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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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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斋便是王艮,王阳明弟子,开创了影响深远的泰州学派。

宗翼善恭恭敬敬回答:“学生过心斋先生的《复初明哲保身天理良知说》和《格物要旨》。”焦珐道:“那你且说说如何克己复矛。”宗翼善心知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回答得好,能得到焦状元的赏识,他就很有可能脱去奴籍,宗翼善手心微汗,有些紧张,侧头看了张原一眼,张原点了下头意示鼓励~

宗翼善略一思索,答道:“己、礼,非一非二,mí之则己,悟之则礼,己如结水之冰,矛蜘释冰成水,己如析金为瓶盘钗刽,礼如熔瓶盘钗铜为金,故释冰即是水,不别求水,熔瓶盘钗铜即是金,不别求金,克己即是礼,不别求礼,可见己与礼非一非二,为礼由己,若舍此他觅,将无所得。”

焦珐面lù微笑,对黄汝亨道:“贞父,此子果然好学敏悟,值得提携。”黄汝亨笑道:“焦太史何不效仿阳明先生收宗生为弟子?”

焦珐揽须大笑,说道:“老夫何敢比阳明先生,就不知宗生能及心斋先生几成?”

当年王心斋先生是盐丁灶户出身,社会地位与奴仆差不多,也是靠自己勤奋好学得到了王阳明的赏识,王阳明不拘一格不论出身,收王艮为弟子,终成一代大儒,而泰州学派由此具有浓烈的平民sè彩,门下弟子三教九流都有,所谓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就是泰州学派的观点,是平民哲学宗翼善见焦珐有收他为弟子的意思,当即跪倒拜师,张原也跟着跪下。

焦珐道:“张原,你拜我何为?”

张原道:“学生也想向太史公求教。”能拜在焦珐门下对他的学业和声望都很有稗益,总不能宗翼善都拜师了,他却一无所得。

焦珐对张原道:“老夫收宗生为弟子,是怜他才高命薄,要助他一把,你出身山yīn名门,现在已是案首童生,入泮升学是定局,更有钟太监赏识你,又何必拜老朽为师!”焦珐听说张原与织造署钟太监关系密切,有些不悦,文人清高,一向是看不上内官的,就算迫于太监威势,表面上要奉承,但心下都是鄙夷太监的张原心道:“不妙,这阉党之名现在就要影响到我的声誉了吗?那么我就更要争取成为焦状元的弟子,迎难而上正是我之本到:“学海无涯,案首只是虚名,学生追求的是圣贤之道,但学生年幼,求学格物常有míhuò,所以想向太史请教。”在焦状元面前就得这么说。

这时,童子捧茶上来,1小心翼翼放下茶盏,竖起托盘退在一边。

焦珐道:“那好,我且问你,如何方能言道?观心、行己、博学、

主静这些都不必说了,老生常谈耳。”焦站这是刻意提高难度来考量张原,先把一些〖答〗案通道给堵上了。

张原凝思片刻,瞥眼见那捧茶童子恭立一旁,顿时灵光一闪,答道:“这捧茶童子便是道。”焦珐、黄汝亨相顾愕然。

宗翼善也为好友暗捏一把汗,他虽然知道张原的才华,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但要从捧茶童子联系到圣贤之道,这极难啊。

焦珐当然沉得住气,徐徐道:“请试论之。

张原向焦、黄二人一躬身,却转头问那小童:“从茶房到这大厅有多少路?”

小童答道:“有小半里路。”

张原向焦珐道:“学生从外来,一路山石阶梯,左旋右绕,而这童子托盘捧茶,走了这许多门坎石阶,竟未失足打破瓯盏,岂不是暗合于道。”焦珐、黄汝亨二人眼睛都是一亮,张原回答得甚妙,张原没有从正面回答什么道,而是借捧茶童子现身说法,有戒嗔戒惧君子夕惕之意,又有庄周庖丁解牛之意,极其耐人寻味,这种以日常小事说理也正是泰州学派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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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年少春衫薄 第一百九十章 小人的中庸(求月票)

年过古稀的焦*白眉轩动,年按醉翁椅扶手,上身前倾,问道:“还有说否?”

