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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我们曾经挤在山洞里一起取暖,我曾经用唇喂水给他,在水下为他挡住食人鱼,我们一起流落由利,他为保护我而受重伤,我为他而吸入毒熏,他歼灭黑恶兽,我因火中飞奔而被烧伤……我们还曾一起在河边畅谈一晚上的心事,在冰天雪地里炙烈拥抱热吻,在他最深邃的眼神与宠溺魅惑之间,在他暖暖的气息与温暖笑容之下,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沦陷,身不由己地与他相拥在一起。
脸上已是冰凉一片,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再也不是我所能把握。他心机莫测,城府深沉,手段残忍,冷血无情,我和他,已不再站在同一个地平线上,他的高度,不再是我所能触手能及,我们心灵与思想的距离,何止是天涯海角。
归来已是一个错误,我不可以再度沦陷,沉溺于与他的情感里,不能再一错再错。
所以,我想回家,回到我的那个世界,也许,唯有死亡,才能解脱,就像当初我来到这里时一样。
这个妖精般的国度,实在太凶险,我很害怕。
也许是我胆子太小,也许是我太纯粹,也许是我思虑得太多,但我,真的是已疲倦。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这片空间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争斗与哀伤,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强忍住抽噎,静静地看着牢内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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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的食盒仍未曾动,连盖子都没揭开过。
我也一直滴水未进。
宁多柯疑虑地看着我,眼里透里一种莫名的情绪。
大铁门又开了,每天准点出现的脚步声再次踏入,衣物的磨擦声,一致的脚步,停留在了我的门前。
银发老头命令打开了门,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就像一道阴影,在我面前站定,咳嗽了两下,他哑着嗓子宣布道:“国君有令,如果第一王妃再不进食用膳,全牢狱的人将一起陪同,直到王妃愿意用膳为止。”
我笑笑,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好像这一招对我总是屡试不爽,我的嗓子嘶哑干涩,“好,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死。”
我开始憎恨被威协的感觉。
第四十章 牢 狱(三)
转过了头,我静静地凝望着昏暗的牢房。
午夜,悄声无息,一根针掉到地上仿佛都能听到。
宁多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并滴水未进,懒懒地斜靠着,喉咙嘶哑,“明天再这样,就要死人了。”
我装聋作哑,什么都没听到。
身体软软的,嗓子里也像是被火烧,腹中空空,却倔强地依旧坚持到底。
临近天明时,天色渐渐发白,小天窗里的那一片小小的天,慢慢地呈现出铅灰色。牢房里突然传来了哄亮的婴儿声,打破了这片灰色地带的死寂空气。
哭声凄厉,高亮,惨烈,似在哭诉,又似请求,就像刀子一样插进了我的心里,不停地滴血,仿佛听到了有女人轻轻抚摸拍打声,哭声却仍然不停止,不断地嚎叫,不断地哭闹;不断地回绕在我耳边。
我的泪珠子滑落而下,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牢房里会有婴儿,斜倚在一角,长长头发垂落下来,凌乱不堪,错乱盘结在胸口,缠绕得我压抑痛楚与绝望,我让所有人陪同我一起绝食绝水,却不曾想到有个无辜的婴孩会抗议哭泣,他的哭声宛若窒息的空气,极度的沉闷与缺氧,使我不停地深呼吸与吐气,才能支撑住自己柔弱无力的身体。
宁多柯也醒了,他从小铁窗里看着我,眼里闪过一缕不明的意味,神情冷淡。
