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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连续破空的声音传来,阿娜尔条件反射滚地一躲,两个针头模样的东西钉在了地上,车里人发出轻咦,似乎没料想她能躲过。
这些人,原本就没打算好好谈条件吧?
居然试图用麻醉针弄晕她?
阿娜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躲过两只不要脸的野狼偷袭,她的手中已经摸到了那两个麻醉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将两只麻醉针都还给了对方。
噗嗤——有什么东西被放了气,对方的人低头查看,发现两车的前轮胎都有一个像被戳破了的皮球那样瘪了。
阿娜尔用两个麻醉针,给两辆车前轮胎扎了个小窟窿!
这下他们不能随时关上车门离去,阿娜尔觉得心安许多,不管对方传来怎么气急跳脚的怒吼,她只管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浓雾中,准备伺机营救泽依同。
“推下去,将这个死丫头推下喂狼!”车中主事之人心肠甚毒,阿娜尔正借着浓雾的掩饰一点点接近悍马,那人却要抢先致泽依同为死地——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白云?难道人命果真比狗还贱,为了白云,这些人连泽依同都能狠心杀死。
阿娜尔再也忍不住,在一个男人拿着猎枪管子将泽依同赶下引擎盖时,她纵身扑了出去,将小姑娘牢牢接住。
泽依同本来以为自己必然被狼咬死了,滚了一圈,发现搂着她的是阿娜尔,小姑娘躲在她怀里哭出来。
阿娜尔背心像被蚂蚁叮了两下,她闷哼一声,觉得眼前的泽依同变成了双影子,始终还是没躲过麻醉针么?她勉强跪坐在地上,抱着泽依同,在她耳边悄声说:“跑……跑出谷去,叫白云带你走……带着莫啦和顿珠,离开草原,答应阿佳。”
泽依同双眼发红,“阿佳,我们一起跑,然后带着白云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阿娜尔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你先跑,阿佳还有一匹马,再来追赶你好不好?”
泽依同拼命摇头,她只是天真并不傻,阿娜尔明明是不能一同离开了。
“泽依同!”阿娜尔突然厉声,“你要带着人来救我!”
泽依同粗糙的双手抹去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说了好。
阿娜尔笑起来,她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换来片刻的清醒,泽依同被她推了出去,有几只野狼暴起,都被阿娜尔不要命的搏斗暂时拦截了。
她听见泽依同的脚步声,一声更比一声远,向谷口奔去。
阿娜尔捂住自己的胳膊笑起来,鲜血从指缝中蔓延,刚才给她一爪子的野狼,脖子上缺了一块毛发,一个厚厚的伤疤,竟是在银湖边上被她捅了一刀,原来还没死。
果真是来找她报仇的吧?真是极好,最好一起咬死了这些歹人,雪山圣洁,容不得这些杂碎玷污……她的左臂又是一痛,原来是车上的人见她挨了两针还没倒下,又补了一针。
阿娜尔意识终于模糊了起来。
她隐约听见对方让人守着,再派人下来换车胎。
难道要被他们逃出去?好不甘心,不甘心啊……阿娜尔的伤口处流的鲜血,染红了她倒下的那片雪地。
晶莹的白雪,鲜红的蔓延的血迹,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谷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痛呼声。是泽依同!阿娜尔一急,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归来,林洛然!
下雨了么?
感觉眼皮湿漉漉的,阿娜尔努力睁开眼睛。
峡谷中一片黑暗,白云看见她醒来,亲昵地舔着她的脸颊。
“白云,你怎么在这里……”阿娜尔的视线落在了白云的脖子上,几个深深的牙印,几乎扯下了白云漂亮的皮毛。
阿娜尔突然想起来,她现在应该是在峡谷。
她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右手的伤口又崩裂了,白云急的不住用舌头添她右臂,药草的香味弥漫,这衷心的马儿,不单为她受了伤,还去寻了止血的药草。
阿娜尔的眼睛红了,却不止是为了白云,还有这满地的血。
浓雾不知何时散了,两辆破碎严重的汽车,几具冰冷的尸体,有一个牧民大睁着眼睛盯着天空,满脸扭曲,他的腹部被掏了一个洞,内脏扯得一地都是……阿娜尔忍住想吐的感觉,跌跌撞撞往谷口跑去。
泽依同,泽依同,她昏倒前听到她的惨叫,一定不能有事,拜托。
白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阿娜尔的右臂的伤口在往下滴着血,她没走两步,又发现骑来的那匹牧马,倒在地上,同样肠开肚破。在它的四周,有数百匹野马站满了山谷,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两车人都死了,只有她还好好活着。
是白云,是白云在关键时刻带着野马群而来,驱散了狼群!
阿娜尔看见牧马的下场,双腿发软,谷口就在前方,她竟不敢往前。
她在害怕,她怕谷口等着她的,是泽依同的……尸首。
胆怯像水草一样缠住了阿娜尔,白云低下头来,蹭了蹭被悲伤包围的主人。阿娜尔眨眨眼睛,将泪水强行眨了回去。
她站直了腰杆,往谷口走去。
野马群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冰雪中有一滩血迹是那么扎眼,阿娜尔双脚僵硬,一步步倔强往那里挪去。
一只断臂,就那样孤零零半掩在雪地里,阿娜尔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泽依同,泽依同……袄玛,我的袄玛……”泪水模糊了阿娜尔的视线,她早就想叫出口的称呼,“袄玛”,与“阿佳”相对应的称呼,代表着妹妹。
她的泽依同妹妹,才十二岁,想去上学,常常在地上练习汉字,常常用手将花环抛到半空,以表达她无处倾泻的欢喜。
如今她的手臂,带了红珊瑚手链的手臂,就在雪地中——
极致的痛楚在心中层叠,有一道光线穿透阿娜尔的身体,让她忍不住仰头痛呼。
“啊——”
她是谁?
