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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长的指尖倏地掐紧他喉头,他吃痛,识相地闭嘴。
她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拈一些药膏在指尖,轻轻抹上他伤口。
他微眯眼,享受她指肤抚过他时,那冰凉又柔腻的滋味。
“好了。”大功告成后,她将药瓶揣回怀里。“可以走了。”
他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怎么?”她奇怪他过分炽热的视线。
“原来你还是心疼我的,红莲,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伤。”他嘻嘻笑,志得意满的笑容很小人。
红莲气息一呛。
老天!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男人?真令人受不了!
她不理他,翩然转身,走没两步,只听后头传来几声呻吟。
“又怎么了?”她不耐地回首。
“嘿嘿。”温行浪傻笑。“说也奇怪,我的腿好像软了,走不动。”
腿软?走不动?红莲不敢相信。“方才那家伙真把你吓得那么厉害?”
“好像是吧。”
没用,真没用!她怎会跟到这种毫无英雄气概的主子?
红莲翻白眼,无奈地伸出手臂。“我扶你吧。”
“那最好了。”他目光一闪,邪肆地勾唇,不待她更进一步鼓励,很快乐地整个人贴近她软玉温香的娇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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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搀扶着他,慢慢走回客栈,沿途惹来不少路人指指点点,她目不斜视,他亦毫不在乎,自得其乐。
快到客栈门口,温行浪远远地便瞧见他的贴身跟班正如一只无主苍蝇,急得四处乱乱转。
他嗤声一笑。“红莲,你放开我吧。”
“你可以自己走了?”
“就算走不了也得走,要不然让小黑见到我这样,说不定会以为我腿摔断了,将整间客栈闹得鸡飞狗跳。”
这倒是。红莲赞同地颔首。
这两主仆,一个胆怯娇弱,一个杞人忧天,恰恰是天生一对。
她松开臂膀,两人刚刚分开,正巧黑松也看到他们了,急如星火地赶上来。
“三少爷,我的好主子,您到底上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了!”
“不就是四处走走瞧瞧吗?”温行浪拿扇柄敲他的头,淡笑。“担心什么?”
“我怎么不担忧?三少爷身子骨不好,万一在路上发病了,没人照看,那可怎么办好?”
“怎么?你咒我不得好死啊?”
“三少爷!”黑松又恼又急,胸口堵得慌,视线一转,见主子颈上一道细细的伤口,惊声尖叫。“天哪!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瞧你都快把人的魂给叫飞了。”温行浪阻止黑松发作。“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快叫店家上些好酒好菜吧,我饿了。”
“三少爷……”
“快去吧!”
“是。”黑松不情不愿地领命,自去张罗。
不过若是温行浪以为自己这样便能逃过一劫,那可就错了,一顿晚膳席间,只听黑松不停碎碎念,担心东又抱怨西,唠唠叨叨,逼得温行浪最后威胁要让红莲点他哑穴,这才耳根清净。
用过晚膳,温行浪借口明天一早就要启程,早早打发黑松去歇息,自己也在小二的引领下,住进上等厢房。
“客倌,房间都给您打点好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
“多谢小二哥。”他掏出一串铜钱算是打赏,小二欢喜地接过,低声告退。
温行浪在桌边坐下,方要为自己斟一杯茶,只见红莲捧着一碗药走进房,他脸色顿时一变。
“又要喝药?”
“当然。”红莲白他一眼,仿佛嫌他问的是废话。
“那你先放着,我待会儿再喝。”
“不行,现在就喝。”她干脆地拒绝,看穿他想乘机偷偷倒掉汤药的鬼念头。
“能不能不喝?”他还想耍赖。“最近我身子感觉好多了,我看没必要——”
话语未落,药碗已直接送到他面前,黑乌乌的液体让他看了就倒胃口。
“喝。”简单一个字,不容置疑,再加上一双火焰似的眸咄咄逼人。
温行浪见无可抵赖,只得苦着脸,接过汤药,捏着鼻子,一口灌下。
“咳咳、咳咳!”他猛呛咳。唉,这药当真难喝,苦到最高点!
对他狼狈的模样,红莲毫不同情,迳自在他对面坐下,取出银针试了试茶,确定无毒后,方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喝点茶润润喉吧。”她施恩似地建议。
他无声地咕哝一句,只得端起茶杯,默默喝。
“方才那个想掳走你的人到底是谁?”她忽问。
他耸耸肩。“谁知道?”
“不知道?”秀眉一扬。“那他抓你做什么?”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她寻思片刻。“是为了天干剑吗?”
聪明!他在心里赞她,表面却故意摇头。“是为了我。”
“为你?”
“因为我生得俊啊!”他指指自己俊美异常的脸孔。“我瞧他八成是被我迷得团团转了,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想把我掳走。”
红莲瞪他,半晌,重重搁下茶杯。“他是男人。”
“我知道啊。”
“你也是男人。”
“没错。”
“男人会喜欢男人?”她不相信地眯起眼。想耍她吗?
他暗暗好笑。“所以说你不懂啊!你不晓得这世上就是有男人喜欢男人吗?否则那些娈宠是怎么来的?”
“娈宠?”她是真不晓得。
“就是男人养的小白脸。”
“真有这种事?”红莲半信半疑,凝思片刻。
虽然她不明白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就连自己是女人,她也不觉得男人有啥好喜欢的,不过,这几年跟在他身边,她的确慢慢明了这世间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怪事。
“好吧,我懂了。”
她点头,接受了世间确有同性相吸之事,想了想,她又颦眉。“对了,方才那人没轻薄你吧?”
