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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徐阶也十分头疼,毕竟这些宗室的身份特殊,犯起浑来还真不
。
“这些藩王分布在南北东西十几介,省中”沈默轻声道:“都在自己的封地上经营的久了,其实暗中还是都有些势力的,虽然平时不敢乱来,但要是真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说不得会铤而走险,结成反对朝廷的联盟。”
“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徐阶满面忧虑道:“如果大明兵强马壮,我也没什么顾虑了,可偏偏现在这个状况,实在没有挺起腰杆的本钱啊。”
“没本钱就该夹着尾巴”沈默暗暗腹诽一句,从一开始,他就对林润的《议宗藩禄米疏》、还有朝议出的这个《宗藩条例》不甚感冒。只是恰逢其会,被硬扯进这个麻烦里,才越陷越深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说出心里话了,对徐阁老道:“其实事情闹到今天。跟朝廷的步子太急太大,有直接的关系;恕学生直言,任何一次改革,应当尽可能少的触动人们的既得利益,倘若真要触动,也应该缩小小树敌范围,想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出现最坏的结果。”
徐阶默默听他接着道:“林润上书也好,后来的廷议也罢,都没有对宗室藩王内部的利益进行分析,只是简单地将其看做一个整体。因此。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直接,也最能使宗室同仇敌忾的方法来治理宗藩,旧据也就爆了浪高的冲徐阶闻言点点头,面露探究之色的望着沈默,防佛在说,既然这么明白,为何要到现在才讲。
“老师容禀沈默赶紧道:“其实学生一开始虽不赞成,却也不算反对此时。因为以学生愚见。诸藩王的位子已经是富贵已极了若是与朝廷为敌图个啥?无非是想当皇帝,但单个藩王是没有这个势力的。而傻子也知道,皇帝只有一个人能当,其他的人仍然不过是当个藩王。那么这些人又何苦去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为别人作嫁衣裳呢?所以学生觉着藩王不可能连成一气,也不可能成气候”我们现今面对的形势,终究与汉景帝时有本质上的差别,面对的困难最多棘手,却不会致命,所以试探一下也是好的,不试探就永远找不到解决之道。
“你这家伙”徐阶不禁摇头笑道:“哪来这么多鬼门道便笑吟吟的望着他道:“说说你的解决之道吧。”
“以学生愚见,最成功的改革是让所有人都满意,但这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改革的动因,便是现有的利益分配,已经影响到国家的安宁和政权的稳定了,所以才需要改变,重新进行利益分配。”顿一顿。沈默道:“在无法做大馅饼的前提下”必然要损害某些人的利益。”
徐阶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又有些失望道:“这些老夫也明白。”
“但学生认为,应该损害哪些人的利益,保留哪些人的利益,这是个大问题沈默沉声道:“只有兼顾稳定的改革,才有可能成。”
“那你说应该保留谁,损害谁?”徐阶缓缓问道。
“先我们要具体分析,每一个藩王体系下,不同的利益关系。”沈默沉声道:“学生将其分为了三层,核心是四十多位亲王,这些人掌握着藩国的军队、财政以及所属宗室的一切,他们无疑是宗藩中的当权派。这些人的利益不能被太过损害。不然干什么他们都会反对,只能以失败告终;其次是郡王、亲王庶子等这些亲王近亲,他们是可以影响左右核心派的较高层,这些人的利益不仅不能被损害,还应该从改革中得利,这样才能使他们拥护改革,继而说动亲王们不反对改革
“然后是为数众多,所耗宗禄也最多的那些将军、中尉们,这些人虽然数量不少,但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亲王的支持,翻不起任何风浪沈默的表情刚硬,不带一丝感情道:“所以从哪方面看,这些人都应该被牺牲掉,来换取各方的妥协
徐阶不禁眼前户亮,确实如沈默所说。以前一提到宗藩问题。他和大部分官员一样,脑海中总会立刻浮现出那些飞扬跋扈的王爷来认为这些人才是问题的核心。但现在让沈默一提醒,他才意识到,其实耗费朝廷钱粮最多的,还是那些世袭的将军、中尉们,虽然他们单人所领的数量少,可架不住人数太多了呀。
只要能把这些人解决掉,朝廷的压力自然大减。而且他们虽说人数多,却也不过两万余人,分散到各地也不过千把人,且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无能之辈,没有亲王们的支持,什么风浪也翻不起来。
“你的意思老夫明白了徐阶捻须道:“《宗藩条例》要改,亲王的宗禄取消折钞,以银两、粮食如数放;其下的郡王、亲王庶子、郡王世子”说着看看沈默道:“应该怎们办呢?”这就是当领导的艺术,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你觉着自己很重要,从而开动脑筋,挖空心思的出谋划策,结果最后所有的成果与功绩都是领导的。
“对于这些不能世袭罔替的皇亲来说。最具诱惑力的,无异于可传承的王爵沈默面带自信的笑容道;“如果新的《宗藩条例》中,能够保证所有的郡王,都能为子孙保存王位,王庶子也可以获得王爵的话。他们一定会诚心拥护《条例》,主动帮朝廷扫除障碍的”哪怕在经济上受些损失,也不会有怨言的。”
“你的意思是”推恩令。”徐阶也是高手,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老师英明沈默笑道:“正是利用“推恩,的法子,让宗室上层不再反对。”顿一顿,他接着道:“然后是中下层的宗室,那些将军和中尉们沈默沉声道:“也不能让他们没活路,我的建议是,以某个年份为限”比如说嘉靖三十二年以前出生的宗室,六十岁以上者全额给宗禄,之后每小十岁便减两成,直至四成,以让年迈者有所养。年轻力壮者自食其力,置于其中者。则两者结合,接受起来便不那么困难了;至于嘉靖三十二年以后出生者,一律不给宗禄,但朝廷会拨款兴建宗学,允许其免费入学,读书成才。”
听沈默如是说完,徐阶面上愁容尽去,道:“你考虑的很全面啊。这个法子也切实可行,说着由衷赞一句道:“拙言,真相才也。”
沈默忙道:“学生妄言,让老师见笑了。”
徐阶摇摇头道:“老夫从不轻易夸人,你确实给我上了一课啊说着展演笑道:“有你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大明之幸,皇上之幸。也是老夫之幸啊!”
