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曲琵琶,请您赏个曲子下来。”
张永听到这声音之后,整个人就仿佛吃了一记掌心雷一般,呆如木鸡,大口张开,脸上松弛的皮肉竟是微微牵动。杨承祖几乎认为他是突然中风,正考虑是否要进行治疗时,却听他用颤抖的声音道:
“杜……杜……你是杜娘娘?”他说到此,忽然猛的站起身来,对着那女人跪下去,接着就磕起头来。“奴婢死罪,老奴该死!老奴不知杜娘娘在此,竟犯下不赦之罪,请娘娘发落,娘娘降罪。”
张容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不过他没像兄长那样跪下,而是一把抓住萧白浪的前襟,怒道:“萧奉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欺我兄弟没了前程,就敢如此相欺么?”
“张老……三千岁饶命,你们说的是什么,下官听不懂啊。这个妇人是新晋教坊司最出挑的姑娘,几位老爷都点了她作为禁脔,平日里接克的事都不让她去做了。下官安排她过来侍奉,也是担了天大的干系,这可是一片好心啊。你们几个,别像木头似的跪着,赶紧说话啊。”
其余几个女人里,有的与那位杜氏一样,掩面啼哭起来。有的则是七嘴八舌道:“这女人确实说过她是娘娘,难道说的是真的?不过不止她一个啊,咱们这里,来了好几个娘娘。若是她们说的是真的,堂堂娘娘,怎么会流落到这里做表子?”
张永头上的员外巾已经漂落,额头在木板上磕的鲜血淋漓,但是依旧不停的磕下去,磕的地板有声,口内不住说着“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那名叫杜氏的女人,却已经丢了琵琶,掩面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张公公,你赶快起来吧。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什么杜娘娘,不过是教坊司里,生张熟魏的昌纪而已。你再喊我娘娘,就是逼我去死。”
杨承祖随手带上了门,抬手将腰里的绣春刀抽了出来,刀锋微微颤抖,泛起阵阵白光。
“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杨承祖,这位杜氏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如果说不清楚的话,我就只好把你请到诏狱里好好说个清楚,不过我只保证你进去,不能保证你出来,说不说,自己决定。”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萧白浪听到南镇抚司的招牌,腿都已经软了,连忙跪倒在地道:“几位老爷恩典,小人承认,这杜氏是我私下买来的,没在礼部那里登记入籍,所得的银两,也是落了我的口袋。可是其他的事,小人真的一概不知,什么杜娘娘,这是从何说起啊?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你们别为难他了,这事他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一直在掩面而泣的杜氏,忽然开口
“张公公,万岁已经去了,我们这些豹房里的女人,又哪有过名分诰封,娘娘二字,万不必再提。就算是当初的刘娘娘、王皇后,如今都不知道落在哪里,我就更不用说。今日种种,皆是我前生罪孽,老天让我赎罪。我所受的苦,都是应得的,与他人无干,你们不要为难萧奉銮,其实……其实他很照顾我的。豹房里的女人,在这里不止我一个,我的日子算是过的最好,其他几个,才是真的惨呢。”
这时已经到了教坊司热闹的时节,外面不时有人大声叫嚷着,寻找萧奉銮。阵阵欢笑之声透过门传入屋中,而斗室之内,却已经是哭声一片,不合时宜的哀愁与悲伤,在房间内蔓延。
第六百零八章纠察
虽然杜氏并未见怪,但是张永自己显然不能释怀,跪在那里,头上的血也不去擦。原本梳理的一丝不苟的白发已经披散开来,整个人都狼狈了几分。
“娘娘,老奴无能,居然不能护住娘娘周全。让娘娘沦落到这等地方来,便是把老奴千刀万剐,也不足惩老奴之罪。他日地下,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万岁!”
杜氏这时渐渐已经停止了哭泣,一边用一条鲜红的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张永道:“张公公,你不必过分自责,这一切都怪我的命苦,与你没什么关系。豹房的女人那么多,你哪里照顾的过来,再说,早在万岁南征之前,我就已经不受宠,等到天子驾崩,豹房内的人就都散了。张公公当时还在忙着抓江彬,哪里顾的上我。”
直到这时,杨承祖才知道,杜氏竟然就是马氏的嫂子,那位延绥总兵马昂的原配夫人。后来正德收用了马氏,而马氏又向正德推荐了自己的嫂子,就也把杜氏接到豹房去享用。
马氏的举荐到底是为了邀宠固宠,还是为了向自己的兄长报复,除了她自己没人说的清楚。杜氏姿色过人,初时倒也得宠,可是豹房里的绝色不知道多少,日子一多就不新鲜。后来刘五儿等人风头渐盛,她就不大受宠爱,于豹房之内,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女人。
当时豹房内美人无数,受冷落者不知凡几,不过衣食用度,总是不匮乏。等到后来正德死后,杨廷和将豹房中的女人发放回原籍,实际上就是任她们自生自灭。杜氏出宫时,身上颇带了些财物,衣食倒是无缺,不过却无处投奔。马昂那里,多半不会再接纳自己,即使他接纳自己,那男人到底靠不靠的住也难说。
在豹房走了一圈之后,她已经明白,像是这等武人的地位不管多高,终究也不怎么安稳。他与正德的牵扯太深,新君登基后,他的总兵位子也保不住。在豹房享过了富贵的她,并不安心于过平淡的日子,一时无处可去,就干脆在京师流连。其出手大方,生的又美貌,自然身边就聚集了不少狂蜂浪蝶。
再后来,她自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伴书生,却不想结果是人财两空。眼看无力维生的她,只好想办法把自己卖了,换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直等到了教坊司后,她竟然发现了数名同样出身豹房的旧日姐妹。她们几人过去在豹房里明争暗斗,不过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彼此间反倒是亲厚起来,也能互相扶持。像是这房间里,除了她以外,其他几个出挑的女子,就都是豹房出身。
这种出身在京师的上层圈子里,其实算不得什么秘密,有些大臣是在豹房里见过她们的。不过大家有意识的不说破,相反把享用这种女人,作为圈子里的一种谈资,因此她们的身价反倒是比起普通教坊司的红倌人更高。
张永勃然变色道:“杨廷和,杨新都!都是你做的好事!说是什么遣散回原籍,结果就把事搞成了这样,咱家不劈了你,誓不为人!”