“看什么看!”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我哑着嗓子低怒,无力地转过身子;慌张地遮掩泪痕,不知哪来的力气,撕下了裙角一片,努力地拖着身体来到小铁窗旁,将裙片系在铁栅栏上,遮住了他那张讨厌的脸。
不知隔了多久,我微叹了口气,便将食盒拖了过来,缓慢打开了盖子,怔了怔,里面装的竟是如此丰富的食物,精致菜点还放在美丽的白瓷盘里,清香扑鼻,以生动的妙态展现着,闪耀出美味诱人的光泽。
咬住下了嘴唇,咬破得滴血,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强吃下去的冲动。我颤抖着将所有的菜肴点心挥到了一边,喘着粗气,将白瓷盘轻轻敲落了一角,小心地拈了起来,摊开放在掌心。
白瓷碎片边锋利尖锐,露着狰狞与可怖。
眼神定定地盯住,早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在了上面,反射出五彩之光,妖异而绝美。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也许是光线太强,也许是双眼酸涩,也许是想到了太多太多,也许是心中的爱与恨的纠缠相斗愈演愈烈,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出,我任由它肆意放纵,一滴滴如断线的珠子般全都打落在瓷片上。
直到这个时候,我仍不愿意向他妥协,投降,不愿意服输认错,我只想远远地离开他,永远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他。
只是下意识地,我也不想伤害那个无辜的小婴儿。
于是,手心渐渐合拢捏紧,碎片割裂了我的皮肤,鲜红的血如开闸的流水涌了出来,从我的指缝里不断地落下,不够,还不够,我觉得还远远不够,手心的痛还不及我心中的万分之一。
深深地将它们全都嵌进我的手心肉里,痛入骨髓,轻哼出了一声,我又紧紧咬住嘴唇。
婴儿的啼哭声仍没有停止,交杂着女人的拍打声与小声的哭泣,在地牢里回荡,我置若罔闻,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碎片的锋利一角,切向了自己手腕上的脉络,从未有过的痛瞬间狂啸着而来,我的唇被紧紧咬住才不至于尖叫出声,浓浓的腥甜味在舌尖与口腔内蔓延开来,我渐渐失去了意识,婴儿的哭叫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也像是被人抽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墙角一边。
无力合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一片又一片的红色,慢慢地打开,粘稠滑移,越扩越大,在地面上,在天窗射下来的一束阳光之下,惊心动魄。
第四十一章 冷 宫(一)
是谁曾说过,斗转星移之间,往往风水轮流转,盛到极处便转而为衰,衰至顶点便上升化为极盛。
曾经的冷宫王妃雅蜜儿因为顺利地诞下王子而成功地迁出,并再度获得国君宠爱,一时艳压群妃,无人能敌,第二宰相也重新拾得国君信任,委以重任,宫廷皇城内风光无限。
而我,这个曾经宠冠后宫,风头一时,国君夜夜留宿,倍加爱护与纵容宠溺的第一王妃,因为叛国罪而被剥夺王妃头衔,关进死牢严惩后,押下打入冷宫。第三宰相家族也因我而受到了连累,不但被连续追加十年的赋税,还被剥夺曾经掌管的城内全部军权,并禁止其家族入宫议政五年,云非维纳也被强令推延继承世袭头衔三年,可以说,整个云非家族从此没落了。
我与雅蜜儿两人,一进一出,她盛装打扮,怀抱着婴儿,优雅地坐在金色闪闪的马车上,众人拥护,风光走出,而我被重重的卫兵看管押入,衣衫褴褛,长发乱蓬蓬,像个疯婆子。
两个人擦身交错而过,作为胜利者,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甚至不屑于多看我一眼。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难堪与忧伤,神情坦然,冷淡疏离。
据说,我原本被判为死罪,是云非维纳夜夜跪在议事厅外求情哀告,才让国君看在第三宰相的家族世代曾经为国全心效劳的份上,再加上某些大臣的伏地集体求情,免除我一死。
由利国的雪之舞皇后虽犯了本国死忌,盗取玫瑰至宝,并为自己国家谋夺赤鹰机密,但就算是有着充份证据与证人的前提下,因为她的身份高贵,贵族背景复杂,以及两国政治上的种种顾虑,仍无法对她进行严厉惩罚,公开审判,只得暂时先将她软禁在宫内某偏远寂静处,重兵看守。
