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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那我去忙了。”转身前,她不忘指了指里面。“王爷思念你甚深,这段日于以来总是愁眉不展的,这次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你可要好好想个法子让王爷开心。”
“知道了!”她微微颌首,目送奶娘离去。尔后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门板示意,接着推开门扉迈了进去。
上首处气派沉厚的檀椅上,威凛的卓尔莫烈端坐在上头,锐利如鹰隼的眼眸蕴藏着两道寒芒,无法摧折地看着他向来最宠、最爱、最终的宝贝女儿。
“父王!”她盈盈的身形缓缓跪下施礼,娇俏的身躯在此时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个弱不禁风。
“带回什么东西给我?”他一开口,就充塞着严辞冷峻。
“父王恕罪!女儿此行全告失败。”她轻轻地道。
“还有呢?”他不放过的再问。
“父王!”她迎上爹冰冷的眼,不禁瑟缩了下。
“你应该有话对我说!”
“父王……女儿无话可说,一切交由父王定夺。”
卓尔莫烈满腔青筋一条一条地暴突浮现,但他却咬着牙反常地隐忍不发。
“兀儿被擒,你救不出她吗!为何不想个办法带她一同走。”
“女儿真的无能为力。”
“你去求他,白幽绝会不答应吗?”他挑开了明讲。
“父王全知道了。”她呐呐地喃着,瞬间明白这是多此一问。既然他能派兀儿前去打探她的消息,想必也另外有人在白家军中卧底,卓尔莫烈当然会得到最快最新的情报。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惩治你?”他痛彻心肺地。
“父王的任何惩罚女儿都愿意承受,绝无半点怨言,只是在临死前冀望父王能听女儿一言,请您即刻上禀皇上,将蒙族退回北方吧,不要继续留在中原与汉民征战,平添杀戮,让平民百姓得以平静,女儿死而无憾。”
“你意思是要我大元朝廷举白旗投降那群乱贼贱民!”他咬牙迸射。
“父王……”她还想说道。
“好了!你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了,你一个堂堂蒙古公主,居然自毁立场,委屈自己去将就一个叛国逆贼。老实说,我真的很想亲眼见见此人,看看他到底有啥通天本事。”卓尔莫烈出乎意料地说出这段话来。
“父王想见幽绝??她大惊,怀疑着事有增跷。
卓尔莫烈精光尽射,明了她心中所想。“担心我加害于他!”
“我不明白父王为何要见他?”她小心翼翼地。
“跟他谈谈!”他依然沉静。“谈谈你、谈谈他、谈谈局势、谈谈他凭哪一点要我退回北方。这答案你满意了吧。现就去修书告诉他,我要见他。”
“请容女儿考虑。”她不敢贸然应允,怕这其中别有洞天。
卓尔莫烈依旧气定神闲。“时间、地点,我容他决定后再告诉我。而我也只带三百人马赴会。”他沉声地一笑。“这样的条件反而是他杀我的最好良机。”
“父王……”她心摇了。
“不答应也无妨,只不过两军将会厮杀到最后一兵一卒,方能罢休。”
她冷静地思考着,这或许是和平谈判解决目前战乱的最佳机会,况且谈判的掌控权是在白幽绝手中,凭他机智,理应有方法应付。”
“我让你三天考虑,答应的话,立即修书给他。”
“卓尔莫烈的主意你真的也同意?不会吧?”孟怀一颗脑袋摇得比波浪鼓还夸张。“你岂能答应,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但你也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个解决兵刃相见的好办法。”白幽绝一针见血地。
“就算是机会也不能冒险,卓尔莫烈那老狐狸压根儿就存心不良,他肯定别有用心,再加上他的女儿秦忽兰……天啊,显而易见地是摆明要你命嘛!”为了说服白幽绝改变主意,孟怀不得不加油添醋一番。
“我信任她!”简单四字说明他不会改变的决心。
“少主,求你清醒清醒。好吧,就这么说吧,即使秦忽兰不是个蛇歇美人,但她拥有蒙古公主的身分却是不折不扣的事实,你想想,会有胳膊往外弯的道理吗?”见他仍是无动于衷,情急下,他开始口不择言了。“你难道非得要命丧她手中才愿意相信是不?”
