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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泰西塞族,本是为纪念一次卫国大胜而设,整个故事详情,便登在《汴京新闻》之上,安惇却也看过。年青学子都是好事之徒,又有这等名目,报名参赛者竟然数以千计,汴京百姓也当成不逊于大相国寺“万姓会”的一大热闹来看,于是皇帝亲自下旨,让开封府提供方便,听说昌王殿下还要亲自为获胜者颁奖……
他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抬眼望去,眼见那什么“马拉松”的队伍离自己的马车越来越近,连忙喝道:“蠢材,还不让开!”
仆役与马车闻言,连忙手忙脚乱将马车与仪仗让到一边。刚刚妥当,马拉松的队伍便从安惇等人身边涌过,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汴京市民,紧紧跟在参赛者旁边,大声加油,更有好事者竟一路敲锣打鼓,沸声喧天,热闹非凡。
安惇斜眼望去,正好看见自己仪仗中那几块写着“回避”、“肃静”的牌子,心中不由苦笑,自语道:“到底是谁给谁回避?”正自感叹了一回,回过神来便听见几个仆役在悄悄商议着要买哪支蹴鞠队彩头……今次的射箭比赛,又会是何人夺魁?他仔细听时,竟然还听见还有许多花样,买某人是一赔几,买某人又一赔几,各不相同……安惇不禁摇了摇头,暗道:“此等事情,于淳化风俗何益?回去当好好写篇奏折,向皇上说说此事。”一面板下脸来,瞪了那个几个仆役一眼,喝道:“人已过了,快点整理一下动身!不可误了公务。”
几个仆役伸伸舌头,连忙抖擞精神,朝着空空如也的街道重新鸣起锣来。安惇在马车上坐好,闭目养神,一面考虑要怎么样从满风楼的妓女身上审出消息,一面又想着要如何对付韩宗吾——张安国倒也罢了,似韩宗吾这样的世家子弟,却最是让人头痛……
这次白水潭学院技艺大赛的盛况远胜三年之前——在熙宁七年,太学、嵩阳书院、应天府书院就已经都派了队伍来参加比赛,并且约好以后年年参加;今年除了这三家如约而来之外,横渠书院、西湖学院、岳麓书院等十余家书院,都特意趁此大比之年,派队伍来京,共襄盛举;再加上众多参加省试的举子,可以说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技艺大赛。石越因此还特意添加了马拉松长跑等几个项目,更是吸引了汴京城无数市民的注意力,以至于导致了内城空巷的情形。白水潭学院的体育馆虽然依然是免费开放,但是为了有效限制入场人数,教授联席会议采用石越的建议,特意印刷了一种叫“门票”的小纸条,提前赠送给市民与学生。但让桑充国等人始料未及的是,一些没有领到门票的人,居然会出钱从有门票的人手中购买某些比赛的门票,最受欢迎的蹴鞠比赛门票,竟然能卖到五十文一张!若不是因为明知教授联席会议绝不会同意体育馆收费,且白水潭学院今时今日,不仅仅有学费收入,还有数千顷田产、钟表业分成、印刷出版业收入、报业收入、朝廷对一些研究项目的资助等等,资金非常的宽裕,也不会在乎那笔“小小的”的门票收入的话,石越几乎想要劝说白水潭学院不妨发展一下竞技体育。在石越看来,竞技体育完全可以在当时并不多么丰富的娱乐生活中占据一席之地,而商业化也是完全可行的。
石越的这种想法,最终并没有在教授联席会议上提起,反倒是和西湖学院的几个学生当成笑谈说到,不料仅仅一年之后,在扬州、江宁、杭州、苏州,就相继盖起了大型的体育馆,四个城市的一些商人,竟然率先组织起了蹴鞠、龙舟、射箭、徒手搏斗四种联赛。这种联赛与汴京白水潭学院的技艺大赛不同,完全与学生无关,而是各商行自己从民间中募集训练,然后进行循环比赛,争夺桂魁。百姓观看比赛,自然也需要购买门票。扬州、江宁、杭州、苏州是当时江南最富庶的四座城市,特别是扬州与杭州,繁华仅次于汴京,四项联赛一经推出,立时大受欢迎——最让石越意外的,是此举居然还受到司马光的称赞,虽然司马光对于收费之举有点不以为然,但是他却认为这样的比赛,有助于民间习武,较之保甲法的强迫训练,要英明百倍!
