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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张居正送走,沈默回来便进了书房,沈明臣拊掌笑道:“大人已经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地步,不见动静,便把局势给搅得团团乱。”
“其实本来,我是可以帮他避免这场风波的,”沈默却面无喜色,反而有些难过道:“唉,看他对我如此信任,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大人休要作那妇人之仁,他未尝没有怀疑你。”王寅却冷冷道:“只是有求于你,所以只能专拣好话说罢了。”
“是啊大人,”沈明臣也安慰沈默道:“他都算计咱多少回了?咱们现在还他一会,还远不够本呢。要惭愧,也该是他,而不是咱们。”
“大人,官场险恶,他有徐阁老照应。”余寅轻声道:“您却没有真正的靠山,只能靠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沈默抬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低声道:“做也做了,何苦即要当*子,还想立牌坊呢?咱们议正事儿吧……”
“这次事了,有三个我们想看到的结果。”余寅便接过话头道:“首先,张居正被众言官弹劾,就算邸报不报,但事情已经闹大了,他没法不立即上书自辩。这样一来,他肯定赶不上四天后的廷推了,而他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廷推延后,所以这次只能落选,至于徐阁老会不会再想办法,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了。”
“其二,他和日昇隆的关系肯定要大受影响,而户部缺钱的问题,也将会因这件事而扩大影响,继而使日昇隆代发宝钞彻底流产,为了摆脱危机,他们必然转而求助汇联号,这样大人的计划就可以实施。”顿一顿,他接着道:“第三,徐阶,高拱、杨博,这三大巨头间的关系,恐怕要因为这件事,而发生微妙的变化了,尤其是京察在即,恐怕足以引起许多变数,大人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从而第一次对大明的大政方针,有自己的发言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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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啊,这章之所以写一笔那俩丫鬟,只是为了呼应张居正上一章的观点,说明沈默和张的区别而已,又不是真要收,只是正常男人早晨的一点幻想而已……我说过,俺不是那种用女人注水的人。
第七八四章东阁大学士(下)
事情的后续发展,沈默是从当天在场的诸大绶那里听来的,高拱去安抚官员的情绪,结果引得那些言官破口大骂,高拱当然不肯吃亏,双方就在广盈库门口吵开了。()但高拱不是张居正,支持他的官员也不少,哪怕是言官里,也有不少他的学生,哪能容忍座主受此欺侮?于是有人开始帮腔、有人开始劝架,结果吵声震天,啥也听不清楚。
就在场面眼看又要失控时,也不知从哪飞出个钱袋子,嗖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高拱的眼窝窝上,当时就将他打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下。
这还了得?竟有人敢对次辅行凶一时间风向大变,群情激奋要找出凶手,那些言官也不敢再顶风做浪了,全都老实闭了嘴。这时早就赶到库前广场,一直在边上不敢掺和的巡城御史,终于找到机会带人进场维持秩序,见此情形,那些老成持重的官员终于松口气,这也算因祸得福,至少再也闹不起来。
等张居正赶到现场,那些闹事的官员已经全都散去,只剩下户部的人,带着广盈库的库工,在收拾满地的残局。高拱倒是依然在那里,正让太医院的人给包扎头部。
张居正赶紧过去道歉,高拱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不知阁老和他们解释了没有?”张居正小声问道。
“怎么解释?”高拱闷声道:“我又不知道你准备如何回话。”说着站起身,对左右道:“既然正主来了,咱就该回去了。”又看看张居正道:“明儿个你自己上疏解释吧。”说完便径直离去了,显然还带着气。
也只能如此了,张居正暗叹一声,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果然有不少言官,上书弹劾张居正,说他与商人勾结,败坏斯文、殊为无体,不堪大任,强烈要求对他进行处分。
张居正的反应也很快,他上了道《自白疏》,解释说那些钱不是管商人借的,而是出售无用木料所得。那边工部尚书雷礼,也在徐阶的安排下,站出来帮他说话,说那些木料是嘉靖朝采购,现在没了用处,朝廷还有一笔尾款没有支付,是徽州商人出钱收购,把款项通过日昇隆转账过来。
日昇隆那边不能否认,甚至不会容许朝廷查账,因为他们与储户所签的协议中,第一条就是为储户保密,要是容许朝廷查账,谁还敢把巨额财产交给他们保管?给再多利息也不会干的。
正是拿准了这一点,张居正才一口咬定,钱是徽商支付的,这下那些言官们也没话说了,只能把案子转给都察院,但想到朱衡和徐阶的关系,估计又是个不了了之。
但无论如何,张居正是赶不上这次廷推了,徐阶不可能为他再往后延。再说这次事件对张居正的形象,还是造成了不良的影响,许多他这边的官员都私下说,此人确实不错,但冒进有余、沉稳不足还需要磨练,不堪立即担当大任。
张居正在家里待罪,也听到了这些传言,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了,心情自然沮丧。但是徐阶让人带话给他,让他少安毋躁,不要再失了分寸,一切自有为师安排。事已至此,张居正就是急躁也没用,衙门也去不了了,所幸关起门来,静思自己的过失,期待能迎来一次涅槃。
那厢间,徐阶自然没闲着,这位老首辅自从坐稳大位后,主要精力都放在人事调整上。他认为只有把人事安排好了,才能谈其它的……于公,可避免朝堂上下派系倾轧,减少官场内耗,把精力都放在治国安邦上;于私,可避免像严嵩那样晚节不保,祸延子孙。所以这次廷推哪怕失了算计,他也不会草率放弃,而是尽量的弥补。
这不,借着慰问高拱的机会,他第一次走进了次辅的值房。
高拱左眼贴了块膏药,显得比平时更加匪气,一见到徐阶进来,他便侧过脸去道:“元翁是来看我笑话吗?”他心里郁闷极了,自己好心去劝架,却被殃及池鱼,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徐阶故意把自己派去,好转移那些言官的怒火?当然他也知道,徐阁老还不至于如此儿戏,但一看到这张慈祥的老脸,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肃卿。”徐阶却诚恳道歉道:“终归是我让你去的,所以我也有责任,向你说声抱歉了。”
高拱这才气顺点,但仍有些没好气道:“岂敢劳首辅慰问,不过您专程过来,该不是单为说声抱歉的吧?”
