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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尔拍了拍自己骑来的小马,马儿的鼻子出气在她脸上热乎乎的,有些舍不得她。
阿娜尔狠心赶它离开,小马往泽依同放牧的方向奔跑着追上去了。
原地只剩下阿娜尔,她将辫子绑了起来,走到银湖的对面,用匕首小心选了一块肥美之地,慢慢将牧草连着地皮一起揭了起来。
她的动作轻柔,每一步都很仔细,弄了许久,将一块比人还大的牧草坪完整解了下来。然后阿娜尔开始在揭开牧草的地上挖土。
挖出来的泥土都被她一点点扔到了湖里。
当地上出现个足矣容纳一人躺进去的大坑时,阿娜尔躺下试了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时已经是落霞满天,阿娜尔劳动了许久,终于感到了饥饿。
她拿出了皮袋子里的羊肉,默默地啃着。
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一想到抓马,就能想到这样的步骤来?寻常女子对这样危险的事情,定然是想也不敢想的,只有她能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制定了捕马计划……泽依同她们三人,此时应该出发在路上了吧?
阿娜尔吃完了羊肉,又捧了点银湖的水来喝。
看这蹄印,这群野马好几天都没有来喝水进食了,如果银湖边上的牧草真的是整个草原最鲜美的话,就算别的野马不来吃,那匹白色快如闪电的“天马”,也一定会来——它这样的马群王者,当然要吃草原最肥妹的牧草,才能配得上!
阿娜尔露出坚毅的表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要为这个家庭做点贡献,才不枉顿珠将她救回去,又收留她的恩情。
若是捉寻常野马,阿娜尔一身怪力不小,她却有七八分把握。
但照她的骑术,野马的速度不慢,却也难以夺魁。
只有那匹白玉无瑕的天马——阿娜尔怕泽依同小姑娘担心,并没有说过她打算捉的,一开始就是在牧民眼中很神圣的天马!
捉天马,她只有一成把握……
………………
阿娜尔在湖边渡过的第一个夜晚,差点把自己冻成了冰棍。
夜晚的草原,气温骤降,她不得不躲入白天挖的土坑中,又移来了水草盖在身上,弄了个出气口,就这样凑合了一夜,直到清晨来临,阿娜尔活动开了手脚,才松了口气。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恍惚记得自己以前曾在冰雪之天里,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也是挖了一个洞穴御寒,然而当她想仔细回想时,这记忆又消失无踪了。
这一天她一直小心翼翼守候在银湖,别说来喝水的野马群,连只小羊都没看见。
阿娜尔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饿了就吃点羊肉,渴了就喝点银湖里的水,活动的区域都不在土坑附近,在没发现野马群之前,她得尽量保持着陷阱的原貌。
日升日落,一晃到了第三天,这一天阿娜尔有些焦躁了。
傍晚时分,她终于知道了这一天自己焦躁不安的原因。有三只绿眼珠的野狼,来银湖边饮水……阿娜尔握紧了手中锋利的匕首。
野狼已经闻见了生人的气息,往她躲藏的牧草堆中包抄过来。
阿娜尔呼吸一紧,如果让野狼将她包围,对她而言情况是极为不利的。
她一咬牙,突然毫无预警往一只野狼扑了过去,动作快速,身体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避过了锐利的狼牙,用匕首在野狼的脖子处使劲捅了一下。
狼血温热,喷了她的皮裙一身,阿娜尔眼角余光早已注意到另一条向她扑来的狼,她大力一脚,将野狼踢得在草地上翻了一个跟头,半天爬不起来。
另一头狼明显被吓蒙了,大概没想到,在它们印象中落单的人类就是口粮这一事实,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改写。
这个“口粮”太厉害,一个照面就伤了两只狼,阿娜尔握着匕首盯着第三只狼,丝毫没有退缩,僵持了半个小时,那只脖子上挨了一刀的野狼都快失血而亡了,剩下的两只狼终于胆寒了,背着那只被刺伤的狼退缩了。
走之前,扭过头来深深看了阿娜尔一眼,似乎想将她牢牢记住。
又警惕了半个小时,确信野狼不会回来之后,阿娜尔浑身乏力,几乎瘫倒在地。
刺狼,飞脚,她的动作十分流畅,都是属于这个身体的本能潜力——难不成自己以前还真是个猎人?
阿娜尔摇头苦笑,这是什么年代了,打猎为生的人本来就少,何况是打猎为生的女人。一看她的手,连茧子都没有,哪里像干活儿的。
她看了满地的狼血皱眉,这里的血可以用土盖一下,她皮裙和靴子上的,只有马上洗干净了。
阿娜尔忍着刺骨的冰寒将靴子和皮裙表面洗了,正在犹豫着今晚要不要生火御寒,远处传来像军队逼城时的整齐蹄声,这一片草地,竟然在颤动。
千军万马,千军万马,翻天的土尘。
阿娜尔神色一变,将自己身上带着的味道最大的羊肉,一股脑扔进了湖中,她飞快往陷阱处跑去,终于来得及在马群越过草坡之前,躲入了坑中,并将揭下的一大片牧草铺在了自己身上。
马蹄声整齐像军鼓,一声声敲在阿娜尔心上。她连果腹的食物都扔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定要好好抓住。阿娜尔为自己鼓劲,感受到野马群在往这边方向而来,她躺在土坑下一动不动,右手紧紧握住打了套头的结实绳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一骑闪电雪山来
西沉的斜阳为银色的湖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在地动山响的马蹄声中,一匹浑身雪白,毫无一点杂色,鬃毛飘扬的神骏白马眨眼间出现在了草坡上。
草坡离银湖也有两三百米,这白马一骑绝尘,不过呼吸间就到了湖边。
群马在它身后蹄声整齐,它优雅低下了头,饮水时也是浅尝辄止,尾巴在半空中甩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管是速度还是外表,浑身都完美无瑕。
阿娜尔感觉到地动之势减弱,知道马群肯定已经到达了湖边。它们此时在干嘛?嬉闹,还是饮水?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阿娜尔屏住了呼吸,躲在土坑中一动不动。盖在她身上的牧草,因为根部主要的地方连同土层一起被剥了下来,三天的时间,并没有让牧草有枯萎的迹象。不得不说阿娜尔的运气很好,如果再等两天,她特意挑的这一片最肥美的牧草,必然会丢失掉水分,别说高傲的天马,在夏季牧草充足之时,就是泽依同家的牧马也不会垂青它们。
天马会走过来吗?
