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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出来吗?”肖先生得意的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个通阴阳、晓天机的算命的。”
“算命就好好算”沈默冷冷道:“不要肆意诋毁朝廷,不然有你好看的。”
“这就是官集子吧?”肖先生笑道:“这算是你对我的警告吗?”
“不,这什么都不算。”沈默突然展颜笑道:“只是萍水相逢
第七二二章绝命书(上)
外面北风呼啸。白雪乱飘,大殿里变得很安静,甚至连油脂滴在火上,出的吱吱声,都能听得清楚。
沈默明显给出了台阶,那肖先生却并不罢休,目光反而越的不和善。有些凶恶的与他对视着。
两边的武士不知接下来会生什么,都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手按到了兵刃上,随时准备火拼一场。
就在双方的气氛越来越僵,眼看就要无法收场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跳到两人之间,将他们的视线隔断。
正是那小乞丐。野儿,只见他面朝着肖先生,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笑道:“你俩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对眼啊?”
肖先生本来凝聚的气场,一下子泄掉了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可你们没在说话呀。小乞丐嘿嘿一笑,手指棒着下巴道:“其实我知道,先生你连输给高手哥哥两场,心里不舒服,想要找回面子来,对不对?”
肖先生哭笑不得道:“小孩子懂什么?”
“一口一个小孩子”乞丐不高兴的撇嘴道:“哥,你来评评理。肖先生是不是卜心眼?”
他那孔武有力的哥哥,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一边,闻言笑笑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望向肖先生,目光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好像在说“不要胡来。
肖先生看看沈默,再看看那青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仍不甘心,挑衅般的笑道:“兄弟,不如找点乐子?”
“什么乐子?”那青年问道。
“让双方的武士比试一下。”肖先生对青年了解甚深,知道他最喜欢让手下跟别人搏斗,而且每次都要赢,经常打得不可开交,甚至引过大规模的冲突,于是他挑拨道:“看看谁的武士更厉害?”
果然挠到了青年的痒处,他颇为意动道:“怎么样,你敢不敢?”这话却是对沈默说的。
沈默微微一笑,摇头道:“对不起,我的兄弟们是守护我的战士,不是供人取乐的玩物。”即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又丝毫不落面子,显的很有水平。
听了他的话,那青年竟然若有所思。仿佛在反省自己往昔的所为,显然是个十分实诚的孩子。
这时,小乞丐,出声抗议道:“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哥,你不是说,只要我跟你回去,你就什么都听我的吗?”
青年闻言摸着后脑勺道:“我好像是说过,算了,不打就不打。”说着伸个懒腰道:“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路呢。”便转身离去了。接连两次想要找事儿,都被那小乞丐搅黄了,肖先生是哭笑不得,问他道:“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跟你啊。小乞丐笑道:“咱俩关系近,所以我才光说你的,因为我跟高手大哥不熟…”
“算了”肖先生是有气撒不出,只好闷闷道:“什么兴致都让你搅合了,这下高兴了吧?”
“对不起小乞丐可怜巴巴道:“我不是故意的,顶多算是好心办坏事。”
“嘿,”跟这孩子说话太费劲了,掺杂不清不说,还有气生不的。肖先生无奈的叹口气道:“算了。累了,也回去睡了。”便拍拍屁股起身,对沈默道:“谢谢你的烧刀子。”说完便离开了。
沈默以为那小乞丐。也要离开,谁承想他却坐到了自己身边,笑嘻嘻道:“高手大哥,你可真厉害。”
“哪有”沈默摇头笑笑道:“雕虫小技而已。”
“能教我怎么猜谜吗?”乞丐一脸讨好道:“还有吟诗作对,我都想学。”
“这个可不是一晚上就能学会的”沈默呵呵笑道:“得长时间的积累。”
“时间我有的是”小乞丐撅着嘴道:“可没得老师。”
“肖先生的学问就很好。”沈默微笑道。
“他呀小乞丐愁眉苦脸道:“一年也见不着两回,而且来了就和我父汗整天喝酒,根本指望不上的。”
沈默轻声道:“其实自学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小乞丐欣喜道。
“我不骗人的。”沈默笑道,说着便告诉他,应该从什么书看起,然后再看什么书。由浅入深,由简入难。渐渐的提高水平。道:“古人云,熟读唐诗三百,不会作诗也会溜。只要你肯下功夫,浸淫日久。吟诗作对都是水到渠成的。”
乞丐听得两眼放光,默念着沈默给的书名,唯恐记不住,还从怀里掏出小本子,用细细的眉笔全都记下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渴求的看着沈默道:“如果我遇到不懂的地方,能给你写信吗?”
看着他纯真无邪的眼神,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沈默最终还是点点头。将年永康家的地址留给他,道:“我姓徐,字文清,你把我的名字写在信封上,寄到这个地址上去。我就会收到了。”
“这是你家吗?”小乞丐眨着眼道:“我能去你家玩吗?”
“这不是我家”沈默摇头笑笑道:“是我朋友的家,他会转交给我的。”
“是这样啊小乞丐有些失望。但很快恢复过来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地址,等我写信告诉你。”
沈默领笑道:“好。”
乞丐又缠着他问这问那,沈默的耐心好,都一一作答,而且毫无敷衍之色,这让小乞丐十分受用,他对沈默说:“你真是好人。”
“何以见得?”沈默微笑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过有本事的人肯跟我说这么多呢。”乞丐很认真道。
“呵呵”沈默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他们都说肖孔玄本事“、个丐很自信道!“你比肖炎生厉害,当然蔓,册事了。”
“哈哈哈,”沈默忍不住大笑起来。
乞丐离开时。已经很晚了,沈默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感到有些疲倦。
铁柱凑过来小耸道:“那个姓肖的,几次想挑事儿。”
沈默微微领,压低声音道:“他认出我来了,这是他难得的报仇机会,不过那些蒙古人不愿惹事儿,他只能干着急。”这毕竟是在大明的土地上,除非有把握把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一个不漏,否则他们别想回到草原上了。
“那我们呢?”铁柱低声问道:“我们就这么放过他?”
