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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痛苦的闭上眼睛。
余寅觉着自己明白了沈默的意思,这个黑锅,自己来背!便昂首抱拳道:“那属下就僭越了!”
“不必,”沈默沉吟许久,一摆手,睁开眼道:“假你之手,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能瞒得过史家之笔吗?”说着似乎有些消沉道:“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弱点,在五百年后,有个名词叫,左倾幼稚病,……总以为政治斗争可以不那用么残酷的。”,“大人对北宋的君子政治推崇备至”,”余寅轻声道:“但时代不同了”现在这年代,下野不代表政治圣明的结束,只有把对方彻底消灭”才能杜绝后患……哪怕大人不这样想,但别人都这样想,所以那些您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我知道了,”沈默缓缓点头道:“不瞒你说,其实自从知道胡默林再次被捕的消息后,我的情绪便波动很大,在运河上,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失态。其实不止为了这件事本身,而是他们打破了我的底线就像你说的”我发现自己的游戏规则,别人根本不在乎”只是把我自己束缚住了。”说着嘴角挂起一丝冷酷的自嘲道:“就凭我这种xiao鼻子xiao眼xiao模样,还想让别人也遵守我的规则,真是自不量力。”,“世风日下,人心如此。”余寅早就想劝谏沈默了,现在见他能自己意识到,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大人只能先遵循,然后再徐徐图之……”
“罢了,没时间感慨了。”沈默穿鞋下地,在余寅身后站定道:“辛苦你亲自跑一趟,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行此下策。”说着重重叹一声道:“否则后患无穷……”
“是!”余寅郑重点头道。
“起来吧。”沈默看着窗外卫士的人影”淡淡道:“说了这些话,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真正信得过谁,您应该最清楚。”
“是,”余寅站起来,一下子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王寅也好、沈明臣也罢,都以名士自诩,且身后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唯有自己,原本一无所有,皆是大人所赐,也唯有自己,能全心全意为大人考虑,宁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事不宜迟,你立刻出发吧。”抛弃强加给自己的枷锁后,沈默恢复了多年不见的果决,从怀中掏出一块非金非yu的信物道:“拿着这面令牌,你可以号令锦衣卫、通达车马行,他们的势力无比庞大,可以帮你完成一切想法。”
接过那入手温润的令牌,余寅心中激动,这是大人完全信任自己的表现,不由关切道:“那大人下一步呢?”
“我会马上进京,既然他们不跟我按章法来”,沈默淡淡道:“这次我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我就直接去请圣旨,特赦胡宗宪,倒要看看,谁能奈我何?”余寅心说:‘早该如此。’便拱手朝沈默告辞道:“大人请放心,学生豁出命去”也让这麻烦停在山东境内!”他很清楚,这出戏的正戏不在京城,而是在山东,在胡宗宪那里”能不能粉碎对家的yīn谋,全看自己这一行了!
“去吧……”沈默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待余寅绝尘而去后,沈默也在卫士的簇拥下,往纷纷乱乱的北京城,疾驰而去!
惹恼一头蛰伏的巨兽,逼他亮出自己的爪牙,不管是谁,一定会后悔的……
第十四卷会挽雕弓如满月第八零七章审讯(中)
夏镇是微山湖畔的一个小镇,事实上,在今年之前,这里还叫夏村,其规模可想而知。但因为大运河纵贯微山湖南北,随着近些年往来船只愈发稠密,为了便于管理这段异常宽阔的‘河面’,漕运衙门在此设立了分司,随着衙门的建成,官吏漕丁的进驻,就在今年,夏村升格为了夏镇……
但叫什么也改变不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全靠过往船只带来人气的情况。这些年冬天又冷得出奇,还没进十一月呢,河面就冰封起来,便有最少三个月不能航运。而这时候的夏镇,就显得格外的偏僻、安静、几乎与世隔绝……
“贼老天,这是发了哪门子癫?”一个穿着厚厚棉大氅,头带皮帽子的中年男子,跺脚站在结冰的码头上,低声抱怨道:“记得小时候,不到腊月不用穿袄,这些年是怎么了?”
“可不……”另一个和他一般打扮,年纪也差不多的男子,点头道:“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旱,再这样下去,北方真要赤地千里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一个比他们年轻些的男子,却冷哼一声道:“皇帝不理朝政、大吏贪赃枉法,百姓民不聊生,这是上天在示警”说着对那第一个男子道:“大人,我等这次一定要将那‘总督银山’,还有他身后那些人揪出来,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哈哈……正该如此。”那男子打个哈哈,有些尴尬的望着第二个人,好在那人似乎没在听他们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南边新修的官道上,在那里,一行人马正不疾不徐的行驶而来。
“来了”三人同时低呼一声,便不再交谈,而是正了正头上的皮帽子,想把这身冬瓜似的装束,穿出点严肃高贵来。
那些在一边懒懒散散的漕丁,也赶紧过来列队,只是高矮参差有差,又从没站过队列,一眼看去,东倒西歪。几位大人的本意,是让他们壮一下声势的,这下完全达不到目的了。
不多会儿,那队人马近了,竟然是那些押着着囚车的东厂番子,他们身后,还紧紧跟着一队锦衣卫的缇骑。远远看去,倒像是厂卫联合行动,把那几个官员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这么高的规格啊……
“哪位是万中丞?”看到立在码头边上的几人,还有瘪瘪索索的漕丁,那东厂珰头也不下马,大喇喇的抱拳道。
那第一个官员便站出来,也抱抱拳道:“本官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万伦。”说着从怀里掏出印信,东厂档头也不下马,啪地一甩鞭子,竟把那印信从他手里卷走,再把鞭子一手,抄手就将那印信拿住,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抱怨开了:“万中丞,不是咱说你,怎么找了这么个鬼地方?偏出官道最少六十里,兄弟们都要累散架了,感情咱们的腿脚不值钱是吧?”
