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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被爷爷的手牵着,像被一团温暖的水包裹着,宁静安详,儿时渴望的梦想,不经意间便亲身体会到了。
“爷爷,您牵着我呢……”叶欢感觉眼眶有点湿润了。
沈老爷子一愣,眼中浮起几分温情,这个孙子吃过太多苦,连世间最起码的亲情都没尝试过,仅仅牵个手的动作,在他看来竟是如此的感动……
“傻小子,爷爷牵孙子的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若喜欢,以后我每天牵着你……”沈老爷子也有些动情了。
扬了扬祖孙俩牵在一起的手,叶欢道:“您说咱们这个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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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子动情道:“天伦……”
话没说完,叶欢送上了他的答案。
“大手牵小手,诺基亚。”叶欢肯定的点了点头:“嗯,诺基亚!”
简朴的屋子里,沈老爷子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叶欢,满意的捋着胡子微微笑着。
看来把他送进军营的决定是正确的,部队是个大熔炉,这块废铁已渐渐展露精钢的光芒了。
体格健壮了许多,肤色变黑了,整个人像一把磨利了的剑,相比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眼前这个孙子才真正让老爷子看得顺眼起来。
“吃!多吃点!”老爷子板着脸仿佛在下命令:“老子当年一顿饭能吃五斤红薯,吃饱了干什么都有劲儿,不但能吃,也能挨饿,有一次营长派我执行潜伏侦察任务,老子吃饱了出发,在敌人的营地外趴着,整整三天三夜没吃一口东西……”
叶欢听得来了兴趣:“后来呢?”
沈老爷子眼一瞪,接着又笑了:“后来老子饿得实在动不得了,心说侦察个鸟!老子把这个营干掉不就可以吃东西了吗?于是就干掉一个巡逻兵,混进了敌人军营,摸进营部直接把他们营长一枪毙了,那帮子当兵的也个个熊包,一听长官死了,顿时炸了营,老子向天连打三枪,告诉他们已经被包围,命令他们缴械,那帮没用的东西居然真的缴械了,后来老子一个人端着机枪,押着一个营的白狗子回去,营长当时看我那表情,哈哈……”
叶欢噗嗤笑了,老爷子年轻时看来也是个桀骜不驯,不听命令的主儿,祖孙俩身上仿佛有某种相同的特质。
沈老爷子目光渐渐黯淡,长叹道:“我们营长……第五次反围剿时牺牲了,那时他才二十多岁呀,如果有命活到建国,估计也是位开国元帅了。”
一阵沉默过后,老爷子望着叶欢道:“送你当兵是老五的主意,不过我也是赞成的,有句老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话如果放在旧社会倒也合适,那时重文轻武,好男儿当兵注定没有出路,但现在不同,军营最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和性格,瞧瞧你现在的模样,不就比以前敞亮许多了吗?”
叶欢嘿嘿笑道:“老爷子高瞻远瞩,文成武德……”
“行了行了,少跟我这儿拍这些没名堂的马屁!”老爷子笑骂,接着又板起脸,道:“前些日子你大闹军营的事儿我听说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老爷子缓缓道:“小王八羔子,从战术全局来看,你出手的时机和突破的关键点找得很准确,很符合特种作战的思想精髓,老五后来把军营的监控录像送来给我看了,如果那是敌营,你再埋上点儿炸药,估计那个特种大队就被你一锅端了,不过……”
说着说着,老爷子噗嗤一声笑了,又气得狠狠一脚踹上了叶欢的屁股,笑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手段也太阴损了,厕所里点汽油,这么龌龊的点子跟谁学的?”
叶欢一哈腰,谦虚的笑道:“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纯粹是妙手偶得,您老多批评指教……”
“你成个屁的才!这么龌龊的事儿,老子没法儿指教你。”
祖孙俩在竹林的屋子里大声谈笑,屋外值勤的警卫和医生听着老爷子豪迈的大笑声,脸上纷纷露出淡淡的笑容。
多久没听老爷子这么痛快的笑过了,老首长的儿孙在他面前通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独这个孙子经常气得老首长跳脚,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老首长对这个孙子的疼爱也是最深的。
沈睿走到竹林屋外时,便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大笑声。
沈睿脚步一顿,两道剑眉微微一皱,接着又很快舒展开,脸上露出如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脚下并不迟疑的推开了竹居的柴扉。
“爷爷,孙儿来看您了。”沈睿站在屋前的大门外,恭恭敬敬的朝屋里禀告了一声。
屋内笑声顿歇,接着传来老爷子低沉威严的咳嗽声。
“是睿儿?进来。”
沈睿微笑着走进去,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沈睿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发呆。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杯盘狼藉,一名年轻人蜷曲着一条腿,一手抓着一只硕大的肥蹄膀正据案大嚼,而他的爷爷,沈老爷子却捋着胡须,面带笑容的瞧着这个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宠溺。
这样的目光,沈睿从小到大都不曾见过。
沈睿脸上仍带着笑,眼中的瞳孔却急剧收缩起来。
第188章 第一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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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意!
