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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拼个你死我活,过两年,天下太平,想要轻开战端,哪有那么容易?”
“以联之见,这和议的口子,断不能开。姑姑你看这陈元凤的奏折,他对石越
相是颇有微辞的。石越坐镇大名府,一味的持重,这练新军固然好,但难道朝廷还
待他新军练成再打仗?这岂不是平时不烧香,临事抱佛脚?卫朝廷与西夏己纤谈
妥,朝廷卖给西夏两门克虏炮、全面开放粮食、食盐、茶叶、弓、箭、刀、枪、剑
八物之互市,李秉常保证凉州以西,五百里之内,绝不出现百人以上的马军。李秉
常如今战线拉得太长,枢密会议已能肯定,他纵是有心,亦无力来趁火打劫。这火
炮不过安抚一下他,反正辽人也有了,他迟早会有。故此,石越要西军,朝廷便将
西军全部调过来也无妨,只是他不能老借口西军不至,龟缩在大名府一动不动。今
日不是说龙卫、云翼、威远诸军都到了大名了么?”
说到此处,赵煦更是没什么好气,又道:“还有章集也是如此,全是玩寇。河
东只有吕惠卿进取点,其余诸将,皆是唯石越马首是瞻,他们在河东与耶律冲哥过
家家么?种朴每日在雁门出操,耶律冲哥便在关外练兵,两军号声相闻,听说还互
相做买卖卫好不容易去打一仗,又损兵折将,更有借口了。依联看,那场小仗,不
付是消戏给朝廷看的。章集、折克行、种朴、昊安国之流,素称知兵,倒不如京东
路一个蔡京。蔡京好歹还每日在京东路练兵,上了几封折子请求北援沧州一”
清河静静的听赵煦说着,她有心想插几句嘴,替韩维、石越说两句好话,但她
哪敢随便打断小皇帝的话?况且她也知道小皇帝对自己也是有猜忌与不信任的,泥
菩萨渡江,自身难保,更不能多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是明白韩维的想法的,韩维绝
不是要答应辽人的条件,但他身为宰辅,自然要多一点准备。万不得已,自然城下
之盟也要签,但此时高太后与韩维都没认为大宋到了那个地步—高太后与韩维真
正的想法是,与辽人边打边谈,能拖拖便拖拖,也能迷惑辽人—若然两国和议
哪怕给深州与拱圣军几天的喘息之机,那也是好的。但这些想法,自然不可能公开
说明。而小皇帝所担心的辽国的价码会让一些人动摇,虽然看起来有理,却不过是
祀人忧天—只要高太皇与两府诸公十意拿得定,谁又能动摇得了?
因此,在清河看来,陈元凤的奏折,固然说得有理,却也没什么意义。只不过
这些苦心,谁也无法一一向小皇帝剖明,毕竟他年纪还轻,管不住嘴巴。辽人在注
京的细作也不少,军国大事,若不能出一二人之口,入一二人之耳,那还有何意义
可言?
她心里想着这些,却又找不到好的机会与小皇帝说这些原委,正在难受,忽听
到陈衍身边的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来,在殿门口叩着头,惊惶失错的察道:
官家,官家,不好了卫”
清河一惊,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腾地站起身来,问道:“出何事了?”
那小黄门望着清河,哭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突然、突然一”
第二十七章臣忧顾不在边陲(六之全)
七月七日。
绍圣七年的乞巧节,至少对于注京皇宫中的女人来说,是一个压抑、悲伤的日
子。原本,宫里的殡妃宫女们,还做好了种种准备,要好好过一过这个节日,虽然
她们不能乞愿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却也可以祈祷太皇太后长命百岁,前线将士早日
克捷,打败契丹人一但是,七月六日的变故,让宫里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高太
后在听完御前会议察报前线的局势之后,在返回寝宫的路上,突然昏倒在凤荤上
在急召来御医诊治之后,所有的医官都只能默默摇头。
这让大家都意识到,太皇太后能呆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从七月六日开始,清河与小皇帝赵煦,以及向太后,全都呆在了保慈宫,衣不
解豁的照顾着高太后。其余的殡妃宗室,则只能在殿外请安。从六日到七日,高太
后只短暂清醒过一次,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她念叨了四个名字:韩维、韩忠彦、
范纯仁,还有雍王赵颗的第三子,雍国驻注京正使,年方八岁的赵孝锡。赵
煦立即下旨诏四人进宫,如今老幼四人,皆侍立于殿外,却不知高太后何时能再次
请理。
赵煦对于高太后这个时候还念念不忘赵孝锡,心里面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真到
了这一刻,他想着日后便是要再计较这些亦不能够,亦不觉伤感,悲从中来,连带
着看赵孝锡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不似以前那么冷漠。看着躺在床上,神形枯稿
的太皇太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其实也一直在维护着他。
十六岁的赵煦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太皇太后,以他的年纪与阅历,是绝不可能理
解,这位出身将门的太皇太后,一十富需荣华的女人,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人
们都有惯常的偏见,倘若见着那些贫贱低微者,一生不甘自弃,懂得自珍自爱,自
立自强,都能轻易的明白那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也易于谅解他们所犯下的一些错
误。但对于如高滔滔这样的,似乎为命运所眷顾着,对她们所表现出来的难能可
贵,却容易轻而易举的视而不见,或者视为理所当然。
然而,普天之下,与高滔滔有着同样的出身能做到她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人?
