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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喊叫着仁多保忠的官讳,他只得勒马停住,令仁多观国前去询问。只见仁多观国
领令前去,与那些人交谈数语,便领着那几人疾驰而来,到了跟前,仁多保忠不由
吃了一惊,原来其中一个,却是他认得的,乃是宫中一名内侍,名唤高翔,早前被
派在冀州信都督察递铺葬传诸事,实则亦有为皇家耳目之意,他不知又出了何事
令他特意前来,急忙策马上前,问道:“高内使如何来此?”
那高翔却不答话,只是挥挥手,旁边一个从者—却是铺兵服色—连忙捧了
一个木盒,送到他手中,他高高捧起,尖声道:“守义公,有皇上御批。”
仁多保忠大惊,院忙滚身下马,跪在地上,口呼万岁,接过木盒,验过封漆
小心打开,细细完,令身边的书记官收好,起身对高翔说道:“皇上旨意,下官
已知。高内使远来辛苦,尚请暂回馆葬歇休,待下官办完这趟差使,晚上回来,再
给内使接风洗尘。”
那高翔抱抱拳,道:“如今正是国丧,这些事竟可免了。守义公亦不必客气
仍是军务要紧,待早日驱除胡虏,咱们凯旋回京,俺再来府上叨扰不迟。阜城俺便
不逗留下了,今日便回信都,那边亦有公务,只是要请守义公赐几个字,回去俺也
好交差。”
“如此岂非令下官太过意不去一”
高翔却不待他说完,马上说道:“非是俺客气,实是信都庶务亦多,须臾难
离。”
仁多保忠在注京早识此人,知道是个胆小怕事的。他这番巴巴的跑来送御批
自然是新皇即位,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便要表现表现,他连夜从信都跑来,日后
免不了也算是一功。实则这些御前文字,自有铺兵传送,制度严密,原本用不着亲
自劳动他老人家。但他虽到了阜城,心里多半还是嫌阜城离战场太近的,所谓“君
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自然是离;7人越远越好,因此也不再挽留,抱拳道:“如
此,下官亦不敢耻噪,他日回注京,再给高内使赔罪。”说罢,唤来一个校尉,令
其点了数十骑人马,护送高翔,又暗中叫心腹返回阜城,取了几绍交钞,送给高
翔。
直到目送高翔远去,仁多保忠才转过身来,叫过一名指挥使,盼咐道:“你带
是本部人众,替某去接应粮草。”说完,也不顾众将惊讶,沉声道:“咱们回
城。”
众人刚刚出城,旋即回城,心中无不惊诧莫名,人人皆猜到必与那道御批有
关。然军中偶语则诛,仁多保忠不说,也没人敢问,只是闷声回到城内,仁多保忠
也并不召集诸将议事,只令各自散了,自回行辕。
只有仁多观国跟着他进了行辕,见仁多保忠皱着眉头,喝退左右,才问道:
爹爹,皇上究竟有何旨意?”
仁多保忠踞案坐了,摇摇头,长叹一声,低声道:“皇上令我接到指挥之后
立即北进,务要收复深州,不得借口拖延。”
“啊?!”仁多观国大吃一惊,急道:“这如何能成?耶律信正虎视耽耽,咱
们如何能自离巢穴?再说宣台已有指挥,令吾军坚守。”
“宣台的军令,比得过皇上的旨意么?”仁多保忠整眉斥道,“你我有几十胆
子,敢不遵皇命?”
“可宣台二”
仁多保忠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奉的是皇上的手诏,宣台亦不能说我违制进
军。”
“可纵然宣台不追究,吾军此时北渡黄河,恐有覆师之忧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仁多保忠苦笑起来,“但你是愿意听皇上的话打败
仗,还是愿意不听皇上的话打胜仗?”
“这一”仁多观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仁多呆忠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吾家有族灭之祸么?!”
“那爹爹?”仁多观国毕竟年轻,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手诏中,对我已极为不满,要挽回圣上的欢心,只有遵旨一途。吾若抗
旨,他日石垂相也保不住我。”仁多保忠低声说道:“但此次渡河,凶多吉少,故
此你兄弟二人,此番不必随我渡河一”
仁多观国急道:“这如何使得,不如孩儿替爹爹北上!”
“我不亲自北上,如何让皇上知道我的忠心?”仁多保忠怒道:“你只管听我
之计行事,休要耻噪。吾统率大军北进,虽不能胜,尚不至于全军覆没。你听好
了,四郎如今在东光,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押运下队粮草,亲自送往信都。到了
信都后,见机行事,不要急着回去。你则率兵驻守武邑,见机接应我退兵,但无论
如何,不得渡河来救。一旦耶律信攻过黄河,你不要硬撑,以你的能耐,绝非耶律
信对手,只管退往信都,只要守住信都,石垂相必不见怪。”
仁多观国虽不敢多劝,却越听越心惊,问道:“爹爹打算带多少人马渡河?”
“三千!”仁多保忠咬牙道。
“三千?这岂非羊入虎口?”
“你以为我便把神射军全部带过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仁多保忠骂道:
我只须说船只不足,仓促难备,皇上哪懂得这许多,皇上见我亲自渡河,必然气
平。你率一营之众在武邑接应,我把第二营给你,第二营几个将校,全部信得过
会听你号令。郭元度率三个营,守在阜城、北望镇一”
“那观津镇呢?”
