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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原抹一把汗,道:“走时,听蔡国庆叫嚣,说是要去县里找郭主任收…收拾您,肯定是去县里了。另外,他们没走二道坡,而是绕了远路,咱们给追丢了”
薛向沉吟片刻,笑笑说没事儿,挥手让钟原去了。
凄绝的斜阳射在薛向脸上,他也不躲避,迎着那抹赤红望去,心中暗暗咬牙:要斗,咱们斗一番便是!
…………………
薛向刚踏进办公室,便见康桐坐在门边抽闷烟,小家伙则拿着电话,小嘴叭嗒,说个不停。先前,他还怕小家伙听见钟响,会出头瞧热闹,担心她见着山神的死尸害怕,特意嘱咐康桐先进来,将她堵住。哪知道,人家小家伙忙着呢,哪有功夫理那边的热闹。
“嘻嘻,三哥,这里好好玩呀,保准比你在家好玩好多好多倍呢,你和二姐什么时候也过来呗。我你猜我今天去干嘛了,嗯。就知道你猜不出来。我今天和二蛋哥他们去掏蜜蜂窝了,好大好大的一只窝喔。二蛋哥浑身缠得只露出两个眼,用竹竿一桶,就把窝捅了下来。呼啦啦。好多小蜂蜂飞了出来,追赶二蛋哥。二蛋哥把蜂窝塞进一个大木箱里,人就跑了个没影儿。到了下午,小蜂蜂追累了,自己就走了。我们就吃到了最甜最甜的蜂蜂网………”小家伙小脑袋支在胳膊上。笑颜如花,偶尔还咯咯笑几声,显是乐得不行。
小家伙得到此地,真算是困龙入海。玩得不亦乐乎。满屯子的娃娃们都把她这又可爱又大方的京城来客,当作宝,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都让着她,小家伙岂能不痛快。以前。小家伙片刻离不得薛向,可今天,薛向背着她入山,也不见小家伙蹙眉。原来,人家小家伙自个儿都玩儿得找不着北,哪有时间管臭大哥去哪儿了。
“上课?不上课啊,这里没有学校呢,嘻嘻,真舒服啊,每天都不用上课呢……。”似乎小意那边问了学习情况,小家伙立时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边无法无天的生活,末了,还诓小意和二姐也赶紧过来。
听到此处,薛向一巴掌印在了自己额头上,心道: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就是不为小家伙,这满屯子的娃娃们也不能放了羊呀,他们可是最缺教育的时候啊。
薛向这边正自怨着,小家伙窥见他来了,冲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哧溜一下,从椅子上溜了下来,便把电话递给了薛向。
薛向接过电话,果然是小意。他这个闷骚的弟弟素来和他不亲热,这会儿,相隔千里,话竟然多了起来,问起了这边的生活是否真有小家伙说得那般好,又问薛向什么时候回家。
薛向心中哂道:看来还是距离产生美啊。薛向如实作答后,小闷骚男也吵吵着放暑假,要过来玩儿,薛向笑着应了。
薛向同小意聊了好一会儿后,那边的话筒又换了主人,变成小晚了。小晚先前和小家伙说了一阵,倒是对靠山屯有了初步印象,只交待薛向在那边注意身体,千万记着给小家伙上学,莫耽误了。薛向苦笑着一一应下,他这个二妹早历苦难,倒是比他这个不着调的大哥,对小家伙的成长更挂心。
薛向和小晚说了好一阵子家常话,问了她的学习,又问了伯父和雷小天的情况,知道伯父出去赴宴,雷小天在上班,心中便安定下来,又交待几句注意身体,答应放暑假,便接他们过来,道声晚安,才挂了电话。
薛向搁下电话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暗,他抬手看表,这一通电话竟说了两个多小时。薛向刚把电话按下,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又跳了起来。
薛向刚拾起电话,那边便传来咆哮声:“方才又和你的哪个小女朋友挂电话了,一谈就是两三个钟头,老子给你安电话,是要你观察周边气候,以及探测是否有敌机入境,不是给你小子唠家常用的,要记住你现在还是老子安办的参谋,时刻莫忘了危机感…。。”
一听见这粗糙、急躁的声音,薛向便从心底笑了出来:安老爷子永远是这么副做派,事情明摆着是假公济私,可人家愣是瞪眼说瞎话,还给说出了番煌煌道理来。说什么观测气候和敌机,这谎扯得都没谱了!气候自有地方气候门部观测、记录,哪用的着自己这个外行费力;至于观测敌机更是笑话,先不说,敌机从境外飞到了腹心江汉省,对军方会造成什么样的震动,就是敌机来了,千米高空,连飞机的型号和徽标都看不清,如何辨别,难道自己长着千里眼不成?