但这些自然都是后话。当此之时,白水潭学院技艺大赛带来的最直接的后果是,当安惇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满风楼之时,偌大一座勾栏,竟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见安惇带了七八个仆役进来,龟公连忙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的招呼道:“这位官人……”
安惇不待他说完,沉着脸喝道:“竹娘呢?叫她出来?”
“官人,您来得不巧,竹娘已经有客了。”龟公以为安惇来,连忙谄笑着赔罪。
“大胆!”安惇“啪”的一个耳光扇去,将龟公打得直冒金星,连忙跪了下来,哭道:“官人恕罪。”
“你只管去将竹娘叫出来,否则,本官封了你这院子!”
眼见安惇生气,龟公虽然害怕,却也并不动身,只是一个介的叩头,道:“官人恕罪、官人恕罪……”
“蠢材,还不去叫人?”安惇心中不耐烦,照着龟公,狠狠踢了一脚,骂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不敢?”安惇心中一动,冷笑道:“如何不敢?”
“韩相公的衙内与竹娘在喝酒,若是惹了韩衙内的雅兴,小的实在吃罪不起,还望官人恕罪。”
“韩宗吾吗?”安惇冷笑一声,心道:“本官正要会会他。”他背着手踱至龟公面前,忽然笑嘻嘻说道:“我与韩公子本是世交,见见又有何妨,你便领我去见他便是。”
话音方落,便听有人大声问道:“哦?谁又与我是世交?”只听玉佩叮当做声,一大群人前拥后簇中,一个身白色湖丝长袍,脸敷粉,唇点朱的青年公子哥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他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女子,赫然便是汴京名妓竹娘。韩家宗字辈的子弟中,安惇与韩宗师、韩宗道等人倒是认识,于这个韩宗吾却一点也不相熟,不过此时揣见模样,也知道便当是韩宗吾本人,当然淡淡一抬手,算是抱拳为礼,道:“韩世兄好雅兴。”
不料韩宗吾见安惇身着常服,平淡无奇,却态度高倨,心中已是十分不喜,连手都懒得抬,待下人搬来椅子坐好了,方跷着二郎脚,两眼望天,回道:“这位官人面生得很,我家世代交好的,似乎没有阁下。世交二字,绝不敢当。”
安惇见韩宗吾神情高傲,看着自己脸上颇有轻蔑之色,显然测验把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更加恼怒,咬咬嘴唇,不疾不徐地说道:“本官又不是衙内钻,岂敢高攀相府子弟?只为了一桩公事而来,要提审满风楼歌妓竹娘。韩衙内想必不会阻挠。”
竹娘听到此言,竟不知安惇为何事而来,顿时慌了神,跪倒哀声告道:“奴婢一向安分守己,不知如何得罪大人……”
韩宗吾也不知竹娘犯了何事,此时见她肩膀微颤,模样楚楚可怜,不免生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兼又心中厌恶安惇,竟向竹娘笑道:“有何了不得之事,本公子自会给你做主。”一面挑衅地看着安惇,道:“大人,不知道竹娘犯了何事?”
