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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此时,摩托车的嗡鸣再次逼近,来不及换弹射杀阿佳妮的贝伦转身跳下矮坡。前先已经积攒了一肚子愤怒的阿佳妮,也抛下所有的芥蒂,飞速往山下逃窜……
不知何时,皓月已现,月光追逐着阿佳妮的脚步。
她一刻不肯停歇,她变得恐惧——少年的死亡,被追赶的恐惧令她直不起身,喘着粗气在林间逃命。当愤怒之火燃尽后,她又变得胆小得像一只刺猬,那些刺随着呼吸,反戳进自己的身体里,疼得要命,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终于,她看到了希望,跳上了山脚公路。
而现在,她暴露在月光中了。
她伫立在坚硬的沥青路上,望着不远处的人间灯火。
这半天之内发生的事令她感到错愕,公主腾空跃起的身姿,牢牢地黏在她的视网膜上,不肯褪却。她从裤兜里掏出公主的项圈摩挲,她连尸体也没能给热娜留下,自责占据了她的心头高地。
月光笼罩着她,将她的身影拉长。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团黑影,那黑影缓缓变成了一条犬的模样,嘴吻的影子轻碰阿佳妮的手影,就像是在说——
下命令吧主人,就像以前那样。
手影蹭的一下缩了回去,整个人影也跟着转了身。影子的主人阿佳妮,正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右手,上面好像有点水渍。
“汪!”
她吓了一跳,被突如其来的黑影扑倒了。
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眼前的毛茸生物。长长的嘴巴、尖尖的耳朵,还有冰凉的金属项圈。这家伙是公主啊!它正皱着眉头瞧着自己呢。
阿佳妮觉得不可思议: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不,我死了?原来我死了?!
她望着天空,忽而爆发出了一阵悲鸣:“妈呀我死得好惨啊……呜啊——”
“啊呀!这谁家的鼻涕虫?在这哭爹喊娘的。”
循声望去,只见千鹤正推着喷气摩托缓步朝这边走来。瞬间,阿佳妮的大脑组织崩溃了。
她坐起来看着她,定了定神,试探着问:“你也死了?”
“不,我活着你活着,公主也活着。那个……听我说……”千鹤走到阿佳妮跟前,撂下车,话锋一转:“我没想到少爷会对公主下手,他天性爱玩,有的时候他脑子……你知道吧?少爷他受过刺激……”
顷刻间,阿佳妮那已经平息的愤怒又被点燃了。
“我真的没想到少爷会抓住公主,我不应该把遇到了你们的事告诉他的。但是我真的没想要害公主,我、我知道少爷想干什么,所以我飞在崖下面接住了公主——”
“你什么意思?”阿佳妮紧紧盯着千鹤,厉声道:“你和杀人犯是同伙?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你还是人吗你!!”
“没错啊。”千鹤索性摊开双手,“我不是。”
阿佳妮倍感诧异。
千鹤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正视她,说:“我从没说过我是人类。”她拨开外套,露出了腰间的吊带衫,“我是库塞星人。”
那件暗紫色的吊带衫破了个口子,上面沾染着些许墨绿色的粘液。当初在诊所看到它的时候,阿佳妮还以为那是阿拉克涅的tii液,现在她才明白——这是千鹤的血液。
仔细回想起来,她早该察觉到,千鹤是个外星人。
唯我独尊、脾气暴躁的库塞星人的确不需要怜悯一个被撞伤的人类孩子;也许公主当时真的咬伤了她的脚,伤口并不深,但它闻得出味道,才会本能地敌视一个非人类,在去往酒吧的路上,一直试图攻击她;在下水道里,千鹤像她阐述阿拉克涅时,也说了“你们的教科书”,而不是“我们”。
“我们一向对地球人没什么好感。”千鹤开口说,“但我觉得你和公主……非常有趣,所以……”她咬紧嘴唇,“我也想加入你们。”
“开什么玩笑?有趣?”阿佳妮勃然大怒,“我们不是小丑!”
阿佳妮猛地冲了上去,扑倒了千鹤,用jing/棍抵着她的脖子。
这个女人不是人类,她是杀人犯的同伙,她欺骗了自己——阿佳妮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居然被一个库塞星人指挥来指挥去,像是自己被占了便宜。
“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千鹤嚷嚷着:“你知道吗?我没想要伤害你和公主,少爷也不是杀人犯。是玛丽亚那个疯子把他教育得有点……有点失常——”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听!”阿佳妮压紧了jing/棍,“别给你的大少爷狡辩了!离我们远点!!”
言绝,阿佳妮狠狠地举起了jing/棍——不,她做不到。
她想起那个糖果店的歹徒,那些从口里喷出的藤条状触手。她看着千鹤的嘴——涂着鲜红的唇彩,还有那两颗尖尖的唇钉,就像吸了人血一般。
不知为何,她惧怕这身皮囊下的风景,她退缩了。
“别跟着,离我们远点!”