杨承祖倒是没那么激动,这事的责任,也不能都怪在杨廷和身上。这些女人来自大江南北,正德所到之处,搜罗美人极多,都送回原籍的可操作性不强。官府所能做的,通常就是发给路费,让其还乡,能够允许从豹房里带些东西走,就已经算是仁慈。
不过经历了大富贵,甚至为天子侍寝过的她们,大多数都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而是留在京里等机会。人长的漂亮,又没有什么倚靠,遇到歹人,或是强梁的可能性就高。对比起来,能够在教坊司里做个红倌人,其实得算是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总比落到那些粗鄙军汉或是绿林强人手里要好一些。
萧白浪也知,这事闹大了,自己身上也要承担不小的责任,只好不住的哀告求饶。张容道:“萧奉銮,这几个人的身份如今你已经知道了,哪能还在你这里做这种营生。这些人,我们兄弟要带走。”
杜氏道:“张伯爷,你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可是你们兄弟是忠良,我就不能让忠良为难,现在我们的身份,你们敢收留么?就不怕新君疑心你们心系先帝,将来对你们有所不利?”
张永张容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也读出了对方的焦虑和担忧。杜氏说的不无道理,这些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后妃,不受朝廷保护,救了她们也不会被太后或是庄肃皇后感激。相反,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太后和皇后眼里的狐媚子,很可能是救了人,反落个两头不讨好的下场。
现在两人都是身无寸职的白身,惹上这样的麻烦,恐怕也很难交代。就算是杜氏的安全,也不敢说一定有保障。不过,既然知道了杜氏落在这里,难道还让她继续做这没脸的营生?毕竟她可是实打实服侍过正德天子的,既然知道,总是要把她救出来。
见这两人一时无语,杜氏道:“二位不必为难了,这里面的难处,我是明白的。我们几个姐妹在这里有吃有穿,日子过的也不差。说句实话,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使奴唤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真要是让我们回到民间自食其力,反倒是活不下去。或许这坊司,真的就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两下里正在说着话,房门猛的被人拉开,十几名身着胖袄的军汉立在两侧,而正中间一人四十开外,头戴獬豸冠,身穿神羊补服,用手点指道:“都察院奉旨清查官员狎妓事,所有人出来,登记姓名身份。”
按照洪武年规定,教坊司只对民间服务,官员不许到这里来喝花酒。不过这种禁令早已经没人真的去遵守,杨士奇等人和名纪互称母猪公猴,亦是风雅事。不过,新君即位后,整肃风纪,也是常有之举,都察院借机发挥,刷一刷存在感,也不奇怪。
杨承祖等来到外面时,却隐约感觉到,这次的事未必真的是都察院临时起意。这次所谓的检查,恐怕目标正是自己,或是自己所主导的这次京营清查。
第六百零九章深坑金钩(一)
整个大厅里,大约有四十几名官兵弓手,以及数名青袍御史。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喝花酒的客人众多,在酒以及美人的双重作用下,颇有些人对于这些御史恶语相向,这其中几个骂娘的声音,杨承祖听的格外耳熟。
白日里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勋贵子弟,晚上的时候由几名军官陪着,到坊司里来寻开心,倒是常有的事。如果不是有永淳的关系,杨承祖自己也谢绝不了这样的邀请。
这些纨绔本就胡作非为惯了,被御史弹劾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头上大多有家里帮他们搞的锦衣官身,也在纠察范围内。开始时,倒是能说几句好话,希望能手下留情,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记上。当发现御史们刀枪不入,任是磨破了嘴皮子,也要记下自己的姓名,怒火便渐渐高涨了起来。
从好言相向,逐渐演化成了恶语相加,乃至手上也逐渐有了些推搡动作。这些人大多是练过些拳脚,身上也有气力,能将几个御史推的不住的后退。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似乎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这些纨绔也就越发的胆大了。他们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再考虑到身后有一众美人观阵,气势更壮,已经有人叫嚣着
“尔等这些御史,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查老子的名字?老子这些天,连京营的军汉都收拾的服帖,还怕你们这些小小的言官?信不信爷爷一拳,打死了你,也是白打?”
那些同来的京营军官却是没有这种勇气,不敢和言官们硬对,只是在后面远远的看着,时不时还有人喝上几声彩,局面混乱的很。在这里喝酒的纨绔子弟足有几十名,如果再算上其带来的扈从家丁,远不是几十名军士所能应对。这时的教坊司,就仿佛是个火药桶,只要一个火星落上去,就能炸开。
杨承祖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将自己一行人叫出来的那中年御史身上,这御史貌不惊人,不过目光清澈如水,神情很是镇定。似乎对于教坊司内即将发生的危机,全然不在意。
“尔等说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