这是沈睿脑海中的第一感觉,如闪电般划过。
看着眼前这个吃相难看,毫无礼仪的年轻人翘着腿大口吃着菜,沈睿第一时间便从心底深处涌出深深的反感。
沈睿出身沈家,跟叶欢不一样,他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到大享受的是锦衣玉食,接受的是贵族式教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仿佛用尺子刻量过一般,不准出界半分,而他也很以此为荣,因为他一直当自己是真正的贵族,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就连微笑都是那么的傲然。
而叶欢,长于民间,混迹于市井,他从来不懂所谓贵族是什么意思,更没有接受过贵族精英式教育,就连普通的教育也才读完中学,他言行从无束缚,话里时常夹带着几句脏话,就连抽烟也是斜叼在嘴上,一副没教养的痞子样。
沈睿和叶欢不是同一类人,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类的人,也许能够一见如故,也许水火不容。
沈睿在门口只停顿了一秒,接着阴霾的脸上便充满了灿烂的阳光。
“爷爷,您身体还好吗?”沈睿一脚跨进门槛的同时,脸上的微笑像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沈老爷子点头笑了笑,道:“睿儿,来,见过你大伯的儿子叶欢,你们是亲堂兄弟,多亲近亲近。”
“是,爷爷。”沈睿笑应。
叶欢看着儒雅微笑的沈睿,眼皮却没来由的跳了跳。
说不清原因,他就是感到一阵阴风吹入了骨头缝里,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睿笑着转头望向叶欢,眼中带着最和煦最友善的笑意。
套句古龙大师的话,“他很爱笑,很会笑,笑得很甜”。
可隐藏在这纯真和善笑容下面的,究竟是一张怎样的面孔?
“这位就是叶欢弟弟吧?”沈睿直视着叶欢,接着微笑解释道:“我今年二十七岁,比你大七岁,叫你一声弟弟也是叫得的,你可别嫌弃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哦。”
沈老爷子在一旁向叶欢解释道:“沈睿是你二叔的独子,你二叔二婶死得早,留下一个遗子,这些年委实苦了他了。”
叶欢也堆起了笑容,道:“原来是堂哥,真个是久仰了,我来老宅来得少,一直没跟堂哥打照面,以前堂哥难道没住在老宅里吗?”
沈睿闻言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以前他是沈家的骄子,当然住在老宅里,可就是因为叶欢父亲的一句话,他被远远发配西北的某贫困县,若非三叔在其中斡旋,终此一生他恐怕都只能在西北那块贫瘠的地方直到老死了。
沈家就是一滩浑不见底的水,上一代的恩怨,这一代的恩怨,纠结缠绕,永无清澈的一日。
沈睿的笑容甚至带了几分腼腆,道:“以前我到西北基层锻炼去了,老待在京城,不知下面的疾苦,看待某些问题未免不客观,政策制定便不能站在群众的利益出发,所以干部下基层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欢笑道:“堂哥辛苦,到底是当领导的料,我在基层待了二十年,也没了解出什么名堂,偷鸡摸狗的勾当倒是干得挺熟练。”
沈老爷子笑骂道:“混帐东西不长进,这种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不怕丢人现眼。”
叶欢笑道:“老爷子,九十步别笑一百步,我就不信当年您打仗的时候没偷过老百姓家的鸡,一看您面相就知道,您不是个吃素的主儿。”
“胡说!部队是有纪律的,不准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们怎么可能偷老百姓家的鸡?……借,懂么?借!”沈老爷子板着脸说着说着,却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沈睿也陪着一起笑,看着老爷子对叶欢如此亲密的神态,沈睿的心像一块石头,越来越沉重……
……
阳春的微风,吹在身上仿佛带着一阵暖意,万物焕发出绿色的生机,京城卫戍军区疗养院的小径旁,几株垂柳摇曳着枝条,仿佛娇媚的少女向情郎轻招素手。
沈笃义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缓缓走在小径上。
额头上的伤口早已拆线,叶欢那一砖拍得很重,额前的伤口被缝了五针,半身被汽油烧得皮肤溃烂,这还只是外伤,最让他痛苦的是重度脑震荡,每天脑子里那种被撕裂般的刺痛令他生不如死。
疗养身体的这些日子,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不间断的传到他耳中。
叶欢被送进了军营,沈家来人说是对叶欢的薄惩,可沈笃义怎么也不相信这能算是惩罚。他被这个侄子害得半死不活,难道仅仅是送进军营便算扯平了么?可这个决定是老爷子点头的,沈笃义纵然再有不满,也只能将满腹怨毒深埋在心里。
相比对叶欢的薄惩,老爷子令他停职疗养才是最令他恐慌的。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是深埋在沈笃义心中的概念,如今他一停职,归附在他下面的人会怎么想?沈家内部的人事大调整令整个圈子都动荡起来,老爷子命他疗养的命令看似出自好意,但谁也不清楚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停他的职是老爷子的意思,虽然早已退出政坛,但虎威犹存,直到现在,他对整个国家政坛的影响力仍然是十分巨大的,如今的一号首长对老爷子这样的开国名将也存着三分敬意,老爷子轻易不干涉政事,然而一旦他发了话,一号首长少有不从,停沈笃义的职自然是区区小事。
沈家阵营很复杂,四兄弟各有势力,四方势力合在一起,由沈老爷子归拢整合后,便形成了沈家在政坛的势力圈子。
自从沈笃义住院以来,老大沈笃礼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上个月在中南海钓鱼台国宾馆接见了原本属于老三政圈下的川南省委刘副书记,琼海省楚省长,这个月又在沈家老宅以私人身份宴请黔北省委万书记,和公安部郝副部长……
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坏消息传入沈笃义耳中,令沈笃义最近的血压都上升了不少。
老大沈笃礼已经释放出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在逐步蚕食老三沈笃义的阵营。
这一次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二十年来厚积薄发,负辱隐忍,今日如冰山崩裂,势不可挡!
叶欢阴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