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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美人确实不愧是行院出身的花魁,在酒席宴间能很好的控制气氛,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平易近人,对自己格外厚爱,而没有人会觉得被冷落,或是看不起。
等到她告辞的时候,柳氏还忍不住夸奖道:“刘娘娘真是个贤良的女子,好人,好人啊。”
可等到杨承祖将她送回住所,回到如仙房中宿下时,如仙却在他腿上拧了一把道:“今后离刘五儿远点,这个女人,你少招惹。”
“瞧你说的,那是万岁的码头,是我敢去靠的么?”
“废话,你不敢去靠,可是她要靠过来怎么办?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已经混到了豹房里,做了万岁身边的女人。长的也比过去漂亮多了,男人鲜有对她不动心的,如果她真的让你为所欲为。就凭万岁的女人这一个身份,你多半就忍不住吧?”
“这样说话没劲了啊,我的职责是保护她,难道离她远远的,那这差事还办不办了?再说人家是万岁身边的女人,堂堂的娘娘,能看上我就有鬼了。你要是连这种醋都吃,这可就没法过了。”
见他有些不痛快,如仙只好又来哄他“我希望是我想多了,可是你不知道,刘五儿的心计很重,不好对付。当初我和她都是在开封讨生活,做那送往迎来的营生。她刻意的结交我,我也拿她当个姐妹看。后来有个开封出名的恶客,最喜欢折磨我们这些姑娘的,点名就要宿刘五儿。还是我出头替她接下了,结果被弄的半个月下不了地。可是就在这半个月时光里,山西来了一位大豪客,我动不了,就只能刘五去接待,再后来,她就被那豪客看中,直接赎了身,带到山西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恶客上门点刘五,其实是她故意得罪了那人,让他上门来报复。算准了我当时和她姐妹情深,会出头替她挡下。而那位山西豪客正在城里四处找好姑娘,她又是山西人,大概是想回家了。就用这段时间,让自己傍上这个大豪,好离开那鬼地方。只可惜老天有眼,那大豪客其实是替代王采办女乐的,她不在河南当表子,却到了山西老家当表子,也算是报应。”
“哦?有这样的事?可是就算她心思歹毒,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呸,怎么没关系,你糊涂啊你,她跟我不一样,她没喝过药,是能生养的。可是她现在,还没为天家诞下子嗣呢。如果她能计算差不多的日子,怀上龙种,说不定真就能从没名分的娘娘,变成个真娘娘。”
第二百六十七章护凤(五)
听她如此说,杨承祖脖子也一凉,小声道:“你的意思是,她……不可能,不可能。这种事管理严格,没有弄鬼的可能的。”
“那是在宫里,在豹房,可就没这么多说道了。再说前后只差一两天的话,也很难分辨出来。天家无嗣,她只要有了子嗣,你当她这个野娘娘,就不能变成真娘娘?这种事谁不想啊。可是你想想,如果她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你这个‘种人’还能活不能活?我就是怕你被她坑了,所以才提醒你,结果你倒好,不识好人心。我决定,今天不!许!你!碰!”
她这轻怒薄嗔的样子,格外动人,杨承祖至少说了不少好话,赔了无数小心,又搂着她施展起水磨功夫来。等到风停雨收,如仙才无力的在他身上捶道:“没良心的坏蛋,真是的,你那么多女人呢,你见我吃过这么大醋么。不就是怕你犯老毛病,结果把命赔进去么。你的差事是推不掉的,可是内中分寸,自己还是能掌握的吧。今后记得,不远不近,既不能得罪她,也不敢真的就去做了那事就好。好在她在滑县不能长待下去,混过这几天就该上路了,到那时候,就安全了。希望她看在我和她姐妹一场份上,也别想着害你了。”
当日晚间,那间别院之内,回到房中的刘美人面色阴沉的看着手中的一个纸卷。“这是最新的消息?”
如画知道娘娘动了真气,稍微一激怒她,就是个必死无疑的局面。忙答道:“回娘娘的话,是咱们在万岁那边的耳目快马送来的,绝对可靠。”
“这才刚几天功夫,就有狐狸精靠上去了?王满堂。一个假皇帝的女人,按规定进浣衣院的贱人,难道要骑在我头上?万岁还说,要封她做皇后?”
“娘娘息怒,想来不过是万岁的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如画连忙跪下,为刘美人开解道:“这皇后之说,想来是万岁哄人高兴的,这位子就算有,也是您的,别人谁也夺不去,娘娘千万不要生气,保重凤体要紧。”
“戏言?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君无戏言。这王满堂听说是生养过的?她的身子骨比我好,能跟着万岁同历戎马,这几日跟随万岁行军,半点也不叫苦,我不及她。就靠这些,就已经比我占了许多便宜。再加上她独得恩宠,只要怀上龙胎,还怕不能身登后位么?”
“那娘娘,要不然咱们这就动身,去追圣驾?毕竟娘娘和万岁夫妻情重,只要见了面,那狐狸精必然不是您的对手。”
“没用的,万岁是个念旧的人,我如果追上去,他肯定会对我比对那个贱货好些。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这样勉强自己,到了地方也就是个万岁最讨厌的病秧子,连侍奉怕是都做不到,那样赶上去,除了惹人讨厌,还有别的用么?我啊,不会追上去找难看,我不但不追,还要在滑县多待几天。就算万岁来叫,也要压上一压,这叫欲擒故纵,你还要多学一点呢。那簪子,他偷回来了么?”
