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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孙绍一指地面的草席,头也没抬。
孙登上了座,孙绍又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要喝自己倒,自家人就不跟你客气了。”
“唉。”孙登应了一声,伸手提起茶壶,先给孙绍斟了一杯茶,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品了一口,笑道:“好茶,大兄,这可不是碧螺春啊,味道很淳厚啊。”
“夷洲茶,刚送到的。”孙绍瞟了一眼孙登,笑了,“子高,到了南海准备怎么打?”
孙登眨了眨眼睛:“一切全凭大兄吩咐,我去南海不过是意思一下,能指挥得动的,也就是周循那两千人,吕岱是父王的旧将,他才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嘿嘿嘿”孙绍被孙登的坦白逗笑了,他看着孙登,忽然说了一句:“子高,你长大了。”
孙登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连忙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孙绍面前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相比于他的父亲孙权,他和孙绍虽然是敌人,可是孙绍却更能给他安全感。这几个月在钱唐,他感触良多,一方面要受到孙权的压力,一方面还要承受越国君臣的冷眼,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苦,比他在建邺吴王宫里感受到的滋味要复杂上无数倍。
“你已经行了冠礼,又是吴国的太子了,这次去南海,我们是两国联合作战,我不可能再象在辽东的时候那样照顾你。”孙绍慢慢的说道。孙登心沉了下去,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孙绍。孙绍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想你也不会愿意让我照顾一辈子。子高,你长大了,你要以吴国的太子,甚至吴王的眼光来看问题。”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父王正当壮年,身体康健,享国之日尚久,我只是随着他学习处理一些政务而已。”孙登嚅嚅的说道。
“哈哈哈”孙绍爽朗的笑了,他用手指头点了点孙登道:“子高,你太拘谨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又是你父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想到他面前说你两句不是,他也不会信我的。你担心什么?还是你已经习惯了这种谨小慎微的生活?我记得你在辽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爽快得很啊。怎么这才两年时间,就变得这么谨慎?”
孙登尴尬的一笑,没有吭声。这两年的太子当下来,原本就很谨慎的他更谨慎了,说什么话之前都要三思而行,翻来覆去的考虑半天,要揣摩孙权的意思,要猜测别人的想法,活得很累。
“我是说,你要用这种眼光去看事情,不是劝你谋权篡位。”孙绍收了笑容,淡淡的说道:“孙虑还小,王夫人虽然得宠,可是他们母子没有什么凭仗,就是你父王想立他为太子,也要考虑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孙登心中一动,嘴唇动了两下,却又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孙绍和顾家、陆家的关系都很好,这次虽然免了陆绩的御史大夫,但是随即又提升了顾家的顾裕,而且陆绩又刚刚娶了孙尚香,顾雍的夫人陆氏十分满意,特地让人捎口信表示对孙绍的谢意。而张家因为和顾陆两家的联姻,现在和孙绍的关系也很亲近,张温前一段时间因为得罪人太多,有人上书告发暨艳公报私仇,结果牵连到张温,张温被免了职,但是孙权却没有敢象收拾暨艳那样收拾他,仅仅是让他回家闲居了事,为了安抚张温,他同时又提升张温的弟弟张祇入府为郎中。
换句话说,孙绍如果有所表示,吴四姓中有三姓能够站到他孙登的这一边,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孙权不敢掉以轻心,另一方面,后宫有徐夫人和步夫人,王夫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王后,而徐夫人和步夫人又和孙绍关系密切。
孙登点了点头,态度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
“别人的帮忙终究只是锦上添花,要想他们继续帮你,除了要给他们带来好处之外,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要有实力。”孙绍见孙登的脸色缓和了些,又进一步的开导道:“实力分两方面,一方面是手中有多少财源,有多少兵,另一方面还要有自身的名望和威信。你觉得顾家陆家这样的世家会帮助一个软弱无能的人吗?子高,你要去南海,不就是希望建功立业吗?不上战场,不领兵作战,将军们又怎么能真正的信服你?”
“那那我也要上战场?”孙登结结巴巴的说道,看向孙绍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紧张,几分可怜。
“你自己决定吧,这种事我不能代替你做决定。”孙绍笑了笑,重新端起了茶杯,过了一会又问道:“你的武技怎么样?”
“强身健体还行,上阵厮杀却没有过。”孙登不好意思的说道:“在建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很少有机会习武。”
“读书?读什么书?”