“此事不劳韩衙内过问。”安惇背着手,冷漠的说道。
“那可有传票?”韩宗吾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本官亲自前来,还要什么传票?又不是差下人抓人。”安惇微微一笑,语含讥讽的说道:“难不成韩衙内还想要来阻拦本官么?这倒也不难,不过下官却要先劝衙内回府好好读书,等中了进士,当了官,再来打抱不平,方为时不迟。”
韩宗吾屡试不中,只是靠恩荫受勋爵,向来都引为奇耻大辱,安惇如此当面讥讽,他又是作惯了威福的人,此时那里按捺得住?霍地站起身来,破口骂道:“你别口口声声本官本官的,当本公子没见过官么?你若识相,便立时滚出此地,否则,就休怪本公子不客气。”说罢一呶嘴,一群家丁便已将安惇等人团团围住。
本来韩宗吾若是知道安惇是御史,自是不敢如此放肆,但是他如何会想到竹娘一个小小的歌妓,竟然会劳动御史亲至?因此,他也以为安惇只不过是开封府一个小官,那么以他韩家的声威,自然是不会放在眼中的。只是却没料想到安惇既然身为御史,有参劾之权,便是韩绛都要礼让三分,如会竟会怕他的儿子?
是以安惇的脸上也流露出轻蔑之色,眼睛高抬着,只略略打量了韩宗吾一眼,便不屑的笑道:“韩家有你这样的儿子,若不败亡,是无天理。”
韩宗吾哪里知道安惇是存了心要激怒他——韩家世代缨簪之家,终宋一代,都非同小可。他家中长辈兄弟,无不以诗书自持,做官不稀罕,考中进士,方是荣耀。韩宗吾学问不精,又不愿意去太学与白水潭学院读书,在家中兄弟面前,常常都是抬不起头来,因此才流连于声色犬马之中。偏偏安惇神态语气,每一桩都直中他的心病,早已经便惹得他恼羞成怒,一时也不及细想:眼前之人若当真只是一个开封府小官,又如何竟敢平白惹他宰相公子?只是涨红了脸,作色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如此无理?来人啊,给我撵了出去!”他那些家丁侍从,平时间跟随主子为所欲为,怕过谁来?只听得韩宗吾一声吩咐,便气势汹汹冲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鞭子棍子,纷如雨去,便向安惇等人打去。
安惇不料韩宗吾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冷不防竟吃了几鞭,眼见对方人多势众,面色不善,也不敢再留,连忙由仆役护着,狼狈逃出满风楼,口里兀自骂道:“好你个韩宗吾,你与你老子便等着圣上降罪吧。”那些韩家家人见安惇手忙脚乱爬上马车跑去,一个个叉手嘲笑,浑不当回事情。
安惇又羞又怒,催着车夫便要回御史台调兵,不料方出了一条街道,便见前面一队仪仗马车经过,他定睛望去,不由大喜,旗牌之上,原来经过此处的,却是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冯京与参知政事太府寺卿石越!当下安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提着衣襟跳下马车,飞奔过去,一面高声呼道:“冯参政、石参政,下官安惇有事求见。”
石越与冯京本是刚刚从崇政殿议事回来。原来派往辽国南京的使者已经回来,说辽国新主耶律浚愿意与大宋重订盟约,永结世好。并且愿意以每岁马二万匹、牛二十万头的限额,与大宋进行互市,但是耶律浚需要的,不仅仅是宋朝的弓箭,还有大宋新近打造的上等钢刀、钢片盔甲、震天雷、霹雳投弹,以及粮食与食盐,再加上一份双方皇帝盖上印玺,向天下颁布的同盟诏书——耶律浚愿与赵顼结为兄弟,两国约为兄弟之邦,辽国兄事宋朝!
如此大事,赵顼自然要召集所有重臣商议。石越没有料到耶律浚竟然如此聪明,针对宋朝明显的趁火打劫,不仅不动怒,反而放开手脚,不仅跳出不向宋朝卖马的成规,反而主动出价,要求得到宋朝更多的支持——一旦真的签订那样的盟约,宋朝如果毁约,就无疑是赵顼向天下百姓宣布他背信弃义,在重视信义的宋代,难免会严重影响到士气民心。耶律浚摆明了是想用区区二万匹马的市易,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至于震天雷、霹雳投弹等物,那不过是漫天要价的一部分,摆明了宋朝绝对不会卖的。
宋朝君臣商议了半天,一时难作决定。虽然自韩绛、吕惠卿、文彦博以降,大宋的重臣,都清楚的知道宋朝此时并无攻辽之实力,但眼见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