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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共天下,还是天子乾纲独断,一切就看这一朝。
翰林们在这种时候,基本都放弃了工作,读书人本来就崇尚清谈,身为翰林储相,这时就更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柯亭里,十几个宽袍大袖,气度雍容的翰林围坐一处,品茗谈心,个个壮怀激烈,满腔热血。杨慎身为大明第一才子,在这个圈子里,就是最受欢迎的那一部分,大家围着他,听着他的见解。
就在杨慎侃侃而谈,说的正起劲时,他的妹夫金承勋忽然从外面挤进来,将几份奏折放在众人面前。片刻之后,柯亭内一片哗然,群情汹汹。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逼宫
明朝此时还不像另一个时空里万历后期那样,读书人动辄结社,又通过这种结社方式彼此约为兄弟,共进同退,左右清议。但是这个雏形,已经初步出现。
像是翰林院这种地方,就曾经出现过翰林四谏这样的敢谏之士。可以说,每一名翰林心中,都藏着一个可以左右朝廷,指点江山的梦想,想要在权力的盛宴中分一杯羹。
看到霍韬和方献夫的奏折后,不管是出于对孝宗的爱戴,还是出于对离经叛道的不能容忍,又或者是看到了这里面蕴涵的巨大危机,在短时间内,柯亭内的十几名翰林,几乎同时都站在了杨慎一边。
“奸党,这绝对是奸党!方献夫人就在翰林院,我们把他找出来,问个究竟。我们读书人的风骨,就是被这样的人,全都给丢光了,如果我们不做一点什么,将来还有什么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十几名愤怒的翰林,在这时摆出的姿态,是要将方献夫撕成碎片,食肉寝皮的。金承勋与杨慎是同科进士,又是郎舅之亲,关系最厚。与一向率性的杨慎不同,他为人比较谨慎,急忙张开双臂,拦在众人之前
“大家不能莽撞,这里是翰林院,如果动粗的话,传出去丢的是所有人的面子。大家又不是街上的泼皮,不能遇到事就动拳脚,方前辈的意见,我是不赞成的,但是你们这样去讲道理,我也是不赞成的。咱们的武器是手中的笔,不是握笔的拳头,大家不能本末倒置。再者说,谁又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现在厂卫猖獗,大家不要中了他们的计策,被这帮鹰犬拿住什么把柄。”
冲动的翰林们,也渐渐冷静下来,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们,未必真的怕厂卫,但是在翰林院里动粗,也确实是有点丢人。所有人的目光转而看向杨慎,杨慎思忖一阵,也点点头“承勋言之有理,大家不可莽撞,这本章是陛下要咱们誊抄交百官议的,这事不能不做。不但我们要做,整个翰林院的人都要做,咱们要让所有的同僚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写的。我现在去内阁,让父亲看看这些东西。”
内阁值房里,梁储、毛纪、蒋冕三人,本来去意已决,但是在杨廷和的反复劝告下,决定勉强再支持一阵,但是也已经不大管事。费宏的班辈本来不在杨廷和之下,但是两人的合作并不太愉快,杨廷和的行事思路和费宏并不相和,现在费宏已经很少来这里办公,在家中长期告病不出,很可能辞官辞的比另外三人还早。
顾鼎臣的科分辈分、名望还是手段,都不能和杨廷和相提并论,在内阁里,存在感极低。加上他是第一个在杨记入股的阁臣,弄的内阁里没人喜欢他,每天只是混日子。
最近百官议政,让内阁的工作量在原有基础上大为增加,杨廷和大权独揽的同时,也要承担远超常人的工作。除了这些朝政议论,地方上反应的问题,也从来没有中断过。南方的海贸,漕运,大户们对于杨记破坏市场的控诉,乃至于因为杨记买田、征地、造船等事,引发的一系列冲突,堆满了首辅的案头。
就在这种纷乱中,杨慎将那两份奏折的抄本递到了父亲面前,“父亲请看,这是万岁刚刚交到翰林院的,请父亲过目。”
杨廷和将两份奏折看了看,随手放在一边,“请你几位世伯看看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天子想要什么,下面的人就给什么,大明朝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聪明人。霍韬、方献夫,他们只是开始,接下来,这样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多。”
案头上的奏折里,原来有一部分会提到杨记害民,在地方为非作歹,乃至抢男霸女的事也时有发生。还有些地方民风剽悍,杨记在那里做生意,经常闹出人命。地方官由于受到限制不能处置,就把官司打到御前,请首辅做主。可是现在的奏折,这种内容已经大幅度减少,相反,倒是有不少地方,开始称赞起杨记为国出力,于国有功。
这些软骨头!杨廷和心里暗自骂了一声,顺带把霍、方两人,也都归入软骨头的范畴。这种奏折,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科道互查以来,言官们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同僚,查究不法的正事,没有太多人去做,还有人开始想着攀附权贵,保住自己的位置。曾经以节操风骨自夸的科道体系,正在逐渐走向崩塌。
随着事态的发展,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不为了这个,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天子的态度,是认为有了必胜把握,可以走到下一步了?