由利国国君第一时间就获悉了皇后被押的消息,派出多位擅长外交,八面玲珑的精明使者,带上厚礼,与赤鹰国开始了艰难的谈判,以索回皇后。但据使者见过皇后之后传回来的信息是,皇后似乎宁可被禁闭关押在赤鹰皇城内,受人日夜监视与管制,也不愿跟随由利的保护军团一起回国。
冬季已经来临,雪花飘飘,冰冻三尺,寒风呼啸,吹到人的脸上比刀割过还要痛。
室内并非温暖如春,但在几根劣质火木的燃烧下,也稍稍缓解了冷冽的空气。
我披着一件普通加棉的旧衣,坐在地毯上,眼神专注,全心全意投入刺绣之中,手指灵巧飞舞,穿针引线,长长的普通衣裙上,已被我绣上一只美丽非凡的凤凰,原来的一条旧裙子,现在被映衬得熠熠生辉。
“夫人,您绣得真漂亮,哪怕是用左手,”绿儿欣喜地道,“这下我的妹妹可要高兴坏了。”
我抬眼对她微笑,“如果是用以前的右手,比这个绣得还要好。”
我的右手,在那次地牢的自杀未遂中,已被完全地破坏,虽然后来伤口全愈,但因受损过于严重,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灵活巧妙,凝视着我的右手,旧痕依旧累累,丑陋得难以入眼,它在昭示着什么,是爱错一个人的悲哀吗?
灰姑娘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做,旁人仰慕与钦羡的背后,是沉重的代价与付出。
对于我而言,此间种种,更像是一场闹剧,只是自己的自不量力,戏还没有开演就已被三震出局,赶出剧外。看来,想做灰姑娘,我仍是实力不够。
绿儿张嘴,表情有丝尴尬,那是说错话的懊悔。
我将衣服递给了她,“绣好了,这下她出嫁时的嫁衣不愁了。”
绿儿欢天喜地接过,溜了出去。
绿儿并不是我的贴身侍女,或者说,一个冷宫女人是不配有任何贴身侍女的,她只是这个冷宫之中打杂侍女的一员,负责平日的衣物换洗与饮食打点,偶有一日,看到了我正在做双面绣,欣喜若狂,将她妹妹的一件旧衣拿来,请求我帮助缝制嫁衣,我当然欣然接过,又有事情可以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第四十一章 冷 宫(二)
冷宫中的女子,往往寂寞孤清,精神无所寄托,所以古今多少女子,都因此而发疯。于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便重新拾起了儿时的爱好,挤满了自己的时间,一针一线地又开始了童年时的美梦,同时有意识地训练了左手,让它来代替我现在连稍重一点的东西都提不起的右手。
起初,我左手拙笨,针扎到了手上,血花点点,可我仍然劲头十足,做得兴致盎然,什么都不再多想,不再多虑,不再伤心,既然死也死不了,回也回不去,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安心过自己的日子算了。
那天,我刚割脉不久,便不知被谁立刻发现了,迅速打开了牢房,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我抬了出来,叫来了御医,慌成一团,又是止血,又是上药,几个医女为我缝针止痛,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地滴落,那个时候,我仍是第一王妃吧,他们的紧张与慌乱,我能理解。
无聊地躺在床上,绣完了嫁衣,突然发觉无事可做了,闭上了眼,脑子里居然又出现了他,甩甩头发,心中仍然是痛。
“夫人,维纳大人来了。”绿儿又进来了。
云非维纳被获准每个月可见我一次。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气色很好啊。”他的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谢谢,”我站离他远远,“流水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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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努力地回想,“小产了吧?”
“什么?”我失声,明明快生了怎么又小产了?冲过去摇晃他的肩膀,“你这个无耻的混蛋,”他躲开,“疯子,她小产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又是谁?不是你亲自做的也是与你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