一句“捧茶童子即是道”好比八股文精彩的破题,能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但要让学富五车的焦状元大起爱才之念,还必须有更精彩的阑述,张原道:“修身亦如捧茶,即使是志力坚贞之辈,值此境界,也须心寒胆战,恭敬奉持,毫忽不能昧,这便是研几:所须不敢瞒,这便是慎独:坦坦平平,好恶不作,唤作君子,依乎中庸也。”

焦珐目视张原,问:“你年方几何?”

张原道:“学生十六岁。”

焦珐转头看着黄汝亨,问:“贞父,你以为张原这捧茶童子论如何?”

黄汝亨欣喜道:“妙绝,这才算是读通了《中庸》的,世间学子,读过《中庸》的何止千万,能领悟到这一地步的罕有。”

“是也,是也。”焦珐频频点头,能见到这样好学深思的后辈,这位大器晚成的焦状元甚是喜悦,赞道:“此子奇才,有王辅嗣的早慧”

张原听焦状元把他比作王辅嗣,心里颇不乐意,王辅嗣就是魏晋玄学的祖师王弼,是空谈玄辨之辈,而且死得很早黄汝亨补充道:“也极好学,这两日在草堂听讲很是专心,功课也好。”

焦珐道:“张原、宗翼善,你二人既然愿意在老夫门下受教那老夫就收下你们,寓庸先生是你们的老师,我焦弱侯也是你们的老师。”

张原、宗翼善大喜,一起拜倒,宗翼善的喜悦可想而知,焦太史名满天下,声望更胜董其昌,能拜焦太史为师,这就是有贵人相助,当然宗翼善心里清楚好友张原才是他命中最大的贵人,没有张原引领,他永远踏不出这第一步焦珐觉得宗翼善无须敲打提醒,宗翼善出身卑微,而且有二十多岁了,行事想必会更稳重,而张原少年成名,或有轻狂傲慢,必须警醒之,说道:“张原你方才论道颇为精妙,但你可知中庸也有君子之中庸和小人之中庸否?”

张原知道焦老师要教训他了,恭恭敬敬道:“学生尚不能分辨其中差别,请老师指教。”

焦珐说道:“根器浅薄,智力怠缓,游气杂扰,无所忌惮,这便是小人之中庸。”

张原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心道:“乱世将临,已惮太多如何匡扶济世,我的信念必须坚持。”

须发如雪的焦珐对张原谦恭的姿态颇为满意这时天sè已晚,焦珐便留张原、宗翼善在南园用晚饭,而后提笔给董其昌写了一封信,说他怜惜宗翼善之才,今已收其为弟子,望董公以人才难得为念,允其脱奴籍云云。

张原、宗翼善辞出南园已是天sè全黑半轮明月高挂中天,四下里朗朗可见了,穆真真等候在园门边,张原道:“真真饿坏了吧?”

穆真真摇头道:“婢子不饿。”

张原板着脸道:“到底饿不饿?我可不喜欢听假话。”

穆真真知道少爷不是要呵责她,是有些调笑呢低着头轻声道:“回少爷的话,婢子是有些饿了。”

“饿了就对了嘛。”张原变戏法一般从袖底mō出三个桔子出来递给穆真真,说道:“这是杭州塘栖mì橘,你尝尝看,比我们山yīn谢橘如何?”

穆真真稍一犹豫,便赶紧接了橘子还没入口,心先甜透了。

三个人刚绕过雷峰塔,却见秦民屏带着马阔齐等几个土兵还有武陵寻来了,武陵在织造署等少爷回来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少爷和真真姐的踪影,武陵有些慌了便去央求秦民屏来居然草堂这边来寻,草堂shì者说张公子几人去了雷峰塔下的南园,秦民屏、武陵等人便寻到南园这边来从南园至涌金门外的织造署有五里多路,月下行路也不再灯笼,张原与秦民屏连走边谈,秦民屏是昨日赶到的,一直无暇与张原长谈,