他冷笑了一声,难道下面一些人的声音大,就给了天子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那些六七品的小官,手上无权,品阶也低,一群蝼蚁般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多,也没有实际意义。看来天子还是太年轻了,没弄明白什么叫胜负,自己有必要给他把这堂课补上。
蒋冕将奏折一放“这两份奏折,没有可议之处,如果连这样的东西都要议,那大家的时间,就都会浪费在商量这种荒诞言语上,国事又有谁去做呢?老夫的意见很明确,天子必须继承孝庙的血脉,不管他本人愿意或者不愿意,这一点都没有什么可商量的。至于上本之人,简直是仕林之耻,理应交部严办,以儆效尤,至少不适合在翰林院里供职。他们已经对不起自己的清流身份,就不要再做清流官。”
梁储、毛纪两人也都点着头,这种事触动的是原则和底线,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余地。如果内阁表现出有半点退让,整个朝政的格局,都有可能退到当初泥塑阁老,纸糊尚书的局面,新君登基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君臣共掌朝政的大好局面,很快就要被荒废,朝政怕是比武宗时,还要糟糕一些。
几位阁臣都在嘉靖登基后教授他读书,为他讲解圣人之道,从这个角度看,这些人都能算是天子恩师。毛纪第一个站起身来“这次我们几个人一定要出来说话,让万岁明白,咱们的立场所在。老夫这就进宫,跟天子当面说清楚。”
杨廷和想了想“这样,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去,内阁本来就该是共进同退。这次的事,更要求内阁必须团结,不能各走各的。”
他看了一眼顾鼎臣,见后者依旧与平时一样闭目打坐,一语不发,咳嗽了一声“九和,咱们一起走吧。”
顾鼎臣睁开眼睛,谦恭的行了个礼“对不住,家里今天来了几个乡亲,定好了一起吃饭,做人要守信用,这事,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之后,他依旧陷入假寐,只在口内轻轻哼唱起新学的京剧中的唱段“我恨奸贼把孤的牙根咬碎!上欺君下压臣做事全非……”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以退为进
四位阁臣联袂而来,从气势上,已经有了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他们差不多就是当今朝廷的中枢所在,换句话说,这四个人代表了整个国朝官府体系的意志。与他们做对,就是与为大明牧守天下的大小官长作对,也就是与帝国统治的基石作对。
嘉靖的态度也很客气,对四位老师执弟子礼,一本正经的听着他们的意见,以及对霍韬等人的不满,最后道:“四位爱卿,你们说的这些,朕已经明白了。朕虽然年轻,但并非任性妄为之君,也知道如何分辨忠奸。之所以把本章发下去,交群臣议,并不是要形成舆论,来威胁谁,也不是想要针对任何人。只是朝廷现在北有虏贼,南有倭患,西南之地,还有土司偶尔起来造反。朝廷要做的事很多,我们的时间很少。可是有关礼议的问题,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然后朝廷里就会闹成一团乱麻,太耽误时间了。朕想的是,一劳永逸,通过这次百官上本,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说话,也都能看到别人说话,一次把道理都讲明白,以后,就不许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反复探讨。现在我们多一些容忍,总好过一直被这些问题困绕下去,不知恩师觉得如何?”
杨廷和点点头“陛下说的确实极是,老臣也只是担心,一些大逆不道之言喧嚣尘上,被人误认为是万岁的意思。将来,于万岁名声有碍。”
“恩师有心了,朕想来,朝内文武,还是能分辨出这里的是非曲直,我们倒是不用过于担心。这段日子,因为这件事,让几位恩师大为费心,这是朕的不是。朕年纪轻,又是从安陆小地方来的,在王府也没管过事,真正要处理起一个国家的政务来,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将来还要靠几位辅佐,朝廷才能运转下去。梁卿、毛卿、蒋卿,你们三位都是朕的师长,朕是不会让你们辞官的,这个江山,还离不开你们。”
会谈的气氛出乎意料的融洽,双方在一定范围内向对方露了底牌,表示了自己的底线所在,天子确实被内阁吓住了,担心因为自己的坚持,导致内阁集体辞职让整个帝国陷入瘫痪,不得不采取退让态度。这场群臣共议,只是为了将这事一锤定音,未来不再提及。至于霍韬、方献夫等要求尊献王为皇考的,将来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得到这个结果的梁储等人,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强臣欺主,在接下来的会谈中,也向天子委婉的表示了一下歉意。随着皇帝年龄渐大,即使什么都不做,这些臣子,也会逐渐给他更多的尊重,但前提是,大家都不去触动底线。
等到出了皇宫,几人又到了杨府,已经有一大批翰林学士以及六部堂官聚集在杨府,就这份奏折发表看法,情绪也比较激动。杨廷和安抚了众人,将与天子会谈的情形传达下去,这些大臣悬着的心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最后一批客人送走时,天色已经到了定更,杨廷和回到书房,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谈放鹤“放鹤,我有一种感觉,这一次,我们会输掉。”
“恩师,放鹤不是太明白,现在从局面上,我们占有优势。再者,天子已经答应了恩师,身为人君,不能出尔反尔。”
“这种观点,并不适用在我们这位皇帝身上,他的为人……这几年相处,我也已经看出来一些端倪。如果他今天跟我们针锋相对,寸步不让,那证明他其实没有底气,我们只要向前逼一逼,他最终还是会退下去。但他摆出的这种态度,却让我认定,他是故意示弱。我们手里的本钱,已经都摆在了桌面上,可是陛下手里还有奇兵。杨承祖是天子近臣,这种时候应该时刻不离皇帝左右的,可是今天在乾清宫,我并没有看到他,如果我所想不差的话,他是去准备人马,做好动手拿人的准备了。”
“厂卫?”谈放鹤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动用厂卫,那声势就太浩大了,何况这次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而是朝中百官都去参与的事。如果厂卫动手抓人,大家不会坐视,他除非是把所有人都抓到诏狱里,到那个时候,又有谁为天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