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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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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条条证据都指向徐家,他们才是背后的罪魁祸首!”海瑞神情间尽是不满道。

“跟你明说吧!徐家退出苏州府,我们也不再拿此事作文章,这是各方心照不宣的默契!”沈默沉声道:“如果我们还要得寸进尺,徐阁老也不会再忍让了!”说着深深望向海瑞道:“刚峰兄,徐阁老为官几十年,身居内阁次辅,门生故吏满天下!我俩就是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无所畏惧!”海瑞昂然道。

真是个犟驴子,沈默心中轻叹一声,只好拿出撒手锏道:“咱俩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还想不想让我把市舶司搞下去了?”

海瑞终于泄了气,默不作声的寻思一会儿,还是妥协道:“那五虎都要绳之以法。”

“这个你放心,我会亲自跟徐家交涉。”沈默颌首道:“海大人。”

“下官在。”海瑞应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归大人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沈默微微笑道:“要是再没人去帮他分担一下,真要殉职在吴淞江上了。”

“下官明白。”海瑞道:“我这就去吴淞江,把归大人替下来。”

“好的,”沈默颌首道:“就拜托你们两个了。工期只有十个月,一定要按时修好它!”

“知道了。”海瑞拿起官帽道:“下官告辞。”

“我送你。”沈默起身相送道。

送走了海刚峰,沈默回到签押房,铁柱也将软禁多日的祝乾寿带到了,看起来祝大人的日子不太难过,竟然还胖了一些。

进屋后,他望向沈默,沈默也不跟他废话,沉声道:“徐五的案子已经了解,海瑞甚至把五虎。。。。。。哦,他称之为‘五鼠’,全部给挖了出来。”说着瞥他一眼道:“一应人等都领罪了,你觉得自己该怎么办?”

“大人的手腕出乎在下意料。”祝乾寿倒也光棍,掸掸衣领道:“想不到朝廷始终没有派员下来,那在下也就有口莫辩,只能任由大人宰割了。”

“你太天真了。”沈默冷笑道:“也不想想徐阁老是什么人?他能让上面下来人,翻查他的老巢吗?”

“我大明最大的是皇上,就算朝廷中,还有严阁老呢!”祝乾寿不服道。

“要不怎么说你一个七品芝麻官,”对于这个偷偷使绊子,险些让自己摔倒的家伙,沈默是一肚子的邪火,伸出俩指头比划道:“眼界就跟芝麻一样大呢!”

“大人可以治在下的罪,但请不要侮辱我。”祝乾寿面色不豫道。显然是个很自尊的人儿。

沈默冷笑道:“不服?”

“不敢。”祝乾寿把头一歪道。

“那还是不服。”沈默笑道:“好吧,今天就给你上一课。”便发问道:“你可知天字一号大贪官是谁?徐阁老么?”

“是。。。。。。严阁老。”祝乾寿低声道。

“多少年来,弹劾他的折子,已经装满了一屋子,陛下为什么视而不见?你想过没有?”沈默问道:“难道一句‘**臣蒙蔽圣听’,就能解释的了吗?”

“这个。。。。。。”祝乾寿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告诉你,陛下不怕他的臣子贪,反而认为贪官比清官好用。”沈默冷笑道:“因为清官一身是刺,却把柄全无;而贪官却恰恰相反,一身把柄,且光滑无刺,用起来顺心舒心,不想用时又随时可以抓住他的把柄,用起来真是妙不可言。”

祝乾寿听这说法着实荒谬,细想却真是这么回事儿,至少在嘉靖一朝,清官很少被重用,反倒是善于逢迎拍马的严嵩之流,屡屡被提拔高升,甚至把持了朝政。

“所以你把徐家纵容恶奴,强占民田的事情捅上去,严阁老也会说一声‘吾道不孤’,不可能真拿这件事发难。。。。。。因为谁都不比谁干净,非得较真的话,只能一起被拖下水!”沈默接着道:“至于陛下那里,也只会更加放心,让徐阁老接班严阁老,你明白吗?”

祝乾寿眼里的神采开始涣散,轻声呢喃得到:“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跟陆家人说的不一样吗?”沈默语调平缓的问道。

“是的,他们说。。。。。。”说到一半,祝乾寿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诈了,虽然立即止住话头,却也已经了馅。

沈默先用一连串耸人听闻的说法,动摇祝乾寿的意志,然后趁他心旌摇动之时,突然发问,果然攻破了他的心防,一下揪出了幕后的元凶。

“果然是陆绩在搞鬼!”不管面色惨白的祝乾寿。沈默冷笑道:“被严禁跟我作对,便暗中使坏,看来还真是**不悔改啊!”

好半天,祝乾寿才回过神来道:“大人。。。。。。怎么猜到是陆家的?”

“据说你是应城人,距离安陆不过百里吧?跟陆家可是能论上老乡的,你不会不知道我跟陆家的龌龊,所以我一旦起了疑,立马就会往他们家想。”沈默微笑着解释道。

“大人为什么会起疑呢?”祝乾寿不解的问道。

“不是我瞧不起你,”沈默往椅背上一靠,不客气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能知道多少事儿”朝中大人们的龌龊不说,单说你对海瑞说的那些数字。。。。。。宗室藩王多少。官吏军队多少,每年所耗的粮米多少,导致国库亏空又有多少,等等等等。”说着晒然一笑道:“这些都是大明的机密,不少数字,我这个在内阁当过差的都不清楚,你和海瑞两个七品县令,从那里知道的?”