这时告知张原,其姐夫石柱宣抚使马千乘在云阳狱中染病未得及时医治,现在虽已出狱,但病情严重,一直未见好转,不然的话马千乘是要亲自来为钟太监生祠上第一炉香。

据张原对史实的了解,马千乘就是死在了云阳狱中,秦良玉才继任石柱宣抚使,大明朝对土司部落实行一定程度的自治,并不派遣朝廷官员管辖,土司世袭,子幼则妻代,现在马千乘活着出了云阳狱,不知以后还会怎么样,但秦良玉早已随夫多次出征,这位巾帼英雄绝不会默默无闻的一回到织造署,钟太监的干儿子小高也在等张原回来,忙道:“张公子,我干爹请张公子去有事商议。”

张原就随小高到署衙内院书房,钟太监对明日的生祠进香典礼很是期待,见张原来,先问张原晚边去了哪里,倒要秦民屏去寻?

张原道:“焦太史同意收我和宗翼善为弟子,晚饭也是在包哥使南园用的,焦太史借住在南园。”

“焦弱侯焦状元收你为弟子了!”钟太监瞪大眼睛看着张原,突然有些愤愤不平,说道:“为何你就如此讨喜,咱家就这么不受人待见?”

钟太监这也是把张原当自己人的缘故,这才会在张原面前发这样的牢sāo,牢sāo发出来就表示心无芥蒂,不然掩藏着就是怀恨在心一张原忙问:“公公此言何意,谁敢冒犯公公?”

钟太监坐回圈椅,颇显沮丧道:“谁有胆子冒犯咱家,还不就是你的老师焦状元,咱家慕他状元的名声,托包雷使向他求一篇“钟氏生祠记”那老焦一口回绝,说不写这应酬文字,其实他哪里是不写应酬文字,分明是看不起咱家。”

钟太监确实很恼怒,却也只能发发牢sāo,焦珐名声极大,又不做官,只是讲学,他钟太监能奈其何?

张原暗暗摇头,钟太监为这生祠大张旗鼓有些过头了,人家堂堂状元给你一个太监写生祠记,这让人家颜面何存!

张原安慰了钟太监几句,却听钟太监道:“张公子,咱家这时找你来商议的就是这件事,焦弱侯不给咱家写咱家就另求人,你族叔祖肃翁学问既佳、名声也大,请肃翁为咱家写一篇生祠记如何?咱家有重谢。”

张原暗叫:“糟糕,结交一个太监也真不容易,太监有时是不大讲理的,你得顺着他的xìng子,不能惹毛了他~”

钟太监目光炯炯盯着张原,等张原答复。

张原说道:“钟公公也知道我在居然堂求学,要到下月底才回山yīn,公公要作生祠记,肯定是要在祠前勒石立碑的吧,若由我叔祖作记,岂不是要到年底才立得成碑一”

说到这里,张原有意停顿,钟太监果然问:“那依你之见该请谁作记?这作记其实咱家也不急,年底作生祠记再刻碑也不迟,要的是名流贤士作记。”

张原道:“生祠是公公的终生大事,我能尽多少力就绝不敢藏sī,只要公公舍得出重资,我愿恳求焦老师为公公作记”

钟太监大喜,连声道:“若能请得焦状元为咱家作记,要多少银子尽管说,三千两银子够不够?要么就五千两?”

太监好虚名往往更甚于读书人,因为太监有骨子里的深刻自卑。

张原道:“我只是说尽力去恳求,成不成难说,焦老师年高德勋、海内文宗,要请他写这样的碑记,我是完全没有把握,只是感公公与我的交情,这才奋力去求。”

钟太监被张原吊起了胃口,感jī道:“咱家知道你为人最是厚道,也不象其他人那般表面奉承咱家,背地却骂咱家阉狗你尽力去办就是了,不管成不成,咱家都领你的情,当然,能办成最好,要多少银子咱家都豁得出去。”

张原道:“公公,在下直言,求焦状元为生祠写记,就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没有这个面子,就是出银万两焦状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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