩,偶有的时候我会想起那时在结界外面注视我的命运容颜,也有的时候会想起白芨。白芨也总会是这样温顾地对待我,从不生我气,从不与我闹别扭,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我,会一直保护着我。
每到这个时候,我便会想起太清和太皓,心下里便会不舒服起来,连同白芨的万般为好都散了去。这也就是白芨再为见好,我也无法喜欢她的缘故。
那日里,阿宁恰巧撞上了这么个不好的时刻,非要粘着我,则是被我一掌打入了冷寂渊底,再为而出的时候,先是一团黑骨的黑凤凰铺展着双翼而出,接着那尖锐的巨喙就张了开来,露出阿宁粉嫩的小脸来。
我气不过她这般难缠,指尖一划,点起这黑凤凰生前的黑炎之力,顿时烧灼到了阿宁身上,以此想小小惩戒与她。不想就此竟惹出了她的一段化身之机,于此,我也才想明白了,原来阿宁也是天命之身。
阿宁随着烧灼万物的黑炎蔓延,哭着叫着跌落了冷寂渊底冰冷的沉水里,不知过了多久,哗啦水花四溅声里,浮水而出了一方娉婷之姿,乌发长垂之下,遮住了□□的身体。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方令我惊怔不已的容颜。
这就是当时阿宁化身的情况。想来是我先前凝聚身形时被她看到了,故而她才会化身成了我的模样。
我惊讶极了,更惊讶的却是她一步漂浮过来,像是幼儿般顺手极了的勾着我的枯骨颈项,蹭过来故作可怜道,“师傅师傅,阿宁喜欢你,阿宁知错了,师傅不要罚阿宁了,阿宁好疼的。”
我惶然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哪里,眼眉所及的是生死树上如同繁花盛开一般地绽放了无数莹蓝色的树叶,然而那些并不是真正的树叶,而是一只只扑闪着翅膀的蓝叶之蝶。
这奇异的景象让我压不住心底因阿宁口中的‘喜欢’而泛滥起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也曾在心底这样的告诉自己是如何喜欢了一个人。
“阿宁。”我尴尬地轻唤了一声,稍稍推开了她。
“师傅?”阿宁不解迷茫的眼眸我记得很是清楚。
“你所谓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那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呢?”
“真正的喜欢啊,就是愿意把整个一颗心都愿意给他。”
“那阿宁愿意把整个心都给师傅,师傅会喜欢我么?”她微微翘了翘唇,眯着眼笑道。
“阿宁,你还小,总有一日,你会遇到那个你愿意把整颗心都给他的那个人的。”我那时抚了抚她的乌发,心底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心思。
一来是觉得再与阿宁这般相处下去,我不知晓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二来,对于太清的不甘心,纵使在这么多年的冷却之下,我依旧是不能释怀。
只可惜,我万万想不到这份不甘心,还会引来更多的不甘心。
我不甘心好容易与太清重逢,即便他是那般欢喜待见与我,却最终与我兵刃相向,亲手刺了我一剑,而后又自裁身死。
我不甘心再度相逢,他冲破一切阻碍,万般顾着与我,又再次为林西凛破坏,落得身死师门,而我又强摄出万法因果阵,生出了不见书不见兮这等脱离天地法则桎梏之人。
我亦不甘心这一世里,竟是他先移情于林西凛,而我亦喜欢上了阿宁,他以身死魂消的代价替我融合了身骨分离之状。
我更不甘心的是白芨也最终妄入了贪念之中,竟以厚土缚魂阵再度束缚与我,以至于阿宁被空十方折磨,被不见兮带走至小东莱山。
我最不甘心的,便是阿宁这个从头到尾护着我的人,以一身天命万生之力,将我所造的因果更改都生生遏断了。
她不仅断了我造的因,也断了自己的一条命,从而换就了一个她所想要给予我的果。
这花开遍地的果实里,唯独,没有了她。
万物为生,若仅依循规则,不生贪,不生嗔,则不生痴,亦不陷妄。
若非命运妄加新生凡人,则不会有半神之仙魔,亦不会有后来一切。
若非我妄念命运,则不会因果横生,强改命运轮转,便不会早就身旁之人都苦陷入无尽的痛楚里。
太皓便不会想利用我,亦不会惹出困兽之战,牵扯出阿宁的出世,更不会让白芨化出林西凛。神兽不会覆灭,青叶城不会残败,小东莱山更不会数百年里为冤魂缠绕。而人间,亦不会妖魅横生,互为争夺。
一念为贪,而无尽苦难。一字为嗔,而诸方肃杀。一心为痴,而万般纠缠。
妄念所及,万生为妄,轮回不休,生死不止。
若是我知晓,我会以战神之身,那般深刻地恋上阿宁,我可还会狠心舍弃与她,强行去求得那么一份不甘心里的妄念横生?