“你……”那个年轻些的官员,当时就要发作,被第二个官员拉一把,抢先淡淡道:“衙门里已经烧旺了地龙,请诸位钦差进里面歇息,没什么好招待的,一黄二白、酒肉管饱。”
“还是这位大人上道。”东厂档头轻蔑的瞥一眼那年轻些的官员,道:“人就交给你们了,快审快结,最多三天时间。”
“呵呵,下官不是都察院的人,”那第二个官员一侧身,表示自己只是地主:“下官凌云翼,乃是这漕运分司的提举而已。”
“管他给谁呢,”那珰头大喇喇的挥手道:“反正从现在算起,就三天时间。”说着回头看看押车的四个番子道:“你们须得寸步不离的跟着,要是犯官少了点什么,小心你们的狗头。”
几个番子一起应道:“喏”
说完,这些个朝廷鹰犬便往漕运分司衙门招摇而去。
三个官员连忙让开去路,两个年长的在边上相视苦笑,这些厂卫特务,抓住机会就要人难看,好像整治了官员,他们有多大快感似的。
那年轻官员则面露愤怒道:“太不像话了……”
“少说两句吧。”第一个官员看看他,淡淡道:“和他们有理也说不清,还是省下力气,赶紧开审吧,三天时间……”说着摇摇头道:“不乐观。”
“是啊,抓紧时间吧。”那漕运衙门的凌云翼道:“提审房都是现成的,二位只管放心审问就成,那些兵丁我替你们招呼了。”
“多谢。”两人一起向他行礼道,这次能找到这么个隐蔽的地方审问犯人,多亏这位嘉靖二十六年登科的兄台帮忙,没丵理由不感谢人家。
漕督衙门的职责,是保证大运河,这条维系京城的动脉的安全通畅,所以拥有很大的权力,对于不法分子,可以无需经过地方官府,直接抓捕审讯,是以这个分司衙门中,便有按照按察司标准修建的提审房。
这种臬台大牢才有的提审房,都是明暗两间。提审犯人在外面的明间,记录口供的人在夹层的暗间……据说这样问案便于套供,因为人犯见无人记录,往往可能放松警惕,把原本不愿招的话,在不经意间说出来。
两个问案的御史,已经除下了笨重的棉衣,穿上官服戴上乌纱,他俩的官服一红一蓝,但胸前都补着威严的獬豸,显示其口含天宪的身份。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两人在没有外面时的畏缩之气,反而显得仪表堂堂、不怒自威……朝廷遴选御史,本就是要求严格,其中一条,便是相貌要威严,国字脸、丹凤眼最好,再差也不能差到哪去。
那穿红袍的,正是四品佥都御史,负责此案的万伦,他看看那跃跃欲试的胡言清道:“先委屈老弟,在暗房中笔录,兹事体大,不能假他人之手。”说实在的,要早知道这山东巡按胡言清,是个三十不到的毛头小子,他就自己单干了。
胡言清有些不愿意,但对方是上官主审,也只好闷着头,到暗室里坐下,然后把门一关,从外面就只能看到一面普通砖墙,根本意识不到还有个暗门。
一时安静下来,万伦也在提审房坐下,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审问。不一会儿的,便听到脚步声响起,大门推开,就见四个东厂番子,把一个穿着棉袄,没带刑具的垂垂老者夹在中间,带了进来。
万伦和胡宗宪是认识的,当初后者还在总督任上时,前者便为调查严世蕃的事情,到府上拜会过两次。时至今日,两人的地位掉了个个,原先诚惶诚恐的小巡按,现在踞案危坐,而当初不可一世的胡大帅,却成了他审问的阶下之囚。
此时此刻,胡宗宪那昏花的两眼中,自然没有了当时那种居高临下,可也并没有待罪革员该有的恐惧和乞怜,他只是目光灰暗却平静地望着对方。
万伦办案三年,经他手判死刑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问杀气已经不弱了,但在望向毫无当年威势的胡宗宪时,还是不自觉的保持了尊敬,目光淳淳的望着他,吩咐那东厂番子道:“给革员搬把椅子。”
面对着威严的四品御史,这些东厂番子也比在外面时规矩多了,乖乖把靠墙的椅子搬到大案对面。
“不要对着大案,朝着东边摆。”万伦道。
番子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把椅子面朝东边摆在那里。
“再搬把椅子对面摆着。”万伦又吩咐道。
番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又从墙边搬过来另一把椅子,摆在那把椅子的对面。
“四位出去吧,把门关好。”万伦淡淡道。
“这,我们要看守人犯。”番子这下不能照做了。
“你们在门口守着,里面人还能插翅飞了不成?”万伦皱眉道:“只要在这个门里发生的事情,一概由本官负责。”
番子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下。
万伦支走了番子,这才从大案前走了过来,望着胡宗宪,手往西边的椅子一伸道:“请坐。”
胡宗宪看了看他,坐了下来。
万伦也坐下来,定定地望着胡宗宪道:“你是革员,我不能再以职务相称。但你的功名没革,你早我三科,便称你一声前辈吧。”
胡宗宪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你可能奇怪,为何会在中途审你。”万伦沉声道:“晚辈不妨告诉你,因为一旦到了京城,可能还没开审,你就先瘐死在牢里了。”
胡宗宪眼皮微动,但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