“呵呵……”徐阶笑笑道:“不请我坐下。”
虽然语气上冲点,但高拱也不能失了礼数,请徐阶上座看茶,自己在下首陪着。
“肃卿,”见气氛有些缓和,徐阶和蔼地对高拱道:“这次内阁补员,我还没问过你的意见呢。”
‘你早干什么去了?’高拱腹诽一句,口中道:“大学士由廷推而出,个人的意见有什么用?”
“哎,我等身为宰辅,举足轻重,我们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徐阶端着茶盏轻轻吹着气道:“以肃卿之见,推荐何人适宜呀?”
热气迷蒙,看不清徐阶的表情,但高拱一下就明白了,徐阶这是要和他做交易了。心说这才像话嘛……高层人事变动时,历来有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人,总不能把所有职位都玩于毂中,得给别人留一部分。哪怕强如严嵩,也得容忍徐阶、杨博、高拱等一批不买账他的官员存在,否则说小了是破坏规矩,说大了就是有不臣之心。只要不是真打算当曹操的,谁也承受不起这恶名。
徐阶之前竟想让自己的两个学生一起入阁,显然是破坏了规矩,当时就引起高拱、杨博等人的不满,这才是沈默和张居正相继被弹劾的深层原因所在。现在见徐阶碰了壁,终于肯认规矩了,高拱心中暗暗冷笑。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不影响聪明绝顶,如果是正常廷推的话,有什么好讨论的?讨论也没什么用。显然是徐阶看到正门难行,想要走偏门了,却又怕单独提出过于突兀,难以通过,所以才拉上自己。
但高拱不会点破,因为他也有同样的需求,所以徐阶的提议正中下怀,便当仁不让道:“既然元翁让下官说,那下官就斗胆推荐一人——陈松谷在潜邸数年,为陛下焦心瘁志,启宏良多,深得陛下信任,若元翁亦推荐此人,陛下定然为之欣慰,对元翁的感激,亦必更增一成。”‘松谷’是吏部左侍郎陈以勤的号,陈以勤与高拱同年,更是在裕邸有过一段同志之情,两人虽然私交不多,但毕竟是同一战壕出来的,在对外的事情上,还是能保持一致的。
高拱这话说的客气,但却也带着刺。他既举荐了陈以勤,也隐含着拿皇帝压徐阶的意蕴,现在是我们的学生坐天下了,你这老东西最好识相点——更妙的是,他推荐的这个人,和张居正各方面条件极为相仿,都是潜邸旧人,都是三品左侍郎,但前者比张居正早两科。你要否了陈以勤,倒要看看怎么好意思把‘张居正’三个字说出口。
徐阶早知道他会推荐此人,所以也不意外,便爽快道:“陈以勤是不错的,勤勉忠肯,我很看好他。”
“其实张太岳也不错……”高拱自然投桃报李道:“和陈松谷难分轩轾,真是不好取舍。”
“那就一起推荐上去,”徐阶笑道:“朝有遗贤,宰相之过,内阁人数不是那么死板的。”
“那请阁老向皇上提议,”高拱独眼笑眯了道:“下官自会附议。”
“还是你来上这一本吧。”徐阶缓缓道:“太岳是我的学生,我这个当老师的要避嫌。”
“行,我打头炮,”高拱知道徐阶本来的打算,就是借助自己对皇帝的影响力,也就很是痛快道:“到时候皇上垂询,阁老再为他们美言几句吧。”
“没问题。”徐阶点点头,和高拱达成了协议,便离开了次辅值房。
一回到自己的值房,徐阶的脸色便阴沉下来,他感到胸口燥热,喉咙发干,端起茶盏想要喝一口,却被凉茶冰了一下,气得他把茶杯重重搁下,茶水溅出来一大片。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何苦多此一举呢?
三日后,各位大学士、六部九卿、侍郎以上官员齐聚文渊阁,举行了隆庆朝的首次廷推。结果很快出来,虽然被提名的人很多,但最后只有沈默一人的票数过半,换言之,只有他一人通过了廷推。
内阁把结果呈上去,请皇帝定夺。第二天很快有任命阁臣的圣旨颁下,出人意料的是,报上去一个人选,圣旨上却有三个人的名字——礼部尚书沈默、吏部左侍郎陈以勤、户部左侍郎张居正。后两位竟未经廷推,便要和沈默一同入阁。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前面说过,要想进入内阁,必须经过三道关卡,首先这人应该进过翰林院,当过庶吉士,这是前提条件,相当于学历资本。其次,必须由朝中大臣会推,也就是所谓的廷推,也就是要具有群众基础;最后,内阁列出名单,由皇帝定夺,这是老板赏识。要想堂堂正正的入阁,这三条缺一不可……言外之意,还有不堂堂正正的办法,那就是只要老板赏识,没有学历、没有群众基础也无妨,这就是‘中旨入阁’。
虽然‘中旨入阁’并非史无前例,但那是张璁、徐有贞那样的无耻之徒,实在没办法才会接受的施舍。像张居正和陈以勤这样素有清名的饱学之士,学历上够格,群众基础也不差,只要再熬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