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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又让他将自已扶上马鞍,继续上路。边行边嚼着一同买来的凉馍,虽然又冷又硬,但终能够饱腹,只是那条伤腿虽然做过简单的包扎,但是随着走马颠簸,就像有无数地尖刀不停剜割,疼得他五官扭曲,冷汗直淌,将身上的皮甲都湿透了,潮乎乎的比平时沉重许多。但总算是不辱使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涉临死亡的最后时刻追上了古望一营。
正文 第一百七十节
更新时间:7…29 18:19:00 本章字数:2193
当古望见到这位因为心有执念,吊住最后一口气迟迟不肯赴阎罗殿报道的斥候兵时候,他已经被饥渴伤痛折磨得瘦脱了像。从间间断断的叙述中古望得知,韩可孤单骑走云内,现在正孤身守护在那座空城之中,不禁大惊失色,大脑中立时一片空白。饶是他此生经历过许多次生死危机,此刻也不免无所适从。呆呆伫立在辕门之下,看远处天边云层翻滚,不能知其深。他昏昏然乾坤难断,喉头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出的哀鸣。这不光是担惊,更多的是惭愧和自责。旷野来风渐劲,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呼拉拉飘扬起来,仿佛试图拭去他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来的几滴英雄泪。泪珠缓缓地沿着面颊流下来,晶晶凉的感觉终于刺激得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很痛苦,承受着前所未受过的煎熬。周遭静谧,只有风吹得残留在树梢的少许针叶沙沙作响,古望嘴唇抖动着,许久才长长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古望啊古望!你平素自诩好汉,妄称机断,却因为一己畏忌的私心,竟至对你有知遇之恩的可孤大人与危险之地,心何忍哉?心何恸哉!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将用何面目对天下?——”风更疾,云更乱,古望愈发悔恨烦恼,身形陡然转回,一边急走一边招呼亲兵速往各营队通知属下官佐前来大帐听令。他在刚才不长的思考中已经下定决心,为了韩可孤的安危,再不能顾忌自己身份特殊和直属上官耶律奉的命令,即刻下令全营即时出发,全速行军回防云内州。仍然害怕因为旅中人多造成行动缓慢会导致韩大人那里发生不测而不得及时营救,遂下令副将左鹏达带大队与后接应,自己亲自领一标本部精锐飞驰先行。
大约是在这名斥候追赶到古望的同一时间,韩可孤派出去的另一路探马却不幸在途中遭遇到了一小队金兵逻卒,不由分说就遭了一顿毒打。金人素外残忍,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人求死都难,那探子捱不过,只得一一招供,以求速死。金兵小队头目听了供言,知道事情重要,急忙赶回本部往上禀报。这里的主将是早年辽国降金的檀州威塞县守将白忽突尔,近一段时期他连逢不顺,屡屡在故主残辽军队手中败仗吃鳖,不竞寸功,常受到新主子的喝斥责骂,此时突然听到韩可孤正困守在云内空城之中,他马上意识到终于天上掉下来了馅饼。这可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机会,若能将韩可孤一举擒获,那么残辽在这一方的经营便名存实亡矣,是何等大的功劳呀!他如在梦中又娶了一房媳妇儿,真真喜出望外,亲自又将那名探子讯问一通,证明消息属实,便即刻率领整营人马,马不停蹄急急奔云内州城而去。
武骑校尉萧汉接到刺史耶律奉的调令,不仅拒不受招,而且在一怒之下,纵容部下将辖防驻地宁仁县大肆洗劫一空后,直奔柔服郡而去。此刻正攒足心思准备看耶律奉和古望的笑话。凌晨时分正在酣睡,被标下猛将莽四叫喊摇醒。从美梦中突然惊觉起来,萧汉被唬得三魂俱冒,本能地以为是有敌人突然袭营,跳起身拔刀就往外闯。莽四急忙止住他,禀报说是有加急公函到来,需要主将马上处理。
战时军务为重,萧汉在这一点上倒做得好,他匆匆净了净面便升起大帐。将送信人唤进来,才知道是两拔人,一拔是可敦城萧抗剌收到韩可孤的预警疏章,知道事态紧急,也不顾暨越之嫌,立即擅自撰文,代表耶律大石给萧汉斟发来敕令。另一拔则是从云内方面匆匆赶来告急的乡军探马。
这前一件事还则罢了,可后一件就是塌天的大事了。莽四将军在乡军初创时就与韩可孤相熟,对他最是钦佩,平时每每以不能如耶律冲一样追随在其左右,而引为一生憾事。此刻听到尊重之人梏与险地,陡然大吃一惊,全身有遭电击,怔在一边不知所措。随后反应过来立时就急了,也不顾在上官面前失态,连连跺着脚发狠说道:“云内城中如今无兵无将,危如累卵,若是韩大人在那里生出个好歹来,算是谁害了他!”