她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弟弟。
不对,她有一个好姐妹。
混乱的信息在她脑中闪烁,一会儿是泽依同笑吟吟的小脸,脸颊的酡红,一会儿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气质温润腼腆,对着她叫姐姐。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人生?阿娜尔……不对,我不叫阿娜尔!
她整个人被一阵看不见的力量牵扯到空中,脑中的束缚的墙壁被打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想要爬出来,扯得她脑袋又痒又疼。
两种人生交替变幻,她漂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因为不安,下意识蜷缩成了一个虾米状。
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你最想做什么?
最想?她此刻最想替泽依同报仇!
那个声音又道:那就想起你是谁,找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难道就有能力报仇吗?她问那莫名其妙的声音,也在自问。
………………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从大昭寺出来,因为一碗酥油茶,悟到自己所缺少的,就是平凡的感悟。
脱离没有术法,没有灵力,没有法宝,没有空间的生活太久了,再也体会不到寻常人的喜怒哀乐。
火凤说,要想再次体验平凡,由此结丹,必须封印全身的能力和所以记忆,以一张白纸的身份,去享受平凡的生活。
那个清丽女子点头应许。
手无寸铁要如何在危机潜伏的草原生活?
那火凤笑道,给你挑了一处好地方。
的确是一处好地方,是那曲草原神圣的银湖区,牧民们不会在此放肆,你可以放心睡觉了。
哪里是没有危险,她被封印了能力和记忆,就遇见了从银湖中跃上来的鱼怪,好生狼狈,重伤晕倒在湖边。
再次醒来时,真真切切忘了自己是谁。
一家善良的牧民救了她,带她回了蒙古包,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藏名,叫阿娜尔。
阿娜尔,快来,我教你挤牛奶!
阿娜尔,你懂得真多……
阿娜尔,我叫泽依同,阿妈说是“橄榄”的意思。
那“阿娜尔”呢?
阿娜尔啊,是石榴的意思,莫啦也说你像石榴呢,真漂亮。
小姑娘叽叽喳喳欢快地像草原上的雀鸟,她教自己挤牛奶,做酥油,学骑马,两人像亲姐妹,一起放牧,一起学唱牧歌。
阿娜尔,是草原上最美的石榴花——那个小姑娘不止一次这样说。
那个小姑娘,她叫泽依同。
自己,叫林洛然。
………………
半空中的人影睁开眼睛,一双美目流光溢彩,像是天下最纯粹的琥珀。
她的眼中,不再透漏着无助,一丝痛苦被隐藏极好,更多是坚定。
她不再是平凡的阿娜尔,是光芒万丈的,林洛然!
山谷中最后一点薄雾四下溃散,野马们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女人,眼有疑惑。她发出的气息,比那极其凶恶的头狼还要强大。
林洛然终于找回了自己。
火凤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恭喜你成功了……结丹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过我猜你更想先救那牧民小姑娘。”
林洛然一愣,“她还没死?”
没死,那个叫着她“阿佳”的泽依同,居然没死?
林洛然突然反应过来,怒道:“就算我失忆无法使用能力,你明明可以救她,怎么还眼睁睁看着她断臂?”
火凤哑口无言,半晌才咬牙切齿:“没她这一断臂,只怕你要做一辈子阿娜尔了,这个法子太过冒进了一些,本皇见你挺享受做草原牧民的生活嘛,难道你愿意一辈子放马?”
林洛然喃喃,“那也不需要舍去她一条胳膊,让我醒来。”
火凤冷哼,主动切断了同她的联系。
林洛然知道自己有些贪得无厌,是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弥补心境的缺失,顺利结丹,好前往蓬莱,为林妈寻找重塑道基的方法,偏偏这种封印记忆和能力的方法及其危险,是火凤施展的,法成誓约已定,就算是火凤反悔想要帮助她恢复记忆,也会触动法则的誓约,受那法术反噬之苦。
但是,以泽依同的手臂,来助她于失忆中找回自己,林洛然又哀痛莫名。
她轻轻落在了地上,白云眼睛里有迷茫,不认识她这个变化很大的主人了。她将一粒小还丹拿在手心化掉,手掌抚摸过白云脖子的地方,白云的伤口制住了血,不出两天,白云就会完全痊愈。
它低下头来舔了舔她的手心,想要把残留的药液,涂抹到她受伤的右臂去。
林洛然抱着它的脖子,一人一马又找回了默契。
她和阿娜尔,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是,林洛然拥有“阿娜尔”所没有的能力。圈起一堆沙石,将泽依同的断臂和她骑来的牧马都掩埋了,林洛然又往案发现场走去。
与方才的惊慌失措不同,林洛然是冷静自持,眼力超群的。
她不单一眼就扫过,这血迹斑斑的现场,只有人的尸体,并没有狼尸,还发现那坏掉的挡风玻璃,凹进去的引擎盖,是被某种生物,以大力一击而成。
是那只伤了白云的动物?
林洛然怀疑是否为草原狼群的头狼……连白云的速度都会被它所伤,倒是有些门道。一想到可能是这东西伤了让泽依同断臂,还掳走了她,林洛然的眼内就覆盖上一层比寒冰还动人的薄霜。
她耳力非常,灵力重回体内,万事都在掌握中的感觉很微妙。
残破的悍马中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声,金系灵力在她指尖汇聚,她抚摸过的地方,车门被完整地切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在皮座椅上苟延残喘,看见林洛然冷着脸站在面前,他剧烈咳了起来。
“你……你居然没死。”
一颗金牙沾满了鲜血,在这雪山中也洗不掉铜臭的金光。
林洛然突然笑了,“我没死,所以你就得死了。”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胸前被狼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