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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李登云摇头道:“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别人?换成谁也不会外传的。”
“我家大人能三十岁就官居二品。”沈明臣反问道:“难道他连这都想不明白?”
“呵呵,不会……”,李登云沉吟道:“不过他是徐阁老的学生,师生之情摆在那里呢……”
“师生之情?”沈明臣冷笑连连道:“人家何曾拿我家大人当过学生?在他眼里,真正的学生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
阵到张居正的名字,李登云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咬牙道:“张……居……正……”就在他被劾罢后十天,张居正便接替了他的位子,从右侍郎迁为左侍郎,所以一直有种说法,御史弹劾他,摆上台面的理由都是幌子,其实目地只有一个,为了给张居正上位腾出位子。
李登云虽然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说法,但他却觉着,徐阁老之所以如此痛快的批了自己的辞呈,连惯有的挽留都没有,绝对与自己正好处于张居正的上司有关系。所以早把这对师徒恨上了……尤其是张居正,简直是提起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怎么?”沈明臣装作吃惊道:“老哥也与他有过节?”
“嗯……”李登云闷哼一声道:“吃过他的亏。”
“唉,这次我家大人也吃了他的亏,”沈明臣压低声音道:“据说他在裕邸时,与宫人们勾勾搭搭,称兄道弟,现在皇上身边大都是昔日裕邸的旧人,皇上有什么想法,他们肯定最先知道,传出来告诉张居正,自然可以帮他先声夺人。”说着叹口气道:“只是可恨他为了自己飞黄腾达,非要毁掉别人的前程,竟使出这种下三烂手段离间我家大人和高阁老,真真不是君子所为!”
这番话说到了李登云的心里,一来是同病相怜,二者呢,也觉着确实这番说法接近真相;三来呢,纯粹为了恶心恶心张居正,他也愿意干这事儿,沉吟片刻后,望着沈明臣道:“你看,我给你家大人当这个说客如何?”
沈明臣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强按住狂喜,摆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道:“多谢老哥,可这宰相府,真不是咱们寻常人可以进的。”
“呵呵,老弟。”李登云淡淡一笑道:“你老哥我,虽然只是寻常布衣,但尚能在相府中说上话,这样吧,今儿你让你家大人写封信,明天你带来,我领着你去相府走一遭,如何?”
“老哥哥不是消遣我?”沈明臣的表情开始惊喜交加道。
“不信拉倒。”李登云感到被质疑,一脸不快道。
“信!信!”沈明臣连忙作揖道:“多谢老哥哥了,若真能和高阁老和好如初,我家大人肯定要重谢老哥的。”
“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登云淡然道:“去吧,明天一早,我在这儿等你。”
“老哥真有大家风范,”沈明臣马屁滚滚道:“我这就回去跟我家大人报喜去,咱们明儿见!”
第七七一章尚书(中)
(更新于:2011041100:02)
张居正一步棋走下去,沈默真真是云山雾罩,根本没法弄清楚,到底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但他很清楚,在这场只争朝夕的入阁竞赛中,张居正已经赢得了重重的筹码,而自己却被狠狠杀了一刀。
做事情要分清主次矛盾,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积攒足够的资本,好顺利入阁,最好还能排在张居正的前面。至于谁在暗中算计自己,真不是现在该去思考的。
在这个关键时刻,忍辱含垢也好、虚与委蛇也罢,他都不能和高拱闹翻,所以在得到沈明臣的回复后,他没有太多的矫情,便写了一封言辞前辈的亲笔信,备述敌人的阴险,以及自己的无辜,请高阁老千万不要上当,以免令亲者痛、仇者快!另外还十分恳切的表示,自己对高阁老的敬重,犹如高山仰止,请他务必消除误会,一起齐心协力辅佐皇上。
作为二品大员,写出这样的内容,已经把姿态放得极低了,让谋士们看了,都替沈默觉着委屈。
沈默却想得开,笑道:“你们不了解高拱,他这个人本是极聪明睿智的,但因为骤然登阁,贵极而骄,才变得冲动蛮横。事发到现在,。经两天了,他肯定已经觉出不对味来了……”顿一顿道:“况且他这人,虽然极刚硬,但听不得好话我们便抓住他这个弱点,降低姿态,多说好话,给他个台阶,他一准就下。”
见大人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淡定,三位谋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大人因为被软禁一年,归来后迟迟不能进入状态,偏偏局势又万分紧急,这让谋士们十分担心,现在看他在重压之下,彻底恢复如常,这才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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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怀揣着沈默的亲笔信,沈明臣如约来到茶馆。
“算你运气好。”李登云一见面,便笑道:“今天早朝又取消了,高阁老正好在家。”
听他说得堂皇,沈明臣暗暗想笑,因为就算早朝取消,高拱也该到内阁办公。现在他之所以没去坐班,不过因为被人弹劾,写了自辩奏疏,在家里坐等处分呢。说起来也是一桩旧案,便是那胡应嘉弹劾高拱,在先帝病重期间,私自回家住宿,并将私人物品搬运回家的奏疏。之前因为先帝大丧,一直被通政司压着,现在朝廷恢复如常,自然被捅了出来。