这话说得露骨,挑明了是在埋怨萧汉。萧汉的性子嚣张,受到部下的挑衅,免不得心中升起一阵恼怒,就要乱骂出声,但转回心思,顾虑到莽四言语虽然粗鲁,但他在营中威望甚重,此来一定代表了许多人的心声,所以把心中邪火压了又压,终于还是忍捺住了。仔细想想,他也稍为醒觉,知道这次擅离宁仁县确实做得不大地道,是一时恼火意气的草率举动。不过又不肯认错,心中暗道:‘韩可孤枯守危城,就算是由我而起,又岂能责怪于我?这显然是误会,若然没有耶律奉独断专行,哼,又哪里会闹出来这么多的后续事情——’偏激的思想在脑海中不停翻滚,他愈想愈气,不禁低垂着眼帘,坐在那里紧咬牙关,重重哼了一声。
莽四已经急得六神无措,见上官萧汉不言不语坐在那里只顾发呆,有若不闻不问,脸上时而现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他更觉恼怒,愤声问道:“还不快些思谋解决之策?如韩大人一般的柱石人物,在现在的大辽国还能有几个?我们就昧下心袖手不管吗?”
一连几问,句句洙心,萧汉哑口答不上来,恼羞成怒起来,大声嚷嚷道:“事到如今,我有什么法子?”
莽四也不思索,决然就道:“末将愿领一标人马前往增援,拚着一死也要保韩大人万全!”
萧汉此时的心情最是纠结,若是不出兵援助,一旦韩可孤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必将成了罪魁祸首,众矢之的。可若是出兵,便是在自己打脸,面子上很过不去,最主要的是如果真与金兵遭遇上了,有可能损兵折将,甚至自己小命不保。此时一听莽四主动请缨,如释重负,立即答应下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节
更新时间:7…29 18:19:02 本章字数:2596
大堂的外面天空一片晦暗,阴沉沉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韩可孤独坐在堂案后面把眼四顾,看着空旷斑驳的四壁,心中无来由的感到一阵悽惶惨淡,‘想我韩可孤为官经年,为这残坏的大辽呕心呖血,所成者就是身边跟随的几十个人么?’他想起活着的萧抗剌、萧平之、李长风、蔡高岭????想到死去的黄靖、何子冲、自己的老妻和爱女????想到受辱陨落金朝的天祚帝,想到被迫西行的耶律大石——韩可孤冷涩加身,陡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些年来,每时每刻他无不想的是光复旧辽辉煌,光耀韩家门楣,这一件使命已经铭刻在他的骨头里。可老妻致死恸情,女儿临绝戚鸣,韩可孤虽不曾见,但那情那景又有多少回历历到梦中,深深刺痛着他,每分每秒都像毒蛇般吞噬着他的心,灵魂一刻不得安宁——他下意识瞪视着双手,一剎时彷佛发觉满手都沾满血腥,这可是亲人、朋友和袍泽的血呀!他的脸上微微一阵痉挛,忖道:‘我这么做,值么?’这个念头倏然升起,让他颇有些不能适应,陡然又念到了黄靖临终留下的绝笔,萧抗剌临行前的嘱托、寒路上茅屋外那贫苦老汉吟唱的歌谣——他的脸微微一红, 为自己蓦然而起的困惑感到羞愧——人,可以追悔过往间的无尽痛苦,承受心灵上挫折的难堪,但岂能轻易丧失对信仰的坚持!韩可孤不敢再往下想,唯恐丧失了自己复辽的信心。他恨恨一跺脚,站起身往堂外庭前踱去,看萧驴子操练新招的吏卒。
