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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朝廷方面,对于这次造反异常重视,已经要求九边诸军枕戈待旦,随时作好南下戡乱的战斗准备。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要想调动官军,必须得补齐欠饷,还得支付行粮,积欠的月粮也得还上,最后还得给一笔开拔银。没有足够的钱粮动员,当兵的凭什么为你卖命?
可是这一来,陕西军粮的大亏空可就填不上了,如果为此耽误了出兵戡乱,郑阳有几颗头怕是也不够砍。在这种情况下,他如何还敢压这军粮案?显然是得要把这案子一查到底,换句话说,必须有个人出来,为这军粮不能按期交付的事背锅。
而秦王那边,也派霍天生传来消息,这次的军粮案远比杨承祖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就在前两天,一个消息从湖广那边传了过来,因为宁王之乱,各地严查军械运输,以免宁王获得军需支持。
湖广官府在查禁过程中,查扣了一批粮食。而这些粮食的目的地是江西,且粮食上面,还发现了陕西军储的烙印记号。也就是说,有人把陕西的军储粮,卖到了江西。
虽然不知道买家是谁,但是想想也知道,这时候大宗粮食卖到江西,只会落在一个人手里。粮为军中命脉,这时候卖粮给宁王,那说是反王一脉,肯定没有问题。
陕西地理位置特殊,这里是边陲重镇,驻扎边军之所,如果这里有人勾结宁藩,起兵为乱,到时候南北呼应,大明的江山都有可能动摇。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郑阳不能迅速的找出盗卖军粮的责任人,朝廷派下特使来,轻则摘印,重一点,就是要摘头了。
他一方面把提刑按察衙门的衙役捕快全都散出去调查,另一方面也给锦衣卫下了死命令,如果不能把这案子办了,那就陪着本军门一起去死吧。
即使是往日举止嚣张,胡作非为的秦王,现在也变的异常老实,就连王府的门都不敢出了。这种时候有杀错没放过,自己这个藩王稍微露出点不太正常的举动,都会被有心人说成与宁王勾连,意图联合举事,宜先除为妙。
杨承祖上次侦办的军械案,以及河南粮战,差不多也能确定,是江西宁王在背后搞的鬼。作为两次挫败宁藩阴谋的大功臣,他升官发财已经可以确定。更重要的是,眼下他说的话,对于局面发展很可能造成巨大影响。如果他说谁是宁王一党,以他屡破宁藩阴谋大功臣的身份,谁身上的嫌疑就很难洗刷干净。
反过来,他要是肯为谁说句话,谁身上的嫌疑就能减少不少。霍天生特意捎了一张地契过来
“这是这所宅子的房契和地契,千岁说,这所宅子,就送给秦百宰住下了。连带仓库里寄放的货,也归杨百宰处置。至于那李雄尸骸的事,我们正在办,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就能把尸骸找到。现在有些人造谣中伤,污蔑千岁,还望杨百户秉公执言,为千岁主持公道。”
第二百零八章局中局(十)
“这所宅子,和宅子里的一切,就都归咱们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郝青青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半晌之后,猛的一把抓住杨承祖的胳膊
“你是说,仓库里那么多东西,现在起,就都是咱的了?我记得里面还有不少人参,是一家山寨做了笔生意,拿到这里出手的。盘下来时,用的是秦王府的本钱,现在这东西,归了咱们了?”
“那是自然,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乃至人,都是咱的了。那些仓库里的货,都是用秦王的本钱盘的,现在也都是咱的货。卖多少钱,都是咱们自己的。”
郝青青等人接管以后是盘过库的,这仓库里着实有好东西,如果估价的话,怕是总价能值上万两银子。就这么一点力气不费,就都落到了自己手里,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她转头对知了道:“知了,那些人参回来给你爹拿过去,我想足够他好几年的药了。”
“谢谢……谢谢夫人,谢谢老爷。”知了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人参能分几根须子给她,她就感激不尽了。现在居然一给就是整支人参,这恩情,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谢啥,反正也是白给的。当家的,那秦王咋这么巴结你?我看他那人挺混的,怎么突然就转了性,还要给你送礼了?难不成你手里捏住了他什么把柄,让他不得不低头?”
“把柄谈不到,不过是秦王自己怂了而已。”杨承祖抓过茶碗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想啊,宁王在江西造反了,又是杀官,又是夺府,闹腾的不亦乐乎。这时候朝廷最担心的是什么?”
“就是他们这些藩王联起手来,一起来造反。尤其秦王坐镇边陲之地,前些年宁夏这边就出过安化王叛乱的事,秦王就更惹人关注了。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他,看他有没有造反的企图。如果有谁说一句,他勾结宁藩,意图南北呼应,怕是能落到凤阳数麻雀都是天大的造化,一不留神,就得拉出去砍了。”
“他平时又不怎么检点,身上的毛病一抓一大堆,眼下郑阳那更是一头官司,有无数的窟窿填不上。如果能把他这个藩王推出去顶缸,很多问题,也就都能解决了。你说他怕不怕?”
郝青青听他说的严重,睁大了眼睛道:“那他结交当家的,是想让你替他说话?这么大的事,咱可掺和不了,天知道他会不会和宁藩真的有什么勾结。谋反大案啊,就这么点好处就想打发了,连门都没有。虽然这些东西总价值上万银子,可是他收的时候花费不过八百两出头,销出去也卖不到无前,犯的上为他担这么大干系么。”
杨承祖微笑道:“这事说来,确实他给的少点,不过这好歹是个心意。再说了,秦王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对他这种混人来说,能认怂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给了我天大的脸,我哪还能不兜着?”
