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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7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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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骑突围。河东震动,雁代已是草木皆兵。章楶已经开始强行征募代州所有的成年男子,协助守卫雁门关、代州城,连太原也是风声鹤唳。

章楶、种朴的报告虽然遮遮掩掩,但石越还是可以猜到事情的原委。

这必定是耶律冲哥得知飞狐失守、蔚州告急,想要率兵援救蔚州,却又担忧章楶、种朴乘其后袭扰,腹背受敌。因此便冒了一点险,佯装率军赶援,而种朴为了策应折克行,果然率军出雁门追击,以牵制耶律冲哥,不料反而中了耶律冲哥的计谋,遂有此惨败。

但耶律冲哥也付出了代价,蔚州已被折克行攻克。

因为出现意外的变故,而石越又突然感觉到胸口发闷,他遂决定在武强多停半日,召集众谟臣商议应对之策。

此时尚跟在石越身边的核心谟臣,还有参谋官李祥,参议官折可适、游师雄,勾当公事吴从龙、高世亮、黄裳、何去非,以及主管机宜文字范翔与书写机宜文字石鉴一共九人。因为早晨在安平的意外事件,宣台的谟臣也有些人心不安。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时候这样的大风浪,最倒霉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官员。尽管从名义上来说,宣台的谟臣并非石越的私人,同样也是朝廷的官员,但是一旦被卷入上的大风浪之后,谁又会真的来区分这些?此前对于这些谟臣来说,能加入宣台,意味着他们前程似锦;而此时,一切却变得那么不确定起来。每个人都不避免会有私心,此时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来人情都是如此,甚至刚刚抵达武强,便有几名河朔名士扭扭捏捏的找了些借口来向石越辞行。对这些人,石越都很坦荡的礼送他们离去,但是对这些谟臣来说,他们因为是朝廷的官员,却不可能做到见事不妙,便脚底抹油。

众人——尤其是四名官阶较低的勾当公事——虽然未必都有明哲保身的念头,却也是各怀心思,心不在焉的传阅着石越递下来的密札。

传阅完后,石越的目光便投入折可适与游师雄,正要问二人意见,不料,坐在身边的李祥却先欠了欠身,示意他要说话。

这让众人都略觉吃惊。须知这李祥乃是个宦官,虽然宣台,名为谟臣,其实带点监军的味道,他平素也颇守本份,一切事务,并不插手,便是建言献策,也往往十分谦退。此时他主动要抢先说话,石越亦敬他几分,因笑道:“未知押班有何看法?”

李祥朝石越欠身为礼,尖声道:“丞相,下官以为,河东不足为虑,要担忧的,倒是蔚州的折克行。甚至折克行的胜负亦无关紧要,真正决定胜负的,始终是河北之局势。此时丞相欲往东光,下官实不敢苟同。”

石越怔了下,心中不由十分意外。他听得清楚,李祥这话,明着是反对他,实际上却是对他表示信任。但这更让他想不到,李祥虽然也参加过伐夏之役,但他毕竟是内侍,况且并非是每一个西军出身的人,都可以算做石越旧部的。二人关系,一直都有些疏远。而若非李祥对于皇室忠心耿耿,他也不会成为宣台的参谋官。石越再也想不到,李祥竟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宣示信任。

方在心中感慨,却听折可适也说道:“丞相,河东不足虑——这一桩事,李押班说得确然不错。种朴虽然大败,雁代空虚,太原不安,然下官敢肯定,耶律冲哥绝不会就此冒险攻入河东,他必然是要回师去夺回蔚州。”

“这何以见得?”石越回过神来,不解的问道。

“耶律冲哥精通兵法,下官观其用兵,不重一时之得失,讲究以石击卵。是以蔚州虽然告急,但他却并不分兵驰援,反而宁可让蔚州失守,也要先解决种朴之后患。种朴既败,其必率大军,反扑蔚州。若能成功,反倒是我河东诸军为他所各个击破。”

“正是如此。”游师雄也点头同意道,“既便种朴不利,雁代城坚,太原更是城高池深,十分坚固,他就算兴兵攻入代州,没有数日之功,难以攻下代州城,要涤清代州各寨守军,更加困难,更不用说图谋太原。而蔚州却是肘腋之患,他非要尽快解除不可。此所谓‘远水不能解近渴’。下官以为,代州如今兵力空虚,以耶律冲哥之用兵,必先遣一支偏师,攻入繁畤,骚扰代境,切断折总管之粮道,而自率主力往攻蔚州。折总管虽攻取蔚州,所带粮草必然不多,又是孤军深入敌境,一旦缺粮,蔚州便无法坚守。但事已至此,蔚州恐怕也不容有失。若能坚守蔚州,不仅可以牵制耶律冲哥,蔚州在我大宋手中,更可以令辽人寝食难安。折总管老于戎行,不会不明此理。故此当务之急,是要保证蔚州的粮草供给。”

石越默然了好一会,朝石鉴唤道:“取地图来。”石鉴连忙取来一张地图,铺在石越座前的几案上,石越俯身看了许久,方才缓缓直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道:“未知希元若还在,又当如何说?”