场地不远,由于招募的人少,所以就近把府堂衙门前面的广场临时改造成了校场。正规的操练主要是针对队列和阵法,可萧驴子哪里会懂得这些,就是那两个被韩可孤派来协助的书吏也是只知舞文弄墨,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这驴儿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他是步下的高手,一应武功全在两条腿上,正好云内州城中缺马,就练步射。开弓、舞刀、掇石????之外,把人员组成长枪方阵,寒光凛凛宛如一道无坚不摧的枪林,一起向前推进。很有些‘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感觉。 韩可孤正看到热闹时候,一名守城的军卒飞也似的闯进校场,离得老远便听得见他吁吁气喘如牛。韩可孤马上意识到一定是城防出现了状况,一问之下,果然有大批敌人来犯。
事情在韩可孤意料之中,虽然此时城中缺兵少将,但他早有打算,预备让随来的老兵带领新伍全部撤回府署衙门,收缩防线,固守待援。正要按计划下达命令,尚未及开口,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扛起来甩上了肩头,都未及明白过来就转眼间到了拴马桩前,被托举坐到了自己那匹乘骑的背上,解开缰绳便走。这个过程极其短暂,待马行了起来,韩可孤才从惊诧里醒悟过来。
这个人自然是萧驴子,是他见事发紧急,城中兵马根本不足以御敌。攸关老爷性命,由不得他着急起来,用上这个荤招,并不征求韩可孤同意,只抢上就走。
萧驴子牵马驮着韩可孤跑回署衙园内,又从开在后墙的一道偏门急匆匆绕出来,这偏门前邻着一道偏僻小径,杂草从生,显然这道门已经不用很久了,平日少见人迹,。萧驴子虽然表面。粗鲁,但心思中也有细腻的一面,他在乍入署衙时,便晓得这里情况很危险,连日抽空寻找,终于访到了这条退路。
萧驴子跑在马前,左手持住藤牌,右手标握乂矛,瞪起一双铜铃环眼不停左右顾望,监视四周动静,颌下连鬓落腮的短须,毛毵毵蓬炸如钢鬃倒璇,其势如狮。
打横跨过小径,不停顿的又穿出一条窄窄斜巷,便远远望见了城墙。因为是耶律奉时对毁与战乱的坍塌之处做过简单补救,所以砌墙的石砖大小新旧不一,显得斑驳零乱,很不整齐。好在此地正在城的及深处,荒凉阒寂,左近没有人烟。
沿过城墙根儿向南又跑了十几丈,挂着铁掌的马蹄蹬踏在板结的夯土道上,〃夺夺〃之声虽然不是很大,但也使人惊心动魄。终于赶到了一个城墙豁口下,口子不是很大,没有攻城鎚或者炮石车之类攻城武器撞击的痕迹,像是因为年久失修所至。萧驴子把刀盾放下到地上,腾出手解开刚才栓在腰间的马缰绳,嘟嘟囔囔道:“好了!只要跑进那片树林子,任谁也休想拿住咱们!”
天光更暗,阴翳飘荡,一如韩可孤此时的心情。
他肝肠俱裂,骑坐在马上如在云端,恍恍惚惚,被动而麻木地跟缰行去。
他怎能弃了云内城而走?他难道不知道城里还有几十个兵伍在浴血苦战?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在刚刚才醒过闷儿的刹那间已想过,仔仔细细的想过。以现在的形式,带领这几十个新老士兵负隅顽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找死的行为。这么做并非是英雄而是愚蠢!他心中还有未靖的事业,需要留下这条有用之身,怎能枯守在这里轻易做无谓的牺牲。
他不是懦夫,也不是临阵脱逃,最主要的是他不能死,尤其是束手待毙的死。
韩可孤心里在为那些士兵祈祷,祈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