“孟怀,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想再听到相同的话。”他一脸沉硬。
“孟怀,你就别拦着幽绝。”一直反常不说话的白天鹏突然莫测高深地一笑。“我反倒以为幽绝可以考虑这桩谈判主意。”
“主君!”孟怀讶异地张大嘴,怎么连他都反常了?但白天鹏接下来的话却也不得不让孟怀认同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这是我们击杀卓尔莫烈的最好机会……”
“我不会赞成的。”白幽绝立刻否决父亲的诡计。“和平谈判是避免杀伐的最佳良策,若能因此说动拥有百万雄兵的卓尔莫烈退回北方,这无异是挽救了无数条因为沙场战争而必须付出的人命。”
“你的说法我当然同意,但反过来细思,若能就此击毙这名硕果仅存的悍将,元廷就无栋梁了。”
“先让我跟他谈谈再说。”白幽绝仍不改初衷。
白天鹏粗眉高高挑起,寒着脸挥了挥手。“算了!反正你可以作主了,我多说无用!”语毕后;束口不再言,却鲜明的表明他甚多的不满,尤其对他私放秦忽兰之事,尤其耿耿于怀。
白幽绝岂会不知其父心中所思,只是某些事情他必须选择固执。
“爹,孩儿会立即修书送递漠北镇王,约下时间与地点。但恳求您能稍安勿躁,千万不可私自领兵围杀卓尔莫烈,让和谈另生枝节。”
“我晓得!不到最后关头,为父的自知分寸。”
“孩儿谢过。”
于是,在元顺帝王至正二十七年三月初五,白幽绝率领着三百随从与卓尔莫烈齐数等人,来到登州云霞山峰峰坡上的一处平台上,为着和平谈判而展开序幕。
劲风袭来,众人的衣袂飘飘,在简短的几句客套寒暄后,双方首脑首先入定位,其余随从则壁垒分明地恭立于主子身后,极其有心的探查对方人马是否有特异举动。
白幽绝在坐定时,眼角余光已然将立于卓尔莫烈身后的秦忽兰尽收眼底。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清爽的气质和剔莹的粉脸已然深植在其心中。
心有灵犀地……他似乎也感受到她正为能促成这场和平谈判而深觉不负所托。
“传言道:白幽绝气宇非凡,是为人中之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你能领兵率将驰骋沙场上,战无不胜、功无不克。”卓尔莫烈那张爬满岁月痕迹的脸庞露出几许复杂的赞许。
“王爷赞誉,幽绝愧不敢当。在下这次能战胜贵军,全然因为百姓同心一致所应得的成果。”他不卑不亢地回道。
“听你言下之意,是指我大元朝廷不得民心噗?”卓尔莫烈并未动怒,只是抚着三络长须不动声色地回问。
“时局为何演变至斯?王爷身为朝廷中人理当明白这其中道理,更该知晓幽绝绝非无的放矢。”
他沉吟了一会儿。“是!没错。你说得有道理。是不能全怪汉民作乱,我大元朝廷也难辞其咎,只是……”他沉稳的可怕。“身为臣民,理应上谏君王主动其改变作为,而非大不敬地领兵作乱,制造不安,增加黎民百姓苦楚,你说是也不是!”
“事可忍、孰不可忍。元帝昏庸无道众所皆知,饶是身为元帝庞臣的王爷您也上谏无效不是吗?”他一针见血地劈出,刺得卓尔莫烈脸色一僵。“元帝既已不具资格受万民拥戴,就该知难而退,立即回归北方,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制造杀戮,导致生灵涂炭。”
卓尔莫烈不舒服地抿了抿嘴。“若是我不同意退回北方呢?”
