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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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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浑浑噩噩中,他的马车直接到了陆府,朱红的灯笼毛经取下,取而代之的是挽联、花圈和蓝色的灯笼。

沈默下来马车,门口接待吊唁的陆府管家认出他来,便将白腰带递给他。沈默接过来扎在腰上,又摘下蛮帽子。接过一顶白帽子,披上一块白布。作为陆炳的师弟,他应该着如此重孝的。

面色凝重的走进去,便看到停枢的灵堂扎在院子里,沈默不禁悲从中来。流着泪走过去,放声哭道:“师兄啊,师兄,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呢?你要疼死我啊!”他这番哭是自内心的,既为死去的师兄陆炳在哭。也为他自己的命运在哭。他的哭声感染了灵堂中的所有人,都跟着大声哭起来,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反正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昨天的一章,呵呵,节奏一被打乱,要恢复就需要些时间,诸位待我稍稍调整哈。

第五七零章死亡日记

沈默这一哭,勾动了很多锦衣卫的心思。他们追思起大都督在时,兄弟们宝马轻裘、快意恩仇的日子,又想到这样的好日子,肯定是一去不复还了,现在他们就像一群没娘的孩子,还不知怎么倒霉呢,一时间悲从中来。都嚎啕大哭起来,哭声直达云霄,,

当天夜里,沈默便留在陆家给陆炳守灵,除了陆炳的家眷外,十三太保中在京里的所有人,也全数都在灵堂内守孝。

那灵棚扎得透风撒气,半夜里北风呜呜一起,里面跟外面一样冷透了,沈默虽穿了棉袄,但还是牙齿打颤。

这时有人将一床棉被披到他背上,沈默回头一看,是朱九爷。感激的咧咧嘴,他将被子裹紧了,轻声问道:“九爷,我师兄是怎么去的?上月还好好的呢。”

朱九闻言面色一变,摇摇头小声道:“沈大人,这事儿不可言,咱们还是等东厂的调查结果吧。

沈默轻声问道:“难道已经变天了?”

朱九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那倒还不至于,但总之是小心些好。”他说的含糊。但沈默却能明白他的意思,像锦衣卫这种皇帝的特务部队。地位高低全看圣眷如何,现在他们有史以来最强的指挥使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所以锦衣卫盛极而衰几成定局。而东厂那边。没了陆炳的强力压制,定然如释重负。重新张牙舞爪,此消彼长间。说不得又要回到往日,锦衣卫被东厂钳制的可悲局面。

在这种内部人心惶惶的时候,让朱九爷在众人面前说些什么,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沈默理解的笑笑,便不再追问下去。好容易熬到天亮,可以回家睡觉了。他揉着酸麻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往外走,却听门口一阵鸡飞狗跳,然后便见一群人径直闯入,到了灵堂前!

率众持械擅闯大都督府,这要是陆炳还在。谁也不敢,但现在他死了,便有人敢了。

只见来人中,领又的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其余人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这身装束已经消失在京城许久了,所以沈默不认得,但对锦衣卫来说,却是无比的刺眼,因为这是东厂番子的制服。

就像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的标志一样,这些尖顶帽白皮靴,也是东厂番子的标志。东厂从来没有消失过,即使陆炳活着的时候,他们依然在京城活动,但你是绝不会看到这种装束的,因为为了讨好陆太保。他们都穿上了飞鱼服,带上了绣春刀。

但现在陆炳一死,他们便“摘我绣春刀,著我旧时裳”换回了原先的尖帽白皮靴!这其中蕴含的意味,着实让锦衣卫的人难以接



但更难接受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便听那领头的挡头高声道:“锦衣卫的人听着。厂公驾到,还不跪迎!”话音一落,便见番子们左右分开,现出一个身穿大红蟒衣的太监,正是司礼监席秉笔、提督东厂太监陈洪。

只见那陈洪一张白婪的马脸上,满是倨傲的表情,用眼角膘一眼披麻戴孝的十三太保,然后便抬头望天。

“都章了吗?跪下!”那挡头见状厉喝一声,说着竟啪的一声,猛地一甩手中的鞭子道。

朱九等人面露愤恨之色。都望向十三太保之,锦衣卫副指挥使朱大。朱大面色难堪的向陈洪行礼道:“原来是陈公公,您老是来吊唁我们大都督的吗?”

陈洪仿佛没听见一样,还是举头望着天。

朱大看一眼陆炳的大公子陆纲,意思是,您得说句话,今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大都督丢了面子。

陆纲是不怕东厂的,便站出来道:“陈公公要是来拜祭家父,便请灵前上香。若是有别的事情,还请改天再来。”

陈洪的目光这才改为平视,随意的拱拱手道:“原来是大公子,咱家当然是来吊孝的了。””一”一,一,一,一,一,一

“锁”。地一声清脆磐响。陈洪走到了陆炳的灵前,望着那蓝底黑字的檀木牌位,他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仿佛那陆炳正坐在棺材里,朝自己森然的笑着。

陈洪赶紧摇摇头,给自己打气道:“死了的老虎有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还是拿起一束香,在烛火并点、燃了,毕恭毕敬的插在灵前。却再不敢看那牌位一眼,便转过身来,对陆纲和陆纶道:“陆太保英年早逝,皇上痛心疾,咱家也十分难过,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节哀。”

“锁,地又是一声磐响,孝子给来宾磕头。按理说陈洪便该离去了,但他仍站在那里,目光扫一眼神色复杂的十三太保道:“皇上已经命东厂查清陆太保暴卒的原因,为了方便调查起不,请诸位不要离开京城,并随传随到”顿顿又道!,嚼刚…不用当差了,先集中全力,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朱大闻言皱眉道:“厂公。我们每人都身负要职,一大摊子事儿,若是都在家歇着,万一出了乱子,恐怕不好交代啊。”

陈洪看他一眼,淡淡道:“这你不用操心,杂家自会派人代管放心,不会吞了你的权。什么时候查清楚了,都没了嫌疑。自然会重新交给你们。”送到狼嘴里的肉还能叼回来?做梦去吧!