不过这道原本足以致命的奏疏,已经随着嘉靖去世,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根本不能伤害高拱了。高胡子之所以还要一本正经的上疏自瓣,煞有介事的停职请辞,无非就是等自己的好学生温言慰留,向言官们展示自己与皇帝的亲密关系,让他们识相点儿。
沈明臣也不点破,朝李登云拱手道:“全靠老哥哥相助了。”说着小声道:“我家大人让我带句话给老哥,您的事儿他也会上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高阁老为避嫌,不方便给话罢了。”
李登云闻言轻轻点头,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沈大人是个明白人啊,知道我这么落力帮他,是为了什么。
于是两人来到西华门外的高拱府上,高阁老果然在家,听说是亲家李登云来了……没有帮他度过危机,高拱也觉着过意不去,所以对这个亲家还是很客气的,虽然听说他不是自个来的,但还是马上请后堂相见。
待到后堂门口,便见李登云和个样貌不凡、气度不俗的中年文士,坐在那里喝茶。听到脚步声,两人连忙起身见礼,高拱朝李登云笑笑,然后看着沈明臣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好友”,李登云也不说两人是茶友了,而是给沈明臣脸上贴金道:“江南沈句章。”高拱最烦那些名士才子、繁文虚辞之类的,所以李登云介绍的十分简单。
‘沈句章?’高拱觉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便道:“既然是亲家的朋友,那也请坐吧。”说着坐在主位上,又问沈明臣道:“朋友不是科班出身?”因为李登云没介绍他的官位,高拱也就知道对方不是官场上的人了。
“二十年前桂榜飘香”,沈明臣早就想好了,遇上高拱这样傲慢的,你越跟他低三下四,他就越不把你当人,倒不如不卑不亢,让他不敢小觑:“之后遇上大礼案,便对仕途灰了心,所以也没了再进一步的心。”意思是,我不是没实力中进士,而是看透了,不惜当伺候昏君。
高拱心说,呵,还挺嘴硬?便笑道:“这么说先生的学问,要比两榜进士还好?”
“两榜进士很有学问吗?”沈明臣笑着反问道。
“哪个进士没有十年寒窗,长得不是学问吗?”高拱对这个轻狂之徒,已经有些生气了。
“十年寒窗,只读高头讲章!十年寒窗,只写八股时文!却可知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汉祖唐宗,是哪朝皇帝?大明律令,该当如何诠释?朝过敕令,又该如书写?”一说着苍声一叹道:“朝廷中都是这种人当官,也难怪不知民生、不懂治国了。”
“好大的口气啊。”高拱听他虽然言语不恭,但确实针贬时弊,心中不由升起三分敬意,但仍冷笑道:“科举乃国家取士之法,已经用了千年了,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无它,不再以一篇时文论高低!”沈明臣自信满满道:“唐宋的科举,尚有许多科目,并非只有进士一科。
到我朝却只重孔孟经书,其余的都成了偏途,这样选出来的官员,千人一面,都是不通实务的书呆子……”
见他越说越惊人,李登云忍不住咳嗽一声,打断道:“句章,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高拱却一抬手道:“让他说下去。”
“官府要管理国家的方方面面,最需要的是专门人才,比如户部需要会计、理财的行家;工部需要水利、建筑、工程方面的行家;兵部需要制图、军械、给养方面的行家,诸如此类……几乎每一行都需要多年的经验、和深入的钻研,大明朝最缺的,偏偏就是这些人才,即使有一些,也只是些地位极低的小官小吏,还要受那些不懂装懂的长官瞎指挥口外行领导内行,内行成不了领导,这是大明的弊端啊!”沈明臣索性放开道:“要我说,大明想振兴,首先就要改革科举,细分科目!比如分成兵科、工科、户科、刑科等数个科目,每一科除了四书五经外,还要考量其专门知识,只有精通哪一科的知识,方可当哪一类的官,这样才能人尽其才,使朝廷充分发挥职能,管好国家的方方面面。”
认真的听完沈明臣的话,高拱露出激赏之色,此人确实看到了朝廷的弊病,羊也提出了改革的方案,虽然书生意气,想当然耳,但也不失为可行的方向,没有流于夸夸其谈。于是真心实意道:“先生大才,不知是否有兴趣留在府上,帮我一改朝廷取士的旧弊。”
“承蒙阁老错爱。”沈明臣有些感动,神态也恢复恭敬道:“不过学生已经应了别人,说起来我们还算是亲戚,他待我也是情深意重,学生不忍弃他而去。”
“哦……”高拱沉吟道:“是何人有如此福气啊?”听说人家是亲戚,高拱自然无话可说。
“沈江南。”沈明臣轻声道。
“什么?”高拱一下瞪起两眼,面上笑容顿敛,沉声道:“原来你是他的使者?”
“不能说是使者”,沈明臣呵呵笑道:“论辈分我是他哥,不忍看他整天难受,所以冒昧来找阁老,把误会说清楚,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高拱看一眼李登云道:“你怎敢管这种闲事?”
李登云笑道:“阁老,您先别生气,让他把话说完,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儿了。”
“说。”亲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高拱闷哼一声道。
“我那老弟可谓天之骄子,平生不曾服谁,但对阁老却十分的敬重。”沈明臣也不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为沈默说和,而是拍起了高拱的马屁,道:“他常对我说,虽然只在国子监与您共事过,但您的学识、气度、才干、志向,都让他高山仰止,常对我们说,您是匡扶社稷、中兴大明的救时宰相!还自豪的说,您与他相期相业,相约一起力挽狂澜,建立千秋不朽之功业!”说着看看高拱,故意问道:“敢问阁老,果哼哼此事乎?”
让沈明臣这一提醒,高拱也想起自己和沈默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他们曾经发下的誓言,不由怅然若失道:“可是他还是趋利避害,选择了自己的老师…………
沈明臣马上明白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