阿娜尔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实际上胡思乱想是每个人类的本能,特别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娜尔总会患得患失。
白色的天马今天没有马上离去,趁着别的野马饮水的间隙,它独自转到了湖的另一面,跃下了银湖,以冰凉的湖水清理着自己的鬃毛。
阿娜尔透过流出来的草缝,眼尖地看见一抹白色从她头顶跃过,她呼吸急促,几乎不能自矜。
那一刻,天马距离她不过一米的距离,然而她还没想过要不要跃起,它已经跳跃过她躲藏的那片牧草,跳入了湖中——速度何其快,自信满满的阿娜尔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冷静,一定要冷静,今天野马群没有来去如风,它们很大可能会在湖边顺便进食。如果这时候沉不住气,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阿娜尔深深出了一口长气,在湖中嬉戏的天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看来。
湖风吹过,这里两尺来长的肥美牧草,正在随着湖风微微摆动,野马群马多势重,当它们一起出动时,连草原上嚣张的野狼都不敢打主意。
没有发现异常,警惕的天马还是不打算再逗留,它走出银湖,抖落了鬃毛上的水珠。经过湖水的清洗,它的皮毛更是水泽动人,像远处皑皑雪山的颜色。
野马的咀嚼声突然停了下来,原来它们发现了一处特别肥美的牧草,簇拥着要留给它们的头马享用。
天马用鼻孔发出短促的呼吸声,总算是想起来要给手下们一些面子。
它略低下头,将牧草最嫩的顶端卷入了口中,它吃东西时几乎没有声音,而且慢悠悠的,很悠闲。
天马再是聪明,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一蓬牧草之下,就躲藏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女人。
等它恋恋不舍,渐渐放松了警惕,低头吃最后一嘴草的时候,对它势在必得的阿娜尔突然暴起,牧草被掀飞,天马受惊,一跃而逃,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奔到了草坡上。
然而却已经迟了!
它的马背上,已经有一个俯身紧紧抱住马脖子的阿娜尔。
她的脸颊因兴奋而涨红,呼吸急促。她的双手,紧紧拉住一条皮绳,绳子是个活套,她一收紧,就牢牢套住了天马的脖子!
阿娜尔真不敢相信,此刻已经坐在了天马的马背上!
天马受惊掉转马头而走,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失败了,哪知道身体却爆发出比与野狼搏斗时还要强大的潜能——她只记得自己当时身体轻的几乎要踩着草尖飞起来,蹬地,翻身,上马,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毫无挑剔,若不是时机不待人,阿娜尔一定会想到,她那时的动作,快的已经超过了人类的体能、反应、协调、速度的极限……
感觉到天马剧烈的反抗,阿娜尔收回了心神,她知道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将牧民传说中最高傲不训的天马驯服,这不单是对她体能和技巧的考验,更是一场意志的拉锯战!
坚持,只有坚持,她一定不能放弃。
泽依同一定还在那曲镇,在赛马大会的赛道旁,用充满着期盼的眼神,遥望银湖的方向。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天马的反抗越发激烈,阿娜尔的辫子不知道何时松散了,一头长发被飓风吹的上下翻飞。她双手紧紧抓住结实的皮绳,因为天马挣扎的太过厉害,尽管她带了皮手套,还是感觉十指都要被勒断了。
一群傻了眼的野马,看见头马被一个人类骑在背上,然后狂性大发奔离而去,直到天马翻了两个草坡,它们才反应过来,轰隆隆冲过去跟上天马,这浩大的声势,吓跑了许多觅食的草原小动物。
天马被缚,又暂时甩不掉背上的人,没有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带着野马群路过的牧区,偶尔有目瞪口呆的牧民窥见了这一令人震惊的情景,连忙掐了一下自己。
看见天马就算了,天马的背上,依稀还有一个女人?
老实又傲气的牧民汉子们不忍打击,狠狠抽动了马鞭子,试图追上去看个究竟,很快就被野马群难以企及的速度甩开。
他们这些牧马,也是每个牧民家的重要财产,为了能安然渡过每年的寒冬,养得膘肥体壮,怎么能拼得过野马?
领头的白色天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野马群,奔向了雪山方向。
它背上的阿娜尔,紧紧抿着嘴巴,眼睛中有一股永不放弃的倔强。
………………
三天后的那曲镇北“冲钦卡多”,上千顶蒙古包散落在草原边陲,这里又靠近公里,每年除了方圆几百里的牧民家庭,还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交易大会已经开了几天,穿戴着盛装的牧民和其他藏人,都喜笑颜开,露出雪白的牙齿,看了今年的贸易大会,举办的很成功,他们应该都有收获。
泽依同家的蒙古包算不上华丽,然而她莫啦做的牛角梳却极好,很受游人们欢迎。泽依同家准备卖出的牛羊,在其他牧民的帮助下,也全部出手,顿珠脚伤,泽依同人小当家,也采购了这一整年的生活必须品。
按理说这趟冲钦卡多之行,她家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但泽依同依然不高兴。
这一天是赛马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