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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个月里灭了杜伏威这种如今好歹也占地将近十个郡的巨寇当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把觊觎漕运河道的那部分人马,以及外围小贼头扫除一下,萧铣和陈棱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两路军阀一核计,还是按照三年前萧铣和王世充联手攻打阚棱、辅公佑时候的路线,主要肃清邗沟以东直到东海之间的区域,以及邗沟西岸可以威胁到漕运的那些沦陷区,而对于杜伏威的核心领土暂时不予打击。
在这个基调之下,首先遭殃的便是在盐城县苟延残喘了将近三年的李子通。这个原本有机会在隋末趁虚占据江南并且僭称伪帝的二流农民军头目,因为本时空里萧铣始终牢牢控制住了江南。所以只能憋在盐城完成他的人生轨迹。现如今,连这一点最后的立锥之地也要成为萧铣迎驾计划中的一颗小筹码,被扫除掉了。
李子通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没兵要地盘没地盘,就这么算上壮丁还不到两万人的老弱农民军,加上两三个县城的城池,当然不可能是萧铣和陈棱两路大军南北夹击的对手。萧铣从南面海陵郡、也就是后世泰州、南通一带北上;陈棱从东莱南面的东海郡,也就是后世的连云港一带,配合萧铣一起动手。两路军阀总计动用了四五万人之多的部队。以灭顶之势在一个月之内把李子通给秒杀了。
李子通本人被萧铣让给了陈棱俘获,送去献俘——原本按照计划是要献到东都的,然而陈棱派出的献俘信使还没走到半路,杨广就已经乘着龙舟带着百官和骁果军南下巡幸了。所以陈棱的信使大约在颍川一带遇到了杨广。杨广收到这份大礼自然颇为欣慰,也就不再计较萧铣和陈棱夹击杜伏威的进度快慢问题了,而李子通则被杨广召集大臣。当中凌迟碎剐,切成了上千段儿的生鱼片。丢到淮河里喂鱼。
李子通被灭之后,萧铣军和陈棱军的势力范围相当于是已经在东海沿海地区连成一片了。南面的海陵郡原本就是萧铣的,北面的东海郡则是陈棱辖区,中间的盐城县周边也被两军合力打通,便意味着北起山东半岛北岸、南到林邑的整个中国沿海地区都变成了萧铣或直接控制、或间接控制的势力范围。规模越来越大的海盐贸易从此更不可能有别人插手进来,而所有与外番如倭国、契丹之类的航海贸易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萧铣的这个沿海势力范围岛链还要加上如今名义上还没有投靠他的交趾郡高士廉。但是萧铣身边的人都知道,高士廉已经把外甥和外甥女都寄在萧铣手下了,显然是纳投名状的意思。
整个大隋朝,除了萧铣之外,剩下的还拥有出海口的势力,只剩下渤海湾沿岸的两个军阀——当年杨义臣的副手、如今的涿郡留守薛世雄;以及辽东的卢龙郡留守罗艺。然而这俩人目前都是忙着对付火速壮大的窦建德都还来不及呢。
……
经过个把月的折腾,无数美女拉纤总算把杨广的龙舟船队沿着烟柳荫蔽的邗沟一路拖到了扬州。虽然如今这个时代,大力发展的水运的萧铣明明已经可以为杨广提供其他更省人力的船舶,但是龙舟就是龙舟,讲究天子威仪的杨广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图省钱省人力呢?