世间并无可悔弃之路,我亦不会悔。如果再走一遍,我仍旧会走这样的来时路,仍旧怀揣着对阿宁的这份愧疚和难堪之心,想着她,念着她,找着她。
我始终相信,她不会就那样消失了去。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而我,也会等着她。
卷一番外卷之第二章
阿宁以小东莱山的自身毁灭换来了一个新的世界。
我本承受着这些冤魂怨气的反噬,意识痛觉里忽地就感觉到了阿宁的目光,但是我看不到她在何处。眼前一片混沌浓雾怨气的小东莱山,一寸一息地以可眼见的速度地变化着,通透漆墨的阶梯也都渐为恢复成了白玉之色,廊下的锁魂灯一盏一盏地碎裂着,那些怨气冤魂心性平淡地朝着山顶涌去,我心下里直觉里地也朝了山顶奔了而去。
被白芨强困冰川之海的厚土缚魂阵中,我脱困时便已耗了太多的灵机,如今又在千步之阶上仅仅护住了心头血气,来到山顶时几乎是强弩之末,痛楚已经让身体变得麻木,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更加心颤欲裂。
当初阿宁给我看的那方方物志此时正打开着,比自来的书卷模样张大了数倍,几乎占据了整个乾天门的道场,平铺的画面里是烟云缭绕的奇幻之境,冤魂怨气们凝聚的浓雾正在被这一方奇幻之境倒吸进去。
阿宁的嘲风之身,便悬浮在那方物志正中,一身白衣逆舞而起,虚掩的眉目轻阖着,唇角飘忽着一丝安心的笑意。嘲风本身的庄重神秘在她这样的表情下更加浓郁,让人心生了万般不敢亲近的静穆之感。浓雾玄墨如蛇地拉长了身形隐掩着她,令我觉得十分惶恐惊怕,好似她随时可以离去消失不见。
我忍不住唤了她一声,踏前一步,欠了身子想要更接近她一分,“阿宁……”
她毫无反应,立于旁侧一直仰望的不见兮却是回过了头来,眸眼里满是清净的意味,薄抿了一双毫无血色的唇道,“你来晚了。”
“不!”
我自然是不相信不见兮的话的,疾步跑了过去,掌中红莲扬手就是一劈,不想就万般顺利的劈了过去,砍在方物志上,放佛陷入一种无尽无底的感觉,没有被强制吸纳,就只是一种单纯的无尽无底,无可依从的感觉,令人心底升起无限的害怕之意来。
“地势卷虽由你口中为凡人所争,事实上,你也没有见过,对不对?”不见兮转直了身子,径直面对与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是。”不见兮并非无缘无故会说起地势卷的人,落在那不断汲取冤魂怨气的方物志身上,我忽然想明白了,低声急口道,“难道这方物志,便是地势卷?”
“阿宁乃上古厚土缚魂阵的天命所选,地势卷出世,亲近与她,也是自然。”不见兮立在我三步之外,一身肃立如冰,清净的眼眉落在了我身上续道,“苏浅舍了一身万妖之力,将龙魂还予了她。而我,亦舍弃了不见书的牵绊跟随了她一路,趁机点醒与她。这一切的代价,无非是想让她重新启用地势卷中的万生之力罢了。因为只有她掌控的这般力量,才能使得我们失去的一切重新归复回来。”
不见兮顿了顿,一步轻踏,再为欺近道,“有些事,明白的太晚,便就是晚了。你若再想要用万法因果阵来改变这结果,那么自然是会毁了她这般舍弃自己也要化解你的因果之劫的心意。”
说话间,天地忽地生出一股清朗起来,小东莱山的一片浓雾怨气在这短促的时间里尽数被这方物志吸纳了个干净。随着这一片清朗漫下,方物志旋转着身形缩小了下来,而阿宁,竟在我的眼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心底惊颤不已,尖锐的疼痛像是从骨子里透了出来,强撑的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满目愕然地扑倒在地,只呆然为怔地看着地势卷恢复成了方物志的大小。
不见兮一抬手,将恢复原状的地势卷递了过来,轻叹着俯下了身来,轻蹙着眉心看着我,“这感觉一旦回来,真是令人不知喜还是悲了。我做回了我自己,可是,却失却了我想要感知的那个人。”
“不见书么?”我呆滞地接了话,心下里想着她与不见书跳脱万物桎梏,怎会轻易如死?
“阿宁已经将你所造的因果尽数改变,亦将你……罢了,还是你自行感知吧。”不见兮抬手将地势卷递进了一些,“无论如何,我很感谢她,感谢她尚是一个有情之人。只是她的命运,就和阿书一样,已经难为人测了。地势卷总归亲近与阿宁,你带着它,总比盲目的去找要好的多。”
“那你呢?”我接过了地势卷,担心地看了一眼不见兮。心下里也终于明白了阿宁的消失在不见兮的话中证实下,意味着我并不是真正的失去了她。
“阿书为阻拦太皓,好让苏浅回去找你,也不知两人一路斗去了哪里。如今,这世外之身已经得到解放禁锢,如果还为太皓相对的话,我并不看好结果。但是,我总归在这小东莱山等他。”不见兮微微扬了扬下颚,眉间凛冽里又饱含了温柔之色,一直以来不见颜色的情绪里,婉转清雅里而又坚定决然,“一日不来,我便等上一日,一年不来,我便等上一年,如此,总会等到他的。”
“为何不去找他?”
“小东莱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