她咬紧牙关,带着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鹤趴在地上欲言又止,她瞪着阿佳妮的后背,对着她竖起了中指,而后她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大喊了一声“蠢货!”。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第12章 深红往事
九年前,白橡树广场旁的那家酒吧还在。
那日正值鹅毛大雪天,玻璃橱窗上附着的水晶花冰茬,久久不曾融化。店里只有一桌客人仍在畅饮。
他们是来往于各个城市间的“人贩三兄弟”,穿着呢绒大衣,脾气暴躁的库塞星人,即使他们喜欢撕开皮囊,露出恶心的身体骚扰女孩子,也没人敢惹恼他们。健壮的三兄弟收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虫,再把他们倒卖给童工雇主。
五个衣着破烂的小家伙蹲在墙角,双手均被铁链锁反剪,那个身材最高、头发浓密的孩子就是季明泽,这一天他整九岁。
他眼巴巴地望着三兄弟杯中的啤酒,舔着嘴唇。刀疤头的粗鲁老大哥注意到他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着她,啐了一口痰,将酒泼到他脸上。
明泽打了个哆嗦,可怜兮兮地改望门口。
玻璃窗外的街道颇显寂寥,偶尔有几辆轿车经过。惨白的车头灯光由远及近,照亮了酒吧前的大道,车身停在了酒吧门口。随即那两束光骤然熄灭,只剩车内的小红点,以缓慢的节奏闪烁着,并有烟雾从副驾驶座的车窗缝隙中徐徐飘出。当那个小红点彻底消失后,后排的车门打开了。
明泽紧紧盯着走出来的人。那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短发的大姐姐,她涂着淡紫色的口红,嘴角下有两颗尖尖的银色唇钉。她穿休闲皮衣和牛仔裤,一条眼镜蛇形状的皮带,从衣摆下露出来。
她推开了酒吧大门,径直走到三兄弟对面的酒桌旁,把上面扣着的长脚椅咣的一声放在地上。
“嘿小妞,这里打烊了。”长发披肩的老三吞了一口酒,暼了她一眼。
“所以我才来。”她僵硬地勾起嘴角,走到老三背后说:“我要那个孩子。”
骤时,季明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女人正指着他。
他不认识这个大姐姐,为何她选中了自己?但这样一来,他总算能摆脱那几个家伙的折磨,心里不禁雀跃起来。
“他已经卖掉了。”刀疤老大满口酒气,“不过……如果你让我们舒服舒服,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没问题。”
旋即,女人蹭的从腰间抽出一把手qianngg,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三人。
气氛凝固了。三兄弟像木桩一样杵在地上。就在这时,女人又匆匆收回了手qianngg。
“抱歉,职业习惯……拿错了。”
说着,她开始解裤腰上的皮带。那条眼镜蛇皮带一经解下,瞬间就变成了一条活蛇,缠绕在女人的左臂上,尾部还在不断地伸长。
男人们则趁机掏出手qianngg,企图先手制服她。而一旁的明泽早就惊呆了,他只觉一条怪异的活蛇皮鞭在眼前迅速晃了几下,男人们就先后被甩在地板上,面红耳赤地连声求饶。
女人走到他们身边,俯下身来说:“还有一件事。有人告诉我,t 的两个女儿再也不能做母亲了,你们知道吧?他告发你们,我得为此做点什么。”女人扭头对明泽他们说:“孩子们,把头转过去。”
明泽第一个将脑袋侧了过去,就听接连三声枪响,男人的哀嚎霎时响彻了整间酒吧。
男人们痛苦地缩成一团,诅咒着。
“现在舒服了吧?”女人行了个屈膝礼,“正义制裁者为你们服务。”
而后,她从刀疤老大的兜里掏出钥匙,转身蹲下,打开了明泽手上的链锁。
其余的孩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她却皱起了眉头说:“你们看我做什么?如果是我的话,就赶紧捡起地上的钥匙逃跑。”
尔后,她揽着季明泽的脑袋走出了酒吧。
明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他只觉得这像一场梦,短短的几步路,就像在海绵上行走。明泽抬头望着身边这位神秘的大姐姐,只见她为自己拉开了车门。
明泽钻了进去,副驾驶坐上的金发女郎转过了头。
“大少爷您辛苦了。”
“我……我不是大少爷……”拘谨的明泽不知所措。
女郎笑了笑说:“现在是了哟。”
这,就是明泽那天晚上的全部记忆。
明泽自幼和清贫的母亲一起生活,直到母亲因意外事故暴毙,他甚至没赶上看她最后一眼,便被残虐的三兄弟掳了去。幸而被截下后,他就成了季家大少爷。
事实上,已经不能再生育的季老板曾经有个儿子,可惜他英年早逝,为了庞大的家族产业有人继承,季老板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私生子。就这样,命运将明泽的旧身份剥夺得一干二净。
很长一段时间里,明泽对城里的生活感到好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他很在意。
深红市的西城有处别墅区,一栋大房子就坐落于其中。它有着惹眼的黄色千层糕屋顶,尖端的明珠在夜间也闪闪发亮。
还是个孩子的明泽时常站在不远处,呆望着那几扇巨大的落地窗,上面伏着粉底的绸缎窗帘。每当一面轻挑开,他就赶紧把视线移到大门处,默默等待着。
那个时候,会有个性感的女人扭着腰枝走出来,她有两片红色的厚唇,和略带雀斑的白晰脸颊。明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走了十二步,然后坐上了白色的轿车,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九岁的明泽一有机会就偷偷跑来看她,短短的十二步令他魂牵梦绕。她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稚嫩柔美,就连那似曾相识的五官,也显得更真切了。明泽总觉得,在记忆深处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终于有一天,白色的轿车从他身边开过——他看到了,女人眼角的下方,有两颗对称的黑痣。明泽再熟悉不过这两颗痣了。
那是母亲的痣。
明泽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痛哭流涕。
后来,他再没见过那女人,就连别墅也易了主。他听说,那女人是个异乡人。
为什么外地来的女人和母亲这么相像,连痣都一样?直到四年后的某一天,她恰巧听到了父亲和手下的谈话。
原来,季先生介入了本地区人皮贩卖的生意。权贵之人的外星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