而拖过来的一路上,地方百姓们按照大业年间的惯例,依然是要给皇帝和百官“献食”的,结果又弄得至少有十几万良民因为被献食的开销勒逼得活不下去,给本来已经陷入颓势的杜伏威输送去了新鲜血液。
但是不管怎么说,朝廷南迁最重要的那一步,总算是被杨广走完了。到了扬州之后次日,杨广便召见了从丹阳赶去眼巴巴候着的萧铣——其实萧铣如今也是不怎么想多待见这个能折腾的老丈人了,而且他知道杨广越到后期情绪越不稳定,说不定接触得多就容易被对方用什么出格的理由教训。
以萧铣如今暗地里积蓄的实力,倒不怕真个被杨广一时触怒翻脸给宰了;如果杨广真翻脸,他大不了就直接扯旗造反好了。可是毕竟大义名分还摆在那儿,能够不扯旗光捞好处的话,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杨广是在当年王世充做江都丞时候修建的江都行宫里面见的萧铣,场面只是寻常家宴,也就是萧皇后也在列席,而萧铣自然也要带上正妻南阳公主和父母相见。这样的局面好歹可以让气氛更加显得缓和一些,杨广略微饮了几杯,便开始问萧铣正事儿:
“爱卿在江东,数月之内清剿林士弘、李子通,朕心甚慰。可比杨义臣迁延数年都不能克尽全功的要好得多——今儿既然来了,咱君臣翁婿也不必虚礼,但说紧要的事情。朝廷百官与驻军大部南下。将来数年之内,江南百姓可能为朝廷供给足够的钱粮?不要想着北地的税赋,你便要当北方已经没了,只靠江南道百姓的税赋,养足三十万骁果军的军饷,还有百官的俸禄,全军的赏赐。”
“回禀父皇,承父皇鸿福,虽然如今北地多有不宁,但江东却在这数年内广种占城稻、推广飞梭织丝、织棉,民间颇有余饶。若是能够精简百官冗员,并且保障朝廷骁果军人数始终在三十万人之内,江南税赋供养朝廷应当无虞。”
已经好多个月没见过笑容的杨广算是难得地露出喜色:“好,爱卿肯这般保证,朕心甚慰。唉,如今这天下,真正奉公为国之臣当真不多了。那些执掌地方的,哪一个不是对朕哭诉天灾连年、贼寇祸害百姓甚烈?让他们补交捐税,一个个各种借口拖延……”
“父皇……您当年可是答应过的……在江南推行租庸调法,南人不过淮服役……臣愿意允诺江南税赋如父皇所需,也是建立在此法不得更易的基础之上,否则若是臣失信于民,只怕江东也不易治理,难免还有刘元进、林士弘之流……”
杨广刚听萧铣稍许打断了他的言语时,脸上满是惊愕之情,几乎要发作,但是听了内容之后,又旋即释然了,苦笑了一下,最后没有追究,淡淡地说道:“你还是怕大业八年时候那般,让江东百姓服徭役自费运漕粮北上不成?如今朕都已经放弃河北糜烂之地了,你还有什么怕的?这一点朕照样坚持不移便是,只要南人把钱粮交足,朝廷的骁果军自有北地跟来的兵源,又不用南人加派兵役,也不用他们再营漕运——如此条件,还不优厚么?”
“父皇爱民,乃是万民之幸,臣也是如履薄冰,夕惕若厉,才有刚才失礼之处。”
“罢了,朕又没有怪你——不过还有一事,你也要上心。虽然朕不让南人过江服役,然丹阳宫还是要尽快修好。征发丹阳百姓在本郡修建宫殿,以如今东南之富庶,没什么问题吧?”
“臣一定尽快……此前不过是因为平定林士弘之乱,占用了太多兵力民力,故而迁延。臣保证以半年为期,为父皇修成丹阳宫,成父皇迁都之愿——只是,正式迁都之事,父皇果真已经在朝中……若是此事最终不能成行,修建宫室耗费可是不菲……”
“这个便不劳爱卿操心了。朕当年迁到东都时,多少人反对,不也是办成了么!”
“臣失礼了!臣这就去办。”
第三十五章安置骁果军
丹阳的江南道经略府内,深夜。萧铣昨天才刚刚从江都行宫回来,便投入到了紧张的丹阳宫筹划工作中去了。他本就是将作监出身的,后世又搞过工程,虽然很久不亲自管这种营造的事情了,但是皇帝亲自交代下来的修建新宫这样的大事,他当然还要亲自把条目细则梳理一遍。
萧铣放下一个图纸的卷轴,正要下意识地抬手招呼侍妾独孤凤把参茶端过来,然而触手之处那种滑腻之感,让对家中妻妾颇为熟稔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身边换人了。再仔细用嗅觉感受了一下那股成熟的醇香,便知道是自己的妻子,南阳公主杨洁颖。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从江都回来,便这般脸色?为夫哪里做得不是了,还是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么?”