“如今管不得许多,只留少许兵马看顾。”仁多保忠望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
“无论如何,还要指望郭元度这厮能挡住耶律信,那我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倘
真的令耶律信攻过来一”他摇摇头,道:“故此不得不给他多留一点兵力。你记
住,若何畏之来了,你便将兵权交给他,转告他,不可令唐康、李浩渡河,万一韩
宝、萧岚攻过河来,亦不可令郭元度轻举妄动。比起耶律信来,韩宝、萧岚,实不
足为惧。”
“孩儿记下了。”仁多观国黯然应道。
却听仁多保忠笑道:“亦不须太悲观。我如此安排,石垂相当能体谅我的苦
心。渡河之后,我自会见机行事,若敌势大,我便退回河南,只要我在深州打过
仗,皇上必也不会深怪。”
仁多观国心知韩宝与萧岚绝不会这么好对付,但此刻多说无益,沉默半晌,问
道:“那爹爹准备何时渡河?”
“呆会盼咐过诸将,我便率亲兵驰往武邑,明日便率第一营渡河。这等事,既
然要做,仍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可不想被韩宝在河边击溃。”
“第一营?”
“他们不是一直想打仗么?”仁多保忠知道仁多观国想说什么,挥手止住,冷
笑道:“吵着要救深州的,第一营声音最响,我此番便成全他们。”
“可一”
“怕什么?!”仁多保忠轻蔑的说道:“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l〕按:注意此处所言,指“内降指挥”或“内批指挥”。“指挥”本是
宋代诏令的一种,只不过可以不由翰林学士拟旨,改由宰执代拟,但仍需经两府讨
论,给事中、中书舍人封驳,台谏论列,自然也具有合法性,甚至许多指挥本身就
是司法解释。因此,其与“内降指挥”有着本质的区别。请者注意区分。
【2〕阿越注:真实历史上,北宋中期士大夫们已有自觉限制皇权扩张的意
识,但是,在经历激烈残酷的党争之后,整个士大夫阶层完全被分裂,并且在内耗
中被削弱,因此丧失了抵制皇权的能力。尽管如此,便到北宋晚期,即使是被视为
第二十八章圣主如天万物春(二之全)
在向仁多观国面授机宜之后,仁多保忠立即召开军事会议,调整各营部属,他
担心郭元度在知道皇帝手诏的内容后,为了讨好皇帝,迫使他带更多的兵力北进
因此绝口不提这是皇帝的意思,只说奉令行事,需要试探进攻深州一次。众人心里
虽然怀疑,但他是主将,却也不能强问他皇帝的手诏内容。郭元度也是聪明人,听
说他要亲自带兵渡河,便起了疑心,但是他乐得要回一大半的兵权,也并不多问
只是暗中令人将此事报知唐康。有几个参军对仁多保忠突然要渡河北进深州,十分
反对,拼命死谏,但仁多只是不听,众人又见郭元度外,主管情报的参军也不发一
言,因知道他是仁多一派的将领,只道仁多掌握了什么新情报,最终也得做罢。
会议结束后,仁多保忠便率领一百余名亲兵,奔赴武邑。众人挥鞭疾驰,跑了
十余里路,忽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喊仁多保忠名讳,众人皆不知又发生何事,连忙
勒马停下,回头望去,却见后面竟有三十余骑正在拼命追赶,待这些人靠近之时
仁多保忠不由皱起了眉头。
原来仁多保忠以宣抚使司参谋官领兵,与郭元度这些见任领兵大将不同,他做
守义公时,是没有什么亲兵的,平素跟在身边的那些随从护!,人数也不多。不过
如他这等身份,自有许多旧部、家丁、庄客,这些也算是久竖恩信的,离开京师
时,他挑了一百多名家丁,充当自己的亲兵。这便是此时跟在他身边的这一百余骑
人马,大多是西夏人后代,精于骑射,忠心可靠。自到大名府、阜城,他一路上又
募集勇壮之士,如地方游侠豪士,也从禁军中选拨了一些人,将他的亲兵牙队,扩
充到三百余人。伯该次他却没有带这些人,因为他马上要面临的,是真刀真枪与辽
人对阵,又是敌众我寡,这些人追随他时日太短仁多保忠信他们不过,便将他们
留在了阜城。
这三十余骑,便是仁多保忠留在阜城的亲兵。他们追赶上来之后,见着仁多保
忠,立即翻身下马,跪拜在地。
“你们来做什么?”仁多保忠又是意外,又是担心,以为阜城出了什么变故。
这三十余人,相互对望,却不说话。过了一小会,领头的一人才大声回道:
俺们来求守义公带上俺们。”
仁多保忠看了他一眼,认得是在阜城招募的一个流民,叫做刘审之,便是深州
武强县人,原是个屠夫出身,全家逃难至阜城,仁多保忠一日见着他力气大,又会
骑马,来历可靠,便招他做了亲兵。这刘审之平日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做了仁多保
忠的亲兵后,还经常偷偷在瀚左的酒楼与人斗酒打架,平时军棍不知吃了多少,这
时他竟来请命,倒让仁多保忠十分意外。
但仁多保忠却也没什么好颜色给他:“带上你做甚?莫不成你还想回家去报
仇?”
“回守义公,俺没仇可报。”刘审之跪在地上,高声回道,“辽狗虽然打下了
武强,俺一家老小却跑得快,俺到现在都没见过辽狗长啥样一”
“那你还不给我滚回阜城去?!”仁多保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刘审之却是跪着不动,“还是要求守义公带上俺们。”
“为何?”
“守义公对俺们不薄,这是俺们报答守义公的机会。”
仁多保忠看着刘审之狡黯的眼珠乱转,一时不由笑出声来。刘审之跪在地上
低着头,不敢去看仁多保忠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又放低了声音,说道:“再
者一再者,俺们跟了守义公,不趁这机会搏个富贵功名一”
说到最后,声音已细如蚊虫。
仁多保忠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方才转身上马,冷冷说道:“你以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