第七二三章正月(下)
见沈默满口谦辞,徐阶摇头笑笑道:“你对改革的论述,确实是老成持重”说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道:“也让老夫放下一大块心病啊”他这句话里有话,就连沈默也不太明白。不过徐阁老也不打算解释清楚,他轻描淡写的一带,便回到原先的话题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先稳住宗室上层,拿中下层开刀,将其分而化之,待中下层被分解殆尽,少数上层也就不足为惧了。”
“老师英明。”沈默恭声道:“人大都是自私自利的,哪怕有少数英杰能看得明白,也架不住余者碌碌,改变不了什么的。”
“那你觉着,王府的兵权该如何处置”徐阶缓缓问道。
“以学生愚见,这咋。也不宜太急”沈默道:“就算现在强行裁抑,也不过是使其由明转暗,现在当务之急,是接着抗偻胜利的东风,顺势解决大明的军制问题,将军队的战斗力提上去,到时候解除王府的兵权,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又是一篇大文章啊。”徐阶摇头苦笑道:“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军制吧。”
“老师说的是,所以现在还不急着对卫队开刀”沈默道:“只需核对人数,命其将超编者裁减,至于到底减不减、减得效果如何,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徐阶领首笑道:“总之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的做,我们也算是不谋而合了。”顿一顿,徐阁老道:“不说那么远的了。先说眼下这一关怎么过吧。”说着捋着胡子道:“还真没什么好办法镇住他们。”
“老师,您看是不是沈默轻声道:“是请天下的藩王。全都进京来谈一谈呢?”
“哦”徐阶精神一振,片匆后却又摇头道:“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是不敢来京的。”
“本来就没指望他们来”沈默呵呵笑道:“这些藩王只敢在自己的领地上乱吠,却没胆子来京城走一遭。”朝廷这阵子又是抓又是杀的,摆明了要跟宗室来硬的,那些贪生怕死的王爷们,怎么敢这时候来京城自投罗网?
“你是先料定了他们不敢来”徐阶有些明白道:“所以才发这个邀请?”
“正是如此”沈默微笑道:“他们不是委屈吗?现在我们就请他们来,给他们咋。说话的机会。来,他们没这个胆量;不来,就现了原形;这时候,朝廷先申斥一番,狠狠杀一下他们的气焰,然后再抛出新版的《宗藩条例》,可能会出奇的顺利。”
“你这也算是”徐阶呵呵笑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了。”
“这还是老师教我的。”沈默轻飘飘一顶高帽送过去,果然让徐阁老大爽。
两人正谈得入巷,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道:“阁老,六百里加急!”
徐阶停下谈话,指指屏风后,示意沈默回避一下,沈默赶紧起身闪到后面去”他并不知道,在他之前,只有一个人能享受这种待遇。
片剪的安静之后,终于听徐阶沉声道:“下去吧然后那人应一声,传来关上门的声音。
“冉来吧。
”徐阶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沈默从屏风后闪身出来,轻声问道:“老师,出件么事儿了?”
“自己看”徐阶淡淡道,说完便闭上眼睛。
沈默稳一下心神,伸手拿起桌上的帛书那是徐阶网从竹筒里取出来的”打眼看了过去,只见上面写道:“下官淅江巡抚王本固急奏:下官于去岁腊月三十日,按朝廷谕令前往平湖,接管胡宗宪之兵权,然淅江兵将受胡某盅惑,非但拒绝接受下官指挥,且殴打驱逐下官护军,气焰极为嚣张;下官以大局为重,暂退杭州,并着淅江总兵卢铿、水军提督俞大狱等主要将领进城听旨,然皆百般推脱,拥兵自重,实存不轨之心俱中一切鬼域,皆由胡某册使,其司马昭之心,于江南已是路人皆知。还请朝廷速速决断,以免酿成大患”
还没看完,沈默便出了一身冷汗,这王本固也太狠毒了吧,存心置胡宗宪于死地啊!
对于东南发生的事情,沈默比谁都清楚”为了顾及胡宗宪的面子,更为了局势的稳定,朝廷并没有发明旨令胡宗宪交出兵权,但确实已经几次在行文中暗示他,主动请辞东南总督一职;徐阁老也算很够意思,准许他以兵部尚书加少保衔荣休,也算是保住了晚节。
如果知道起初朝廷的意思,是将胡宗宪押解进京,仔细审查!便可知沈默在其中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他并不接受这份好意,对朝廷的暗示置若罔闻,一直都不肯主动下野。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朝廷并没有给王本固暂代胡宗宪的明旨”只是徐阁老以私信的形式,让他跟胡宗宪私下谈谈能不能交出兵权,双方和气收场,却从没让他强取胡宗宪的兵权。
可王本固的二愣子精神显然又一次发作,认为跟胡宗宪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只有高举高打来硬的,明示他胡某人的罪过,才能彰显朝廷的尊严。于是又一次主动出击,深深地刺伤了胡宗宪的自尊心,严重的侮辱了东南将士的感情,把原本就很紧张的局势,搞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