希元是已故枢密院都承旨刘舜卿的表字,石越当年伐夏,倚为谋主,十分信任。辽国南侵之初,石越又荐为御前会议成员。不料战争之初,便即病故。这使吴安国东出飞狐、蒲阴之策,亦是刘舜卿所定。当年刘舜卿的计划,是使吴安国为先锋,折克行随其后,而种朴固守河东。但这个计划早已走样,吴安国既然烧了飞狐城,折克行便不能再随之东出;折克行既然不能东出,北攻蔚州,也就是当然的选择;而随之而来的,则种朴亦不能不策应折克行……

石越的这声叹息,倒并非是责怪吴安国——吴安国自然有他的临机处断之权,他更多的倒是震惊于种朴的速败。也许,当初这个计划,就有点小看了耶律冲哥的能力。此时,石越对于吴安国的恼怒,反倒消减了许多。

但在座众人,却并无人知道此中原委,忽听石越提起刘舜卿,全都误以为这是责怪他们这些谟臣不力,能致令石越怀念起刘舜卿来。心中羞愧,都不敢接话。

石越却没注意他们的心情,叹息过了,旋即说道:“如今要给折克行增兵,只怕亦是远水难解近渴。除非让吴安国回去……”

“下官以为不可。”石越的话未说完,何去非已经高声反对——李祥、折可适、游师雄等人坦荡的态度,似乎是感染了何去非等人,此时他也不再去想未来个人的利害得失,而专注到眼前的战局中来。因为怀着一丝惭愧,态度也更加激奋。要知道,对于他们这四个勾当公事而言,石越于他们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而他们心中,也到底还是有一种士大夫的情怀的。虽然他们未必能如古时之士一样,做到对知遇之恩肝脑涂地,可对于自己的犹豫,他们心里仍然是觉得可耻的。

既便不提对石越私人的感情,以“士君子”自居的他们,难道不应该为国家而奋不顾身么?就算不是能真的做到,但至少他们还是知道对错荣耻的。

心中激荡着这样的感情,何去非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不似平时从容,但他的嗓门却也更加洪亮,“丞相,下官以为折克行必守得住蔚州,倒不如留着吴安国这一步闲棋,日后或有奇用!”

激动之下,何去非竟然直呼折克行的名讳,说完之后,被身边的吴从龙捅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尴尬的望着折可适。

折可适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便转向石越,道:“下官亦以为,与其增兵,不如运粮。”

“粮草简单,可着段子介押送。”石越道。

但折可适与游师雄等人都是一阵苦笑。

游师雄小声说道:“丞相,自定州运粮至蔚州,只能靠人驮。”

石越一愣,叹了口气,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某非是不知定州百姓赋役已重,然亦只得调发民夫,除此别无他途。”

众人听石越这么说了,便也都不再说话。见在座诸人都没有别的意见,石越便叫过范翔、石鉴,让二人拟了一道给段子介的命令,让他遣使联络折克行,准备军需粮草供应。写完之后,又给李祥、折可适、游师雄看了,众人再无补充,方用印封好,着人星夜送往定州。

议妥了此事之后,自石越以下,众人都缄口不提李祥反对石越前往东光之事。石越忽又觉得胸闷有些加剧,便散了帐,自己回去歇息。

二十余来,石越身子一直颇为健朗,几乎从不得病,今日突然的不适,他也没放在心上。但石鉴却不放心,着人请了个医生来,但无论是军中还是武强,都没甚么名医,找来两个医生,把了半天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遂胡乱开了张安心养神的方子。石鉴着人熬了药来,石越却也懒得去喝,只令人煮了点肉汤送进来。

肉汤尚未喝了两口,外头便报折可适求见。石越便将肉汤丢到一边,让服侍的班直侍卫收拾了,便整了衣服,去见折可适。

折可适见着石越,行过礼,便即说道:“丞相,下官退下去又想了想,还是觉得李押班所说之事,极有道理。”

“李押班说的何事?”

“便是丞相不可能前往东光之事。”

石越却是的确没有料到折可适专程前来说的是竟然是这件事情,当时李祥所说,他也就当成一种姿态而已,并未当真。他惊讶地望了折可适一眼,见他表情十分认真,便沉默了下来。

许久,才说道:“遵正,天下之事,难以尽如人意。”

“下官并非不懂。”折可适郑重说道,“然丞相何不令南面行营移营阜城?”

石越沉吟了一下,仓促之间,他原本也不曾细思,这时不觉点了点头,道:“如此亦好。”

折可适见石越答应,又说道:“丞相去南面行营,恐怕陈元凤怕不会太乐意。”

石越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却由不得他。”

折可适轻嗯了一声,小心的说道:“依下官之见,若依圣意,南面行营当是由李都知统领的……”

石越知他之意,因笑道:“这个某自是知道。某果真硬要将陈元凤差开,也并非做不到。不过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便多生事端。”

折可适连忙抱拳说道:“是下官多言了。”

“遵正亦是一番好意。”石越摆摆手笑道,“不过遵正尽管放心,此前某是无暇理会南面行营之事。如今既然是我亲自到了那里,陈元凤也罢,李舜举也罢,却皆由不得他们……”

这话却让折可适颇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石越必会因为安平之事而多有顾忌,哪知道石越看来竟然似是毫不介怀。他哪里知道,石越当年也是受过富弼耳提面命的,处理这些事情,岂是寻常官员可比?若是没出这事,他或会束手束脚;出了此事,心里面,他自有分寸,可至少外表上,他是定要大张旗鼓以示无私的了。

折可适自是难以明白这些,心里既是佩服,又是松了口气。

却听石越又说道:“战场以外的事,遵正尽管放心。”

“是。”折可适连忙应道。

石越又笑道:“如今我最担心的,倒是生怕叫韩宝给逃了。唐河终究是不太可靠,若能将一支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插到博野……”

这个问题,其实非但是折可适,只怕宣台每个谟臣,河北的每个宋军将领,都曾经想过。石越以前不问,自是知道没什么良策,同时他心底里也很从容,此时虽是谈笑着说出来,却也无意中流露出他内心的想法——直到此时,对韩宝,他都没有多大的把握。而且,他比以前更加渴望能够取得一场大胜。

但折可适只能摇摇头,冷静的说道:“别说想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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