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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吧?”
“你究竟是谁,又究竟想做什么?”张茂嘴唇干裂。
“受刘知县所托,来救诸位出这牢笼。”陆追道,“我大哥并非贪图富贵之人,也不会做投敌之事,可只有取得纳木儿的信任,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刘小海……”张茂拳头握了又送,心情亦是复杂,“我一直当他是亲兄弟。”
陆追问:“师爷将这计划一共告诉了几人?”
张茂道:“三人。”
“其余两人信得过吗?”陆追又问。
张茂叹气:“在今夜之前,自然是信得过。”可出了刘小海一事,他却有些茫然起来,不知谁能信得过,谁又信不过。
“回去就告诉你那两名兄弟,先前是你昏了头,现在想通了,计划立刻取消。”陆追道,“而后便继续装成行尸走肉活下去,不要再出任何变故,这当口能将命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张茂问:“保住命之后呢?”
“我与大哥会想办法救大家出去。”陆追道。
“还要等多久?”张茂摇头:“你若真要救,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待到了大漠深处,只会有更多夕兰国的军队与看守,那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我大哥武功高强,单枪匹马想杀空这里的看守,甚至杀了纳木儿也并非难事。”陆追道,“可若在此动手,那大漠深处的陷阱就成了谜团,没有这些百姓做苦力,耶律星调用夕兰国的人马一样能完成,并不会有太多损失。”
“所以?”张茂用费解的目光看他。
“所以要先去大漠深处,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陆追道,“有人先行探查,总好过让大楚将士们将来稀里糊涂,用命去铺路。”
“那这些百姓呢?”张茂又问。
“即便到了大漠深处,我大哥也一样能将他们救出来。”陆追道,“军队本该用来保护百姓,我们自然不会为了顾全楚军,就让百姓送命涉险。可若大家只多吃几个月苦,就能换得数千将士平安,也是一笔划算买卖。”
听他说完之后,张茂沉思许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们当真有把握?”
陆追点头:“是。”
“好吧,我听。”张茂心一横,“也会在这段时间里安抚好大家伙,让他们做出乖顺的样子。”
有了这句许诺,陆追总算松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师爷,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张茂扶着老王走了两步,突然又问:“你将所有事情都说明了,就不怕我反水叛变,去找纳木儿告密求荣?”
陆追摇头:“师爷不像是这种小人。”
张茂眼底有些嘲讽:“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似乎你刚刚才说过。”
陆追笑笑:“好吧,坦白来说就算师爷现在去找纳木儿,我也有把握能将局面扭转回来。我这人做事没别的长处,唯有一点,就是周全,往前三步往后三十步,恨不得将所有可能的后果都推一遍。”
“周全?”张茂也跟着他笑,眼底却多了几分真诚,低声道,“那这里所有百姓的性命,可就全仰仗两位少侠了。”
陆追答应一声,目送他一路离开后,方才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萧澜正在等他:“如何?”
“计划之中。”陆追道,“那位张师爷果然挺讲道理,他已经答应我们,要好好安抚百姓,一切等到了大漠深处再说。”
“辛苦。”萧澜将他冰冷的握在掌心,“冻坏了吧?”
陆追道:“嗯。”所以要快些暖。
萧澜简短道:“上床。”
陆公子心情七彩斑斓略一跳跃,即便明知道这句“上床”只是单纯的躺平裹棉被,也依旧七想八想欲罢不能。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寒意很快就被驱散,他双手揣在萧澜怀里,感受着掌心结实的触感和有力的心跳,眯着眼睛抬头偷瞄,打算若是某人已经睡着了,就顺势再轻薄一下别的地方。
萧澜正看着他笑。
陆追:“……”
陆追转移话题:“你这里有个疤。”
“许多年了。”萧澜道,“在冥月墓的时候,姑姑留下的。”
“你不是那里的少主人吗?”陆追道,“这疤可不浅,当时该伤得极重才是。”
“嗯。”萧澜按住他的手,“不是什么好事,不想告诉你原因,都过去了。”
陆追微微皱眉,却也没再问,只用指尖一寸一寸,又将那狰狞的疤痕抚摸了一遍,叮嘱道:“将来在战场上,别再受伤了。”
“你也是。”萧澜抱紧他,“哪怕只是破皮流血的小伤也不准有,安稳养个白白胖胖才好。”
行军打仗,谁还能无忧无虑养个白胖,明知道他这话是在胡言乱语,听在耳中却也异常甜蜜。陆追笑了笑,伸手环过他的腰肢:“不准再说话,睡觉了。”睡醒之后,继续打起精神去将未做的事情做完,才好早日去王城,回江南,游山玩水,不负华年。
……
一连数日,长风城中都是大雪。刘昀翻看着桌上厚厚一摞供状,摇头道:“这些恶鬼怕是当真不知道什么。”
“的确,”陆无名也道,“看着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这些赶马人本就略显愚笨,按照耶律星的脾气,也不会给他们更高的官职,更不会让他们知道太多秘密。”
赶马人不是真的塞外牧马客,而是一支隐藏在大漠深处的游牧部族,赤足长毛,有几分像大楚深山中的野人。他们壮硕残暴却又头脑简单,因此经常会落入其余部落的陷阱,被调|教成为奴隶。耶律星也是抓住这一特性,将这些人驯成了抓人恶鬼。
刘昀审问了七八回,最终也不过得出幕后主使的确是耶律星,每回在这里抓了人,都会送去西边的水天城,其余一概不知。
“为何要送去水天城?”阿六问,“莫非那里已经被夕兰国占据?”