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十三太保,此匆全都哑了火,默默的听着陈洪的命令,默默地看着他离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陈洪和东厂的人都去了。十三太保还如泥塑一般愣在那里,直到有人突然转身,跪在陆炳灵前大哭道:“大都督,您睁睁眼吧。看看孩儿们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一句话引动了众人的悲愤,全都跪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幕,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让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沈默,心情也无比的沉重。他望一眼这座煊赫一时的宅院,此刻看起来,是不可避免的要衰败下去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沈默心中突然浮起杨升庵的绝唱,终于明白,非是经历了生死沉浮,是不会有这样大彻大悟的。

当他离开陆府时,便见朱九站在门口道:“我送大人一程。”

沈默点点头,坐上了朱九的马车,马车在北京城宽阔的大街上疾驰,让一切眼线盯梢都失去了作用。

见堂堂锦衣卫顺天府千户,在自己的地盘上,竟如此小心翼翼,沈默有些感伤道:“想不到转眼之间,天翻地覆了。”

“天翻地覆?”朱九品啧着这个词,良久才唱叹一声道:“是啊,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下从云端摔到了泥里,确实是天翻地覆了。”

沈默暗叹一声,心说我也好过不到哪去,便母到主题,问道:“我师兄好端端的,怎么会暴卒呢?上月见他时,还好好的呢。”

“大人自己看吧。”朱九从怀里掏出个本子道:“这是我们大都督的日记抄本,与他亲笔写的那个一字不差,记载着他这一个月来的身体变化。”

沈默接过来,打开从第一页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十月年七,圣上恩赐灵药龙虎丹,命微臣先行服下,臣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看到这,沈默顿觉无比荒唐,想不到嘉靖在瞌药之前,还会先让近臣试服,本身相当怕死,却又毫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然后翻开第二页,现皇帝急于想知道陆炳试服的效果,赐药后的第二天便密札耸问,问他服药后的感觉。陆炳这下没法拖延了,只好从当天就开始服用,同时逐日回禀服药后的反应”沈默不禁觉着有些悲哀,堂堂三公款三孤的极品大员,竟被逼着给皇帝试药,这种官儿当得再大,又有什么意思?

翻到十月二十日的日记,只见上写道:“臣蒙皇上问:“臣服丹经二日,但觉何如?,臣对曰:“臣依法服药二日,腹中略有胀气,夜间数度光顾五谷轮母之所,其它未觉如何。臣闻凡药不必效,久久滋益,其功更大。容臣继续服用,以观后效。”

二十二日曰:“臣已连服丹十粒,服后随觉肺腹间如有物转运温满,与前次相同。但上至胸骗,似食饱。臣看得此粒,乃朱砂所制,有银星似汞,味少甜,似和以枣酿,想是合铅汞而成丹也。今服未觉,不知往后何如?,

二十八日道:“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遍身燥痒异常,不可一忍,每日入夜时分。其痒才息”

期间还有一日,陆炳写道:“凡药不可过量,获效即止。若过多,则虽相宜者,亦转而为害。此草木之药皆然。至于铅汞,乃金石之类,性已多热。臣向具奏。未宜轻服,正惧有此。臣数日来,觉脐至顶,常有热气不散,则知药力之重,陛平当慎之又慎”可见到了此时候,陆炳也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到了十一月初二,陆炳欣喜的记录道:“今日烦躁稍减、瘙痒停止,似已过关矣,捱臣下服完整盒,陛下即可放心饮服”之后数日安然无恙,直到十一月初五。忽然有这样的记载:“今日服药之后,呼吸急促起来、浑身乏力、头痛欲裂;舌尖口中麻,口鼻开始流血”

记集到这戛然而止,但沈默完全可以想象,陆炳在痛苦中骤然死去的惨状,因为他死亡的日期,正是初五日。书。”

“为何?”沈默轻声问道。心”刀道了大都督死因”朱九道!“所以陛下才会让东厂吼”联杳,怕的就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成为千古笑柄。”

沈默闻言轻轻点头。皇上让最亲近的臣子试药,结果把大臣药死了,无论其中有何等原有。都是一桩不折不扣的丑闻,必将为人津津乐道,这是死要面子的嘉靖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希望大人能将其保存下去,适当时候还锦衣卫一个清白!”朱九慨然道:“不然世人还以为我们如何无能,竟连自己的大都督都保护不了,让他轻易被人害死了呢。”看来他已经预料到,最终的处理结果,一定会撇清宫里的关系,那样一来,无论嫁祸给谁,锦衣卫都逃不开责任了。

因为只有御赐的东西,锦衣卫不能检查,也没有责任,其余通过任何途径,送给陆炳的东西,出了问题都得承担责任”

沈默点点头,面色愈凝重起来,朱九以为他被事情的真相震撼了,殊不知其实他在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另一个人,但不能轻易开口问询,否则会惹来麻烦的。

下了朱九的马车,回到家里后,沈默对三尺道:“你去琉璃厂,给我买一套上好的祭具来。我要在家里供奉师兄的牌位。”说着压低声音道:“重点是,路上注意看看,青羊观里的牛鼻子,现在安好否。”

三尺应下,网要出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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