“白幽绝会让王爷没有选择的余地。”
仿佛被他的气势所慑,卓尔莫烈低喃道:“难道说我大元朝气数当真已尽!”
白幽绝淡淡一笑,胸有成竹算是回答。
沉思良久,忽尔闻他叹一声。“也罢!我老了,英雄出少年,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有自知之明。”他侧首看着一脸安慰的女儿道:“兰儿,这次多亏你了。”
“女儿不敢居功,父王能及早回头,实为万民之幸。”她望着白幽绝轻笑。
“若不是你,父王就对无此机会与白公子相见一谈,更不用说决定未来走向。”
放下心悬大石的秦忽兰,一直为达其目的而欢欣不已,以至未能察觉其父的语焉不详。
“父王……”她正欲再开口,却被远方一名神色仓皇的元兵给止了住。
“禀王爷……王爷……”
奔驰而来的元兵汗流满面,急忙地奔到卓尔莫烈耳畔呼咕一番后,只见原本平静无波的漠北镇王脸色突然一僵,气愤不已地拍案站起,直指白幽绝叫嚣道:“你这无耻之徒,背信无义,竟然领来三千兵马在峰峰坡四周埋伏,想乘机偷袭我。”
“爹亲?”白幽绝暗叫一声不好;他不是在事前已交代父亲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怎么会在这种和平有望的紧要关头突然出现。
“王爷,请容我解释,这中间或许有误会,请先让我与家父一谈,他会立即退走。”
“不成!你必须留在此地,你以为我会上你当。让你们父子联合来围杀我。”
“父王,幽绝不会……”秦忽兰也想力保言明这只是一场误会,却被卓尔莫烈一把拉至身后,无法成言。
“你什么都不必说。”他斥责女儿。接着直勾勾地望着白幽绝。“我只许你交代手下通知令尊让出路来,好叫你我人马同时退出峰峰。你若做得到,我可当这是一场误会,即随转移阵地,前往落英崖后再谈。”
他若不应允,等于宣告此次谈判破裂,从此挽回无望。虽然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爬上心头,但在己方理亏的情况下,他必须放手一赌,再则秦忽兰的眼神也希望他能和卓尔莫烈再谈谈,不要断了和平的唯一机会。
“好!在下答应派人请家父退走,我们至落英崖再谈。”他即刻交代手下叫白天鹏让出退路,以至于并未发现卓乐莫烈嘴角那抹诡橘的微笑。
折腾了老半天,白幽绝派出的手下终于传来白天鹏愿意让路的消息,于是峥嵘坡上的两方人马在主子各自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往落英崖处出发。
凄冷的山风吹啸的更狂,呼呼作响地。落英崖位置险峻,左方整片高耸削陡的山壁遥遥矗立,被虚无缥缈的云雾所遮掩,根本望不见山头顶端,而右方的陡崖更是乌黑不见底,猛一望便知有万丈之深,更不知那底下会是怎么样的清冷世界,感觉怪骇人的。
这孤绝的落英崖向来人烟罕至,所以毫无人气可言。这片山崖所仅有的也只是几只苍鹰的盘旋和晦气的乌鸦啼鸣声。
一踏进此地,白幽绝隐隐察觉仿佛事有不对,而被强风吹得黑发凌散的秦忽兰也同时发现了此地似乎有些诡异。正欲同时出声示警时,后方竟传来兵刃相见的厮杀声及此起彼落撼动心魂的痛苦哀嚎声。
“中计了!”白幽绝意念才起,已有人来报。
“少主,不好了,跟在我们后方主君人马正被元军围杀,处境甚危。”
“回头……”他匆匆下令。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卓尔莫烈阴狠的口吻也同时传来。只见他拉着秦忽兰退到安全处,神态不屑地道:“美人在怀,不仅磨去你的英雄气,就连那高人一等的智慧也在顿时化成一滩泥水。白幽绝啊白幽绝,你竟也不过如此罢了。”
“父王?”当下她懂了,原来这次的谈判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而她只是一颗被父亲利用来叫白幽绝相信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