“读汉书,读史记,读春秋经义。”孙登想了一会,又说道:“也读过一些战国策和兵书,当然还有大兄写的新山海经。”
“你也看新山海经这样的闲书?”孙绍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登。
“看。”孙登脸一红,他之所以看新山海经,主要还是为了应付孙权的询问。事实上,他接受儒家经典更多一些,对新山海经这样的书并不太感兴趣。
“嘿嘿嘿”孙绍看出了孙登的窘态,只是坏笑了几声,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慢慢的呷着茶,看着舱窗外慢慢移动的水岸,悠悠的说道:“我也不勉强你,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如果想亲临一线,感受一下血的味道,我就拨些人马保护你,如果你觉得坐在后方比较安稳些,我也不反对。不过,为了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建议把周循那两千人暂时归到我的属下一起训练,要不然的话,他那些人就算到了日南,恐怕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孙登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孙绍是真的想帮他训练周循的人马,还是想趁机吞掉周循的部属,甚至连周循一起接收过去。
“你不要急着答复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孙绍一笑,端起了茶杯:“趁着有时间,多适应一下船上的生活,你离开船队快两年了,恐怕又不适应海上的风浪了。”
“是。”孙登点点头,起身告辞。孙绍也不起身送他,只是点头致意。孙登出了舱,扶着栏杆正准备下船,忽然听到前面一阵呼喝声,他循声看去,正是孙尚香的飞虎号。孙尚香和关凤并肩站在飞庐上,正指着甲板说笑。孙登又向甲板上看去,见孙鲁班和两个女卒正被十几个女卒围在中间,头盔已经掉了,头发也散了,看起来很狼狈,可是她却还和那两个女卒背靠背的相互掩护,挥舞着战刀左砍右杀,奋力突围,那凶狠的模样象极了一头幼虎。
孙登莫名的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向自己的船上看去。周循正站在舷边,伸长了脖子向那边张望,不时的捶打一下栏杆,看起来十分焦急。
孙登回到自己船上,走到周循身后,轻轻的咳了一声,正看得入神的周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孙登行礼:“太子,和越王殿下商量过了?”
“嗯,商量过了。”孙登默默的点点头:“他问我要不要亲临战阵。”
周循眼光一闪:“太子怎么回复他的?”
孙登走到舷边,看着那边刚刚被十几个女卒摁倒在地,生擒活捉的孙鲁班,不快的说道:“堂堂的公主,和一帮女卒扭打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周循看了一眼那边,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却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太子同意了她随军南征,以她那性子难免要上战阵的。多练习练习,未尝不是好事。”
“你倒也看得开啊。”孙登转过脸看了周循一眼,带了几份讥讽的笑道:“伯英,你是不是也想着立功疆场?”
周循眨了一下眼睛,打量了孙登片刻,忽然笑道:“也许是臣和越国的君臣呆在一起太久了,这好杀之心甚炽,见人动手,未免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臣是领兵之人,杀人或者被杀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总不能一辈子不与敌人照面吧,躲是躲避不掉的。”
孙登被周循的回答中蕴含的意思呛得有些不快,他皱了皱眉,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转身入了船舱。周循本待跟上去,可是身子刚刚动了一下,又停住了,他转过身看着飞虎号,孙鲁班被叫上了飞庐,正在听孙尚香和关凤说着什么,不停的点头,也许是感觉到了周循关切的目光,孙鲁班忽然扭过头向他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相交,孙鲁班兴奋的一扬手,笑盈盈的冲他打了个招呼。
飞虎号上的上百个女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有几个女卒向船边扑了过来,用放肆的眼光打量着周循,那目光中不加掩饰的爱幕让周循面红耳赤,他抵挡不住这些火辣辣的眼光,拔腿就跑,走得太急,脚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飞虎号上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五十一章人算不如天算
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五十一章人算不如天算
周循走进船舱的时候,在供孙登休息的主舱室前放慢了脚步,向正坐在一起商谈的孙登等人躬身致意,孙登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邀他进去,只是看着他慢慢走过去。诸葛恪和谢景两人都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周循没有再迟疑,迅速走进对面的自己的舱室,轻轻的带上了门。
随着门“喀嗒”一声关上,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事情很明显,孙登对他刚才的回答不满意,他们三人在密谈,有意无意的把他排斥在一边。他觉得很无奈,难道自己回答错了吗?孙登到交州去干什么,不就是立功,抓兵权吗?既然想立功,想抓兵权,你怎么能不上第一线作战?难道真的想躲在孙绍后面,象辽东一样沾光不成?
周循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孙登也许是书读得太多了,不具备那种开拓的勇气,他如果和孙权搞好关系,也许能做个太平太子,可是眼下吴国的处境很艰难,北有魏,西有蜀,后腰还有一个日见强大的越国,内部还有人觊觎太子之位,可谓是危机重重。孙登却畏头缩尾的,没有一点魄力,绝不是一个合适的后继人选。
周循一个人坐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的喝光了一壶茶,期间他从门缝里看过对面,对面的舱门关上了,悄无声息,能听到的只有甲板下划船的士卒们整齐的号子声和哗哗的浪花声。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沉思的周循诧异的抬起头,脚步声似乎是冲着他这边来了,他刚刚站起身,来人已经敲响了他的房门,敲得又急又响:“咚咚咚”
“谁?”周循很奇怪,是什么人来敲他的门,连门口站着的亲卫都不加阻拦?
“开门”是孙鲁班急切的声音。周循连忙起身打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孙鲁班就挤了进来。她裹了一件大氅,浑身**的,脸色发青,一进门就反手关上了门,甩掉了大氅,露出只穿了一件泳衣的窈窕身材。
“快,快拿手巾给我擦擦”孙鲁班缩着身子,跺着脚,白晳的小脚在甲板上跺着,震得甲板咚咚直响。周循吓了一跳,来不及去叫服侍孙鲁班的侍女,自己拿过手巾给孙鲁班擦净了身上的水。孙鲁班象条鱼一样跳上床,钻进被子,这才打着哆嗦叫道:“唉哟,冻死我了。”
“怎么回事,掉水里了?”周循又心疼又生气的说道。
“不是。”孙鲁班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不好意思的一咧嘴:“我跟她们一起下水了,没想到水里冷得很。勉强游了半里,我就撑不住了。”
“胡闹。”周循一想到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