薛向知道老爷子有这毛病,自打那回下棋,给老头子剥了光猪之后,老爷子见着自己,总得寻着由头,喝叱几句,似乎不那样,就拿不住他老将军的威风。薛向已是见怪不怪,决意配合一下,沉声道:“报个首长,现在靠山屯天气,晴转多云,偏北风二到三级,温度十到二十摄氏度,空气能见度良好,暂未发现敌情,汇报完毕,请首长指示。”
薛向话罢,但听那边,哐当一声巨响,震得他耳根子生疼,就再没了声音。原来那边的安老将军听得薛向这番搞怪,又惊又乐,笑得失声,肚子直抽抽,话筒一个把持不住,从手中滑落,磕到了立凳上。
薛向不明就里,以为老爷子又在玩儿什么新花样,连忙将听筒从耳边移开段距离,等了会儿,那边竟还没声音传来,他对着电话“喂”了几声,那边却是换了个声音:“薛小子,你方才和老爷子说了什么,这会儿老爷子躺在椅子上直抽抽,你也不怕老爷子身体…。”
话未尽,一阵喝叱声就将之打断。听声,薛向知道这位安大先生又挨了老爷子训斥,果然,安大先生立时转移了话题:“薛小子,你此去江汉,可以说是发配千里,只希望你能学学诸葛,身卧草庐,静观天下。”
薛向知道安在海下面要说什么,笑道:“二伯,你尽管放心,我是位卑未敢忘忧国,身在三山,心系五湖呢。只是此间消息闭塞,还劳您给分说分说,近日京中景象。”
每次安系密议,只要薛向在场,安在海一准成龙套。他难得有机会,在薛向面前卖弄,当下便滔滔起来:“消息闭塞不怕,电话给你装上了,各份报刊,你直管坐在你那个破办公室接收,一准有人送就是。好了,这些细枝末节,我就不跟你扯了,还是说正事儿吧。三天前,南老给那位通电话了,你不知道吧?”
说到这儿,安在海顿了一下,似在等薛向接话。哪知薛向刚要张口,他又接了下去:“那位拒绝了。”
安在海这次彻底熄了声,静等薛向答话。其实安在海还未开口,薛向便知道是何事了,记忆中,那位拒绝老首长参加工作,可不就是这几天发生嘛。薛向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事儿传出去,京城的上层建筑们会是什么反应,而是在想安在海或者老将军挂这个电话,到底是何用意。
思忖良久,薛向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安系上次尝到了甜头,又起了捞一网的心思。
果然,安在江见薛向许久不语,便七拐八弯地讲出了再度扬帆出海的意思。
薛向苦笑一声,真不知道如何言语了。他现在彻底成了夹心饼干,他跟安系走得热乎,可按他伯父的这层关系,他又和老首长撕扯不清。安系这次出海,无非是一拉一打的问题。至于拉谁,打谁,无论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还是国家前途上,他是天然倾向老首长的。尽管他也知道最后定是老首长获胜无疑,他还是不愿掺和进去,好似他说动安氏,便是为己谋私一般。不过,安老爷子待他不薄,任由老爷子滑向深渊,却也是他万万不愿的。
薛向心中无底,嘴上却做着努力:“二伯,我明白您的意思呢。说句难听的话,您别见怪,咱们现在就好比一位身家豪富的赌客,碰上一般的赌局,下场玩一把无妨;碰上稍大的赌局,大着胆子掺和一脚,也不伤筋骨。可是,眼下的这场赌局,咱们真的没下场的必要。输则倾家荡产,赢不过锦上添花,赌之何益?您先别急,或许您要说上回。可上回的情况和这次一样么?上回是群虎在侧,下不下场都有风险,咱们也是无可奈何入场一搏,好在是搏赢了,要是搏输了,咱们还能像现在一般,安坐闲话么?这回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咱们大可两不相帮,不动如山,真的没必要掺和进去。言尽于此,您好好考虑吧,我先挂了。”