“原来刚峰兄全都对大人讲了。。。。。。”祝乾寿轻叹一声道:“看来他始终是与大人近一些。”

沈默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从海瑞的慷慨陈词中,听出了端倪。。。。。。觉着那些数字应该是他告诉海瑞的,所以才出言相试,果然又一次猜中了。

“难道大人就凭这一点,便断定是陆家在背后支招吗?”祝乾寿轻声问道。

“这个只是条件,当然还有动|机更加可疑。如果没人在后面知事,你就算想把事情搞大,最多也不过是AO|到省里吧?可你却直|接|绕|过巡抚。总|督。想把事情往CHAO中||捅,这哪是为人平|反|冤|狱?分明是想把我赶|下|台去嘛。”说着揶揄的笑道:“那些人是不是允诺你,我下去。这个苏州府就由你接|班?”

“大人不要侮辱我的人格!”祝乾寿黑着脸道:“虽然他们确实说过,但我不会答应的。”既然人家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没必要再捂着盖着了。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沈默反问道。

“因为,陆绩把那些数字给我看。”祝乾寿激动的瞪起眼睛道:“让我终于知道,堂堂大明已经是败絮其中了,如果不打|击豪强贪|官,把土地还给老百姓,亡||国之日不远矣!”只听他提高嗓门道:“我对他的话深以为然,便接受了他的建议,要打|倒苏松最大的地主!继而让大户们把吞没的田地退回来!”

沈默对陆绩那家伙的蛊惑能力佩服极了,心说怎么就能把挺精明的大户,官员都忽悠成傻子,让干啥就干啥?单从这一点看,这家伙还真比自己强。

沈默将陆绩与自己的恩怨,尤其是他们的背|景,讲给祝乾寿听后道:“现在知道了吧,他只是利用你来对付我。”祝乾寿面色一阵纠结道:“难道陆家真的勾|结倭寇吗?”

“对,陆家和他们的合伙人,依仗着朝中的贵人横|行霸|道,铲除他们的对手。”沈默面色严肃道:“你真准备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吗?”

祝乾寿颓然摇摇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垂首道:“都怪我有眼无珠,还请大人责罚。”

“哎。。。。。。”沈默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叹道:“我看过你的履历。清|清|白|白,勤政爱民,其实是个好官。据说当年你的成绩不错,原本不必外放,可以任京官的。但是在京里观政时,曾与投附于严|党||门下的同榜徐从龙对弈。适棋子争路,你便戏之曰:“想依仗冰山倾轧我?”徐从龙怀恨在心,告之于严世蕃。严便授意吏部镗|铨|选|时,将你派往经常遭受水灾,城垣残缺,民生困苦的昆山县,是这样吗?”

“是的。。。。。。”听大人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徐从龙颓然:“当年年轻气盛,春风得意,着实孟浪了些,想不到祸从|口|出,被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了命运。”

“当官的因一言|获|罪,并不算希奇。”沈默轻声道:“但难能可贵的是,你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兢兢业业的操持政务,断狱平讼,修葺城墙,编练乡勇。从这点来看,你就比大多数官员要强。”

“下官。。。。。。在下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祝乾寿面上的表情柔和许多,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却是逾越了本分,冒犯了上官,请大人责罚。”

“跟你说实话吧。”沈默走回大案后坐下,没好气道:“如果从我个人论,你确实冒犯,甚至欺骗了我,我恨不得让你扒了官服G蛋。有多远G|多远。一辈子见不到才好。”说着正色看一眼祝乾寿,一字一句道:“但是从苏州府的角度,你确实是个好县令。。。。。。这年头好官不多,尤其是县令,能保持节操,让百姓少吃点苦头的,就更是少见了。”

“我不能因为一个人好恶,就让昆山县十几万父老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官。”望着难以置信的祝乾寿,沈默沉声道:“托了好官紧俏的福。你逃过这一劫,但如果再敢自做主张,或改弦更张,咱们就新帐旧帐一块算!”说着一拍桌上的卷宗道:“给你提个醒,这里面的东西,便足以将你送入牢房了!”

当初祝乾寿与徐五一干人虚与委蛇,可着实装了一把‘官|F**’。原本他的打算,等钦差来了,必会询问自己,到时候交出魏家二兄弟。再将事情的真相一揭发,自然可以将自己洗干净。但现在天使没来,事情也已经水落石出,不会再调查下去了,如此谁也没法证明他是装的。

祝乾寿嘴角一阵嗫嚅,但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算是被沈默彻底捏扁了,竟然从骨子里对这位大人萌生出畏惧来。

“退下吧。”沈默一挥手道:“是要我不计前嫌,还是变本加厉,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祝乾寿点点头,给沈默磕了三个头,便拖着沉重的步子退下,回到昆山县,去接替海瑞那一摊子了。

“大人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了?”将祝乾寿送走,三尺回来不甘心的问道。

“既然成了徐阁老的学生。”对着自己的心腹,沈默自然无所顾忌道:“就得好好学学他的手段。”

“徐阁老的手段?”三尺道。“先隐而后发”沈默轻声道,见三尺一脸茫然,只好白话解释道:“俗语又叫秋后算帐,或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哦。”三尺悟**很高,恍然道:“大人的意思是,现在风头正紧,若是对付他,对我们的名声不利,所以得先等等,过的一点时间,外界对这事儿不再关注了,到时候再跟姓祝的算帐,对不对?”

“那是徐阁老的选择。”沈默摇头笑道:“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得比他还强点才行。”说着双目微眯道:“欠了我的债,就得连本带利的还,还不清就分期付款,休想一了百了!”说着重重一捶桌面道:“徐家也不例外!”

沈默说到做到,三天后,他便再次莅临松江府,与前两次的便装简行不同,这次他穿着官服,坐着官船,到了松江码头后,便换乘八抬大轿。带着全副仪仗,一路上鸣锣开道。浩浩荡荡便到了徐家门口。

看见徐家仅开着侧门,一身戎装的铁柱大声道:“开正门!”

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也不能怪官员们出门爱摆谱,因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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