“娘娘请看。”如画急忙将一方白帕里包的一支凤头簪取了出来,这簪子雕琢的栩栩如生,做工上乘,用料也是极佳,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大匠之手。
“这是万岁怕我再被刺客算计,特意留下的信物,他招我去见他时,必须持此簪,才是万岁的使者,其余皆为假冒。现在这簪子在我手里,他不管派谁来,我都要把他赶回去。”
“娘娘,这不是让那狐狸精越发的独得恩宠了?”
“蠢。难道现在还差这几天光景?多出这几天,和少这几天,已经没有太大意义,现在要争的,是心。我要把万岁的心夺回来,手段就要高明一点,像你想的那些,就太下乘了。对了,明天记得脸上不要挂相,要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敢坏我的事,你自己知道下场的。”
次日,杨承祖再到行宫时,心里就多了些担忧,希望表现的能有一点距离感。最好是这边磕头行礼之后,就赶紧告辞出去。哪知刘美人那边,反倒表现的比昨天还亲热了几分。
“杨千户,现在不是在京里,不必要讲这么多规矩,我该叫你一声姐夫来着。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师父,不必要那么拘谨,来人啊,撤去珠帘。”
两名宫女将珠帘撤去,露出一身盛装的刘美人的芙蓉粉面,她原本头上戴着百鸟朝凤冠,这时也被她摘下去,扔在一边,一头乌黑的青丝,挽了一个的倒马髻,用一根玉簪一别,慵懒中,又带了几分俏皮可爱。
杨承祖不敢多看,将头一低,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不敢抬头。可是刘美人却不放过他“姐夫啊,你昨天教我的行腔,我今天唱来,你听听,还有哪里需要指点。再者啊,光有行腔也不完整,这舞蹈,你也得为我编排编排啊。”
“微臣这小调,算是乡间俚曲,上不了大雅之堂。这舞蹈就更提不到了,娘娘天仙般的人物,随便跳一跳,都是倾国倾城,哪用的着微臣胡乱指点?”
“你这么说,就是不打算帮我了?”刘娘娘俏脸一板“我可是喊你姐夫来着,你若是不帮我,信不信我告诉如仙姐去,让她罚你自己睡?”
她这假怒佯嗔的模样,又添了几分少女情趣,让人颇为赏心悦目,而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话里也隐隐有威胁之意。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娘娘,要是想收拾杨承祖这种小锦衣,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从五品前程,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就能化为齑粉。
“臣不敢。只是臣的才干有限,怕是反倒是耽误了娘娘的进步,所以不敢胡言乱语。”
“不必太客气了,本宫啊,还就认准你这个师父了,你逃也逃不掉。”她俏皮的一笑,然后道:“李雄的儿子死了,亚奴虽然最后没问斩罪,但是也按配给有功人士家为奴。李家的宅子就空出来了,李家几个女儿,都归了你,这房子和他家的产业,也就都归你吧。本宫做主了,回头你去清点清点,如果有人偷着拿了什么,你来告诉我,我去惩办。”
“多谢娘娘。”
“我说了,叫我刘夫人就好,你是我姐夫,不要那么客气。还有啊,昨天在白马坡我受了点风寒,这两天懒得动,你回头替本宫安排安排,我要到成福寺转转,去烧烧香,拜拜佛。”
第二百六十八章护凤(六)
“若有众生多于银玉,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欲。若多嗔恚,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嗔。若多愚痴,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便得离痴。”
成福寺内,广照禅师一身崭新的袈裟,头戴毗卢冠,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指着一尊观音大士雕像为刘美人讲解着。刘美人表现的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双眼盯着佛像,聚精会神,频频点头。等到广照一番解说佛法结束之后,她对身旁的如画道:“布施佛田四百亩,为观音大士重塑金身。”
庙里已经净了寺,所有香客皆不接待,合寺上下只招待刘美人一个。刘美人想到哪里游玩赏景,哪里就得做好招待。不过既然净了寺,香火就要受损失,就得想法从这大贵人身上把损失捞回来。
广照一听这布施,心头大喜,讲解的格外卖力一些。可是一旁陪同的杨承祖,只觉得阵阵困倦,只是强忍着没打哈欠。
他是个无神论者,任你讲什么,也说不动他的心。再说这广照是什么德行,自己还不知道?大家一起分过脏,一起卖过地,喝酒吃肉也不是一回两回,他还有道高僧?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午时,广照将刘美人让到禅房之内,自己出去吩咐准备素斋。刘美人伸了个懒腰,仿佛邻家女孩一般,露出一个清纯的微笑“姐夫,广照大师佛法高深,真是个有道高僧,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他喝酒吃肉睡女人,但他还是个好和尚,你是这个意思吧?刘夫人当真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四百亩佛田,咱们滑县是产粮大县,可是四百亩给出去,这新来的县令就不大好办了。”
他如今与刘娘娘的关系,与当初相比,已经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杨承祖也算是想明白了,跟刘美人明着保持距离,那只会给自己找病。一旦她恼羞成怒,那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和自己家的人。只要不越过那道雷池,那保持着这种层面的接触,也未必就一定是件坏事。
最关键的是,反正正德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就算吃自己的醋,也未必有命报复自己。所以如今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已经比起普通的君臣关系近便,甚至于这年月一般的小姨与姐夫,也不似他们这般亲近。
刘美人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田就说啊,你是我姐夫么,只要说一句,本宫赏你就是了。当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么?不过是把你们卖出去的佛田再还给成福寺,然后再让他们多卖一次而已。”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大家无非就是演场戏,他演一个好和尚,我演一个虔诚的善男信女,听他讲一通佛法,装做自己真的相信的模样,然后布施一笔,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