“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得懂得什么叫知足。再说宁王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办过宁藩的案子,算是个功臣。为他说几句辩白,还是有点用的。可事实上,就算郑阳他们想把这脏水泼到秦王头上,也不那么容易,他们把宁王之乱,想的太大了。”
他作为后世之人,由于历史知识不怎么样,对于宁王之乱所知不多。不过大概也知道,这场叛乱没折腾起太大的风浪,就被官军平息了。只是眼下事发突然,官军没做好准备,闹的宁王席卷各地,仿佛无人可制,大家也就难免乱了阵脚。
再者就是眼下陕西这边自身问题太多,所以加上宁王这事以后,大家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从上到下,都是一团乱,有人想要补窟窿,有人想要甩锅,有人想着要跑路。秦王毕竟只有二十出头,遇到这事慌张,也是情理之中。乃至病急乱投医,甚至不惜求到自己这个小小缇骑头上,可见他慌乱到什么地步。
事实上,按照眼下公闻往来速度,等到郑阳他们把弹劾秦王的本章送到京师,双方往来抗辩几轮之后,那边宁王之乱差不多就要平息了。因此他对于给秦王背书,没有什么压力。毕竟青龙山这伙人想要在西安立足,总得有个靠山。思来想去,唯一能用的靠山,就是秦王府。
“收了秦王的礼,就得给他办事,要不然的话,咱们就不讲究了。不过做这事,我有分寸,不会把自己陷进去的。”杨承祖在郝青青肩上一拍“倒是你啊,这回我的大事,就得靠你的关系了。你那些叔伯可靠不可靠啊,到时候他们不会出问题吧?”
“当家的放心,那些人都是我们的老关系,最关键的是,这次你是让他们吃肉,不是让他们啃骨头,他们肯定乐不得啊。我们的人已经跟那面接上头了,这次保证不会误了当家的大事。”
同时,西安另一处大宅内,那名一直负责监视杨承祖的青衣仆人跪在地上,向自己的主人回报
“将主,现在杨承祖和秦王走的太近,我们动硬的,怕是要惊动秦王,那可就不大好了。再说秦王府那边,有不少能干硬架的主,真打起来,我们在西安的人手也不太足。”
“砰”一只瓷碗在地上摔个粉碎,对面那人怒斥道:“废物!这西安是咱的地盘,却连个人都对付不了,你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跟毕春最近还有联系么?”
“没有,他回来之后,也没主动去联系毕春,不过好象毕春派了人,联系了杨承祖。两边是进屋说的话,说什么,小人不知道。”
“毕春,你这妹夫是要对大舅子赶绝了?我原本是不想跟你算帐的,可是你要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了。你先去固原点兵,集合我手下的家丁亲兵,要最可靠的人,到时候按我说的地方去埋伏。我把这边的事料理料理,随后就赶过去。既然不能在西安城内动手,那就按老计划办,等我抓住了他的把柄,我看姓杨的还怎么说?”
第二百零九章局中局(十一)
秋风凛冽,黄沙飘扬,老虎口,位于固原与西安府之间,位置偏僻,不在官道上,周围也没有什么百姓居住,平日里旬月不见人烟,乃是些秘密交易的最好地点。
一支庞大的牲口队,在这里列成了阵势,周围几路绿林好汉早早的得了消息,最近几天有两路强人交易,大家不要凑过去送死。所以这里早就清了场子,除了交易双方,再无其他势力在。
两边都是大批的牲口,只是一边马匹为多,另一边则是驮马、骡子等牲畜为众。一边是穿着短打衣靠,身带兵器的汉家儿郎,另一边都是穿着长袍的蒙古人。
这时候已经到了秋季,边关上防秋甚严,大队蒙古人进出已经不大方便。这队蒙古人的人数约莫一百余名,已经算得上个大商队,也是能通过固原防线的人数极限。
为首之人一身绸制质孙服,正是那少年俺答,他坐在马上两眼紧紧盯着对面的杨承祖与郝青青,手紧紧的抓在了刀柄上,随时准备抽刀撕杀。这也不怪他如此戒备,实在是这种交易本身就是充满了背叛与暗算,阴谋与杀戮。交易之前固然要用心戒备,交易完成后,更要防范对方黑吃黑。
杨承祖跟他是第一次交易,两下之前没有往来,彼此全不摸底,就更要多长几个心眼,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汉人的人数比蒙古人为多,但是看上去就是乌合之众,多半是些镖师、护院,当不得战阵,与自己这些人打起来,只会白白送死。
可即使如此,他也得防着对方突施暗算,搞什么阴谋诡计。他这次购买的物资甚多,一次交易肯定交易不完,而且对方也要用时间进行筹措。
今天交易的,是七千斤火药、五千斤生铁、两千斤熟铁以及两万只雕翎箭。蒙古缺乏原材料,大多数士兵还都使用骨箭作战,大明的器械远比蒙古精良,这些东西到了蒙古,就能发挥大用。
他看着自己的部下,一箱箱检查那些火药,检查之后,就由人小心的搬过来,再由人牵着战马过去。这种交易速度肯定慢,完成一宗交易,往往需要两三天时间。
但是没办法,这些汉人太狡猾,蒙古人与汉人做生意,永远是吃亏的一方。就像那茶马贸易,如果汉人彻底断绝了茶马贸易,蒙古人肯定会跳脚。可如果汉人放开茶马贸易随便交易,第一个出来骂娘的,肯定还是蒙古人。
汉人天生会做生意,有的是歪门邪道的点子,如果放开了贸易,草原上所有的牲畜,都会成为汉人的利润。所以他们必须控制规模,控制交易量,时不时的还得纵兵来汉地掠夺,否则就没有财产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