“我还没想好”沈默摇摇头,低声道:“况且现在也不是抓捕的好机会。”沈默早就盘算过了,这么恶劣的气候下,即使一现这些人便去找援军,也不可能在明天赶到了;而且蒙古人的机动能力要远远强于明军,如果不是伏击的话,人再多都只有吃灰的份儿。
但沈默心里又确实痒痒,想要为边关的将士吃下这块肥肉:“让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大人不想再说话,铁柱悄悄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声安排卫士们上、下半夜轮班值守自不用提。
对方也有类似的安排,一阵骚动之后,大殿中重又陷入了安静,当然这次持续的时间,要长得多。
沈默当然不用值夜,只管睡他的觉就是,这毕竟不是房间了,没有温暖的被窝,到了下半夜,火堆不那么旺了,尽管裹着两条厚厚的毯子。他还是被冻了起来。
大殿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甚至能压过外面的风声,对于有些神经衰弱的沈默来说,在这种又冷又吵的环境中,一旦醒来休想再入睡,索性揉揉眼,从怀中掏出师傅的信。在幽幽闪动的火光中。那方正浩然的字体,更显得棱角分明:
“爱徒拙言如晤:吾作此书与汝永别,汝观此书时,吾师徒已阴阳两隔矣”
“吾已五十有六,已到知命之年,早知无论帝王将相,皆是殊途同归。谁也逃不了化为黄土之日,本当安然面对,不复多言。然恐世人不察吾衷,谓吾一生“沽名钓誉、邀取直名”又有三五谏言不能达天听。故而作此书,为吾徒言之:
“观吾一生,实顽蔽不灵,触行多惩。然夙恭门素,得奉教于君子。耳濡目染,身体力行,总怀报效安民之心,不敢沽取虚名于己身。观吾一声,碌碌无为,建树全无,每每对镜自顾,见一白老叟,方知壮志未酬、冯唐先老,便不禁清然泪下,肝肠寸断。然弃自总,至出仕二十余年,州阁乡党,见许愚慎。朝廷衣冠,谓无衅咎。平生所作惊世,无非上疏弹劾奸党矣,亦非刻意而为之,不过见遍地腥云、满街狼犬,乾坤倒悬,却无人敢言,偶一愤懑之举矣
“古人云“圣人一怒而安天下民。汝师不过芥子,无圣人之能、更无圣人之德,亦绝无邀取直名之心。所言所行不过是“吾当说当为。矣。吾不能因天下人装聋作哑,便卖装聋作哑,吾乃圣人门徒,所秉承者。不过圣人教导,行吾当行之事。毁誉皆非吾意矣”
看到这儿,沈默的眼前模糊了。心酸愤懑的感觉充溢着他的心胸,在展开这封信前,一路上他设想过好几种师傅可能说的话,有可能是停停教导;有可能是慷慨陈词;有可能是指点江山等等”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篇满带着委屈和痛苦的自白书。
在他的印象中,老师是私熟中严厉苛刻的老学究,是码头边潇洒作别的真名士,是朝堂上与奸党势不两立的强项令,是刑场上慷慨赴死的铁汉子”但无论哪种,老师的形象都是腰杆挺真,面上带着轻蔑倔强的表情,这一点从未变过。
但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老师痛苦脆弱的一面,原来老师并不是不在乎。他的佯狂、他的豪放不羁,都是为了麻痹自己那颗骄傲的心,,是的。老师是骄傲的,从来都有强烈的自尊心,但现实让他一次次遭受打击。从来没有真正舒展过眉目,平生所作唯一一件大事,也遭到不少人的非议,,
是的,有很多小人非议于他,沈默也有所耳闻,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炼就是仗着自己有两个贵门生,知道自己不论惹多大祸。都能安然无恙,才敢铤而走险。弹劾严家父子的。不然为什么他最早上书,却安然无恙,逍遥自在?而跟着上书的杨继盛等人,却死的死,残的残,没一个好结果呢?
特别是今年,严党倒台之后,上面几次放出风来,要重新任用那些因为触犯严党而被罢官的官员。其中沈炼的呼声就很高。当时沈默觉着。老师就是不答应复出,也会跟高兴的,所以乐观其变。同时,那种沈炼“沽名钓誉、所谋非小”的说法,也就更加有市场了。
虽然绝不是主流,但十分的刺耳。也传到过沈默的耳朵里。按照沈默的人生哲学,不管你干什么,总会有人说怪话的,你若是跳出来争辩。就正中了他的下怀,成了他出名的梯子,所以沈默一直保持沉默。希望时间能带走这些无聊的质疑。但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能做到宠辱不惊,云淡风轻,是因为他拥有的太多了一一路走来“六状元、天子门生、最年轻的封疆大吏,最年轻的部堂高官。这些耀眼的光环便一路伴随着他。让他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诽谤。更没必要为自己辩护。
但老师不是啊,”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无比珍视正直的名声。也就无法忍受别人的质疑,甚至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听到那些质疑他的声音,却看不到更多人凡爽许他的在后面的文字中。沈炼甚至出。“如果当舟,北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