“这还在大楚境内呢,失守应当不至于,不过那城中定然有鬼。”陆无名道。
“那要去看看吗?”阿六又问,“说不定我爹还在那里。”
“现在去看?”陆无名摇头,“你刚抓了耶律星这么多人,保不准消息传回大漠后,他会如何报复,这当口不守着城中百姓,却要去另一个地方?”
阿六:“……”
阿六搔搔头,道:“还是爷爷考虑得周全,那我不走了,就守在城门口,那耶律星若再敢派人来捣乱,我照样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刘昀鼓掌喝彩。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阿六不由便再度挺起胸膛,他是当真极喜欢这个县令,三不五时就会夸自己,句子还不重复,每回听完都觉得周身能闪出金光来,莫说是以一敌百,就是耶律星派出一整支军队,那也不在话下。
陆无名递给他一盏茶,面上在笑,心里却难免愁云层层,一来怕耶律星当真恼羞成怒走火入魔,不计后果前来屠城,二来也担心陆追与萧澜,不知现在他二人究竟是何状况,是否需要援兵。
而与此同时,另一头的水天城内,有一群人也正内心惶惶,他们便是夕兰国安插在大楚境内的棋子。外人只当这处青石大宅里住的是绸缎商人,三不五时就要运送货物出城,却不知那些厚厚的毡车里,往往装着的并非布料,而是活人。
“老爷。”管家匆匆跑进前厅,在一中年男子耳边低声道,“那长风城如今已经封锁了城门,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
“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男子焦虑。
管家摇头:“着实没有办法。”
“这……”男子唉声叹气,“莫不是刘昀当真从外头请了什么武艺高强的帮手不成?”
“不好说,可那批赶马人是当真回不来了,老爷还是快些将这件事告诉纳木儿大人吧。”管家劝道,“即便是受责罚,也好过故意隐瞒不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男子连连点头,“我这就修书一封,你派人用最快的马,速速送去给纳木儿大人!”
管家答应一声,只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一匹快马冲出城门,却并没有走官道,而是斜里插|进小路,径直跑往戈壁深处。
……
大帐中,陆追正在看萧澜吃饭,顺便问:“纳木儿那头怎么样?”
“一切照旧。”萧澜咬了口馒头,“张茂挺配合,只要有百姓闹事,他便会第一个站出来制止,也不知究竟暗中说了些什么,至少最近营中看起来很是风平浪静。”
“这回真是辛苦大家了。”陆追替他盛了碗汤,“也辛苦你。”
“早上我不在,你一个人都做了些什么?”萧澜喂过来一勺肉。
陆追道:“补衣服。”
萧澜没听明白:“嗯?”
“补衣服,你衣服破了,自己不知道?”陆追指指床上,“现在已经缝好了。”
萧澜笑道:“你还会做针线活?”
“不会,以前也没做过,不过缝缝补补这种事又不难。”陆追道,“闲来无事,顺手也就做了。”
萧澜点头:“多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陆追单手撑着脑袋,“不过说来也是,先前还以为马上就能到楚军大营,策马驰骋疆场对阵耶律星,却没想到会阴错阳差来这片戈壁,像个小媳妇一般,做起缝缝补补的事情来。”
萧澜嘴角一扬:“像个什么一般?”
陆追火速改口:“像个地主老财一般。”
萧澜摇头:“不是这个,我又不聋。”
不聋你还要问第二遍!陆追在桌下踩他一脚,凶狠道:“老实吃你的饭!”
萧澜笑得有些恶劣,眼底藏着贼溜溜的光,还有几分志在必得。按理来说这种表情应当是极欠揍的,但陆追偏偏却又觉得,这一脸坏笑反而比平时更为帅气,于是也就不打人了,自我安慰恶劣一些也成,至少自己还能有这痞子一般的美色可看,赏心悦目,赏心悦目。
“喂!”一顿饭还没吃完,大帐外已经有人在催,“大人叫你快些过去!”
“好!”萧澜丢下饭碗,低声道,“我去看看。”
陆追猜测:“这么着急,会不会与长风城那头的事情有关?”
“八成。”萧澜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大帐,问那守卫:“我才刚回来,为何又要去,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对方不耐烦道:“你问我,我要问谁?”
萧澜答应一声,走了两步又问:“大人在传我去见他时,心情如何?”
守卫瞥他一眼:“自求多福吧,据说帐篷里的水壶都被摔了出来,若运气差,那七零八碎的茶壶,就是你的脑袋!”
萧澜闷不吭声,也不再问了,进大帐后就见周围果真一片狼藉,各种碎片散落一地,烛台正滴溜溜滚着圈。纳木儿坐在地毯上,见他进来后也未将怒火遮掩,而是直接问道:“那长风城中,有高手?”
“长风城?”萧澜摇头,“我离开之前的确没有,不过那里的县令刘昀倒是一直在寻访江湖能人,说要请去护城。大人的手下最近若是在长风城吃了亏,那八成是刘昀已经请到了帮手。”
纳木儿咬牙切齿,又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即使隔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也仍旧碎得七零八落,足见他内心此刻究竟有多震怒。
“其实,”萧澜劝慰道,“营中这些俘虏,早已足够给大王交差,大人就是对自己太过苛求,才会失了这一步棋。”
纳木儿