出身于开国功臣的世家女子,从小养在皇宫中长大,与皇帝青梅竹马,最终结为伉
俪,最终为这位皇帝生下四个儿子,其中有三个健康长大,一个还成为天子—但
她却一生都保持低调与谦逊的态度,凡是她所亲信爱宠者,绝无人敢对百姓擅作威
福,面临考验时能杀伐果断,平常之时,却从容淡泊。掌握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长
达七年,却始终保持敬畏之心,无一事曾经滥用这个权力。无数人的人是为环境所
限制,故而不得放纵自己内心之恶:而高滔滔却是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放纵自己,却
以罕有的品质约束着自己。
或许她只有一个缺点。
就是高滔滔总是不计后果的试图保护她所关心爱护的人,甚而有些纵容。她的
这个缺点是大部分女性都有的,但是放在一个政治家的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够理
性,甚而有些优柔,这是她所不及曹太后之处。她性格上的这个缺点,的确造成了
严重的后果,但是,若说她对赵煦不是真心实意,却也绝非公允之论。
仿佛是女性的本能,完夺压汁了她政治家的本能,对于那些她所爱的人,她总
是希望能两全其美,希望能尽可能的保护住每一个人。在她那里的“保护”,不是
委曲求全的“保护”,而是想让每个她爱的人,都尽可能的满意。
倘生在平常人家,或者能够。
她却生在帝王之家,这又谈何容易?
但迫不得已之时,她最终也能知所取舍。
然而,这些却绝非赵煦所能明白。
尽管他的太皇太后对于他的爱与对于赵孝锡的爱是一样的多,只是,对于赵煦
来说,这便已经近于背叛。
只是在此时此刻,望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逝,他才忘记这些,想起他平时
所遗忘的。她的确是在尽力的扶持自己,保护自己,直到他能亲政的那一天。
尽管祖孙两人都明白,她与他的政见不合,甚至是背道而驰。
“娘娘。”忽然,赵煦看到高太后的眼皮眨了一下,向太后与清河都是一喜
高兴的低声喊道:“娘娘,娘娘一”
高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望望赵煦,又看看向太后与清河,低声问道:“孝锡
呢?”
“在,在外面。”向太后连忙应道,侍立在一旁的陈衍早已抹干眼泪,悄悄退
出殿中,不一会儿,便领着赵孝锡进来,跪在高太后的床前。
赵孝锡一见着高太后,立时便呜咽起来:“娘娘,娘娘一”
清河连忙拉过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他。高太后躺在床上,只是用眼角的
余光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移去赵煦,低声说道:“官一官家,照一照顾好
他一”
赵煦拉着高太后的右手,喃着眼泪,道:“娘娘欧心。”
“还一还有曹一曹一”
“娘娘只管放心。”赵煦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莫,莫要记恨一都一都是兄、兄弟一”
“联知道,联知道。”赵煦反复说着,向太后与清河看着伤心,也低声抽汁起
来。
高太后看看众人,这才总算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歇息。
众人心里都很伤心,但却不敢哭泣,生怕惊忧了高太后,都是垂着头,伏在高
太后床前,抹着眼泪,过了好一阵,赵煦感觉手中的高太后的手垂了下去,他心中
一惊,高声喊了起来:“御医!御医!”
几个御医院忙小跑着进来,领头的医官探了探高太后的鼻息,又把过脉,扑通
一声,跪倒在赵煦的面前,哭道:“官家,娘娘,娘娘大行了。”
听到这句话,赵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不觉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身旁的向
太后身子一摇,顿时晕了过去。清河一面哭着,一面抱起向太后,回头想要唤人
却见陈衍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保慈宫内外,已是一片哀声。
韩维、范纯仁、韩忠彦三人奉诏前来,与陪着赵孝锡来的翟原一道等在保慈宫
外,以为还可以见高太后最后一面,不料赵孝锡被召进来了,没过得多久,等来的
却是满殿的哭声。三人的心,立时都沉到了谷底,韩忠彦当即跪倒在地,与翟原一
道放声大哭,韩维与范纯仁对视一眼,韩维上前一步,拉起韩忠彦,道:“参政且
不忙哭。”
范纯仁也点头道:“国家多难,吾辈备位宰辅,当尽大忠。”
韩忠彦被韩维拉了起来,神形惨然,道:“某方寸已乱,但听二公主张。”
韩维看看范纯仁,又看看韩忠彦,沉声道:“吾等当先见官家。”
赵煦在高太后的床前,哭得痛心彻肺,直到候在殿外的李舜举与庞天寿进来
向他察报三位宰臣在外面求见,他才止住眼泪,宣三人进来。韩维、范纯仁、韩忠
彦进到殿中,望见帷握后高太后的遗体,都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赵煦看着三人
又看看高太后,悲拗难抑,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舜举是极有十意的人,他眼见赵煦如此,生怕他哭坏了身子,便悄悄请来清
河,好说歹说,将赵煦劝出殿中,移到保慈宫的偏殿坐下。韩维三人也跟到偏殿
赵煦赐了座位,三人坐下,默然许久,见赵煦仍在流泪,韩维乃是首相,便先开口
劝道:“官家身系天下之重,虽然孝心动天,然还请节哀顺便才是。”
赵煦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韩维。他心里头感觉空空荡荡的,仿佛突然间少
了点什么,却又无处诉说,正要迁怒他人尸这时听韩维劝说,心中十分不耐,但他
毕竟也已经十六岁,知道自己根基未稳,便有再多不满,即位之初,亦须笼络宰
辅,否则不免“天下失望”,对他执政大为不利,因此,看了韩维半晌,又低下头
去,轻声道:“联知道了。”
韩维又说道:“方今国家多难,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