说罢,薛向竟不等安在海回话,就把电话撂了。
第三十二章屠龙缚虎除三害(8)
安老爷子被薛向那番天气播报,给折腾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会儿,招呼老王抬了老藤椅,搬到了凉亭里,正躺在上面,搭了毛毯,静静的卧在月下,边捋顺气息,边赏玩着夜景。
四月份,松竹斋的夜色,又别是一番风情。是时,月出于西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清冷的月华洒在这如海的花丛草树上,流光溢彩,赠雅添幽。这会儿,满圃子的菊花收藏风采,尽敛芳华,而圃边的梨树上却淡妆朵朵,冷浸融融月,施施然盈出一片空灵。这厢是静之极,那厢却是闹之至。隔梨树不远处的花坛里各色繁花烂漫一片,娇艳的玫瑰、庄重的紫荆、飘逸的仙客来、热烈的蝴蝶兰、温婉的虞美人在这清幽的月下,喧哗绽放,争奇斗艳,各擅胜场。
对着这无边美景,老爷子心绪刚静下来,搁下电话的安在海便奔进了凉亭,张开嘴巴刚要说话,却叫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的老爷子拿眼瞪了回去。老爷子本想喝叱他稳重、淡定,想想这话说了不下百十次了,叹口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安在海没察觉出老爷子的异样,见老爷子面色平复了,便开了口:“爸爸,果然被您料中,薛小子果真劝咱们袖手旁观!他和您的看法一样,看来你们是英雄所见略同,这淌浑水咱不淌了。薛小子品格果真高致,我先前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他要转换门楣!去抱粗大腿?”安老爷子竟出声,替这个难得含蓄的大儿子说出了心声。
安在海老脸一红,竟是默认了。正待寻话冲淡尴尬,老爷子又发话了:“你就是把门第观念和小圈子看得太重!看事情、看人不要非此即彼,领袖还说了‘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何况,薛小子本就是咱们自己人。试来探去的。落了下乘不说,没得惹人厌烦。”
“要不我再给薛小子去给电话,解释一遭?”安在海抚了抚光滑的发丝,嘴角含笑。
本来静卧的安老爷子闻言,腾地坐起身来。抬手就将藤椅边的拐杖砸了过去。孰料。安在海早有准备,灵巧地避开,远远地跑了开,边跑边道:“爸爸。薛小子说得对,您还真不识逗哎。”
…………………………
松竹斋内,安氏父子谈论薛向的时候,承天县城中心的革委会大院内。最好的那座二层小楼,也有一帮人正谈论着薛向。
“三弟,你看那杂种一到靠山屯,就闹腾的,他闹腾别的,我个妇道人家也就不说啥了。那杂种好死不死,专挑你外甥国庆下手啊,来的当天晚上,就把国庆打了个半死。你看看,你看看,国庆这会儿的脸还肿得跟猪头似的。自打你当了这个县革委主任后,我这个当姐姐的没求过你,这回,你可一定要替你外甥出口恶气啊。”刚吃罢晚饭,连饭桌都还没下,蔡国庆的老娘郭桂花就冲着郭民家开了腔。
一脸阴柔气的郭民家不敢冲她这彪悍姐姐发火,却拿眼睛瞪了下一脸晦气的蔡高礼。蔡高礼被他眼神扫中,像被老猫踩着尾巴的耗子,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