杨洁颖神色有些闪烁,忙端起参茶的盏子掩饰,“没,没有不舒服,夫君也做得很好。如今天下大势已然如此,父皇想要坐保东南,等北方群盗自相残杀。这种事情,本来就对江南百姓压力太大。夫君能够为父皇分忧到如今这一步,天下间也没见几个人可以做得更好了。”
杨洁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失神,又似乎陷入了回忆。许久才叹息说:“夫君,妾身心中乱得很。你觉得父皇将来还能够恢复北疆么……自古真到了衣冠南渡,偏安一隅的地步,那便是彻底的天下大乱了,再想重新收拾,没个十几年之功。如何能够,父皇已经四十八岁了。这些年身子又越来越差。看着全像是五十好几的人……唉。”
萧铣放下手头的东西,酝酿了一下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个妻子的厉害,这些年来虽然外头的事情杨洁颖知道的不多,尤其是萧铣和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本就怂恿他“万一杨广有个三长两短时”生出不臣之心的谋士之间的密谋,一直是绝对保密的状态。但是杨洁颖毕竟是见识不让须眉,获取咨询的渠道也比普通朝廷大臣更多,看出一些什么隐患并不奇怪。
但是萧铣也不担心,因为他至今为止并没有做出什么谋逆的事情。至于保存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也是一个牧守地方的镇将自保和权变的手段而已。换句话说,历史上李渊都没熬到杨广嗝屁才造反呢。他萧铣如今打定的主意便是只要杨广没被别人先做出头鸟干掉,他就不当这个首恶,自然比历史同期的李渊更清白。
杨洁颖再是对父皇忠孝,总不能要求自己的夫君做一个彻底愚忠的人,做一个当她父皇一时情绪不稳定想砍了她夫君就随时会被秒杀的人。而且杨洁颖是懂得天下大势,有政治眼光的,她对于杨广的很多治国方略也很是悲观,言辞恳切地劝谏过自己的父皇;所以她对于夫君发展自己的势力,曲线救国并不反对。反而觉得这是一种修正父皇政略错误的补救措施。
萧铣知道妻子是怎样的人,所以他酝酿完了情绪之后,也是妙到毫巅地叹息了一声:“想听实话么?”
“夫妻一体,还要文饰作甚?妾身当然要听实话。”
“为夫这些年。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和夫人明说,但是相信夫人也是看出一些端倪的。不是为夫想隐瞒,实在是难以启齿。今天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便直说了。”萧铣字斟句酌地说到这里。抿了一口参茶,才沉痛地续下去。“父皇的多疑,夫人也是知道的。当年大伯——我是说我们萧家的大伯——那般下场,为夫岂能不慎?”
萧铣之所以强调“我们萧家的大伯”,是为了防止杨洁颖误会:他要说的是萧琮,而不是杨勇。谁让杨广在这事儿上名声比较臭呢,无论是亲大哥,还是大舅子,都那般下场。
“为夫为了国家平乱,拥兵敛财,任用私人,这些都是有的。可是东南海贸之利、外番海盐财赋,若是被外人所知了,这些钱粮如何能用到救民平乱的刀口上?事到如今,父皇能不能看到朝廷重新北渡黄河的那一天,已经殊不可知。为夫那点私心么,便是父皇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咱说不得只有拥兵拥立燕王——毕竟为夫和齐王之间的那点过节虽然说大不大,但是齐王气量狭小夫人也是知道的。为了你我,为了月仙,到时候说不得也要让父皇立长孙而不立次子了。如若父皇遗诏不愿如此的话……为求自保,为夫只有忠于大隋,而不能愚忠于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