轻薄温行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望着她蹙拢的眉宇,明白她是真的担心他让人占了便宜。
呵,他就喜欢如此一本正经的她。
好玩。他笑着摇折扇。这女人又呆板又老实,虽然聪明却也容易被耍,真是太好玩,不玩可惜。
“你笑什么?”见他笑容灿烂,她隐隐察觉不对劲。
“没什么。”他端起茶杯掩饰笑意。“幸亏你及时赶到,那家伙来不及对我动手动脚,就让你给打发了。”
她闻言,安心地点头,顺便教训他。“我早说过,不准你擅自离开我眼前,这回幸好我及时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是,你说得是。”他抿唇。
红莲喝口茶,若有所思地打量温行浪。
她这个娇主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比黄花大闺女还弱不禁风,偏又爱四处游山玩水,而且很有惹麻烦的本事,这一路上,不知招来多少抢匪刺客,若不是她一把长剑护他周全,他早在这险恶的江湖灭顶。
以前那些人看上的是他朝阳门三公子的身分,抑或是他身上的财物,也就罢了,没想到现在连他的美貌都有人觊觎。
看来她得想想办法才是……
“你看什么?”这回换他奇怪了。
“我在想,你这样很危险。”
“危险?”
“正如你方才说的,你相貌太俊,会引起其他男子的觊觎,我们回朝阳门还有几天路程,为免又惹麻烦,我想还是做些防护比较好。”
“什么样的防护?”
她偏头思索。“戴面纱吧。”
“面纱?”
“上回我们不是在路上遇见明月宫的人吗?她们一个个脸上都系着面纱,你说她们是不想让男人见到她们的容貌,心生邪念,我想我们也可以比照办理。”
比照办理?温行浪嘴角古怪地抽动。
她意思是说,要他学明月宫那些娘儿们,在脸上蒙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薄纱?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堂堂男子汉!
“我不戴。”郑重声明。
“为什么不?”
“我是男人,怎能做那种女子打扮?”
“有分别吗?”她不解。“你不是说,有些男人就是喜欢美貌的男人吗?”
所以她打算拿面纱蒙住他的“美貌”,以免那些男人心生“邪念奇Qīsuū。сom书”?温行浪脸上浮现三条黑线。
“我这也是为你好。”她很严肃地劝他。
他真是败给她了。
温行浪大翻白眼。
若是别人,他会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整他,但偏偏是她,他很明白她心眼单纯,绝不会九弯十八拐。
她是认真的。
正因为如此,才格外难缠。
他重重叹气。“唉,不好玩。”
“什么东西不好玩?”
你啊!他白她一眼,她亦睁着一双清澈水眸,他看着她,她也回看,目光在空中默默地角力。
他存心要折服她,她却是木然地无动于衷。
温行浪颓然收扇。算她狠!他认输了。
“我说红莲,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难缠?”他感叹。
“有啊。”她点头。
“谁?”
她扬眉,端起茶杯。“不就是主子你吗?”
他哑然盯着她粉亮的樱唇,微微愣住。
是他眼花吗?还是她半隐在杯缘后的唇角真的悄悄弯起?
这下,究竟是谁玩谁,他开始有点不确定了——
第二章
她的名字,是他取的。
她的身分,也是他给的。
十一岁前,她的命属于师父,十一岁后,她的命是他的。
她是护卫,他是主子,从两人初次见面那天起,他便让她明确了解这件事。
那年,她十一岁,他十六岁,她失去了师父,在江湖游荡,他则是大病一场,被家人送去临湖的别庄调养身体。
他在火场里捡到了她,带她回去,供她吃住,给她缝制了几套新衣裳,其中大部分部是红色调。
他说,她是一朵在火焰中诞生的莲花,最适合穿红色。
而她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瞧,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像一朵莲花了,也不觉得自己穿红色比别的颜色好看,即便换上质料轻软的新衣,镜里纤瘦的身影,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小姑娘。
但,既然他说她像莲花,那就当她是好了。
既然他要她当贴身护卫,她就听命也无妨。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
红莲淡淡牵唇,坐在窗边,守着床上正安详沉睡的男人,思绪却飘飘忽忽地回到过去。
回到,她与他初识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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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一道红影在桃花林里舞剑,花随风动,随剑气旋落,一瓣一瓣,在地上铺成一条美丽的花毯。
“好剑法!”温行浪站在一旁观看,大声喝采。
红影不理会他,迳自提剑、下腰,挑起一朵桃花,抛向空中,唰、唰、唰唰,花蕊与花瓣分离,削得干净俐落。
长剑持平,银亮的刃面上,安息着惨遭分尸的桃花。
温行浪挑起一根花蕊,微笑。“没想到你的剑法如此精准,我果然没看错人。”
红莲静静垂下剑刀。“你还要我继续试演吗?”
“不用了,你的剑术高强,我已经很明白了。”他潇洒地展开折扇,在胸前摇了摇。“唉,我要是能学到你本事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眼眸一亮。“你真的愿意教?”
她点头。
他深思地打量她认真的神情,哈哈一笑。“你愿意教我,我自然是很高兴,只可惜我这人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恐怕学不来。”
“师父说,只要肯努力,没什么是学不来的。”
俊眉一扬。“这是在鼓励我吗?”
她摇头。“我只是把师父跟我说的话告诉你。”
不是鼓励也不是安慰,只是陈述事实。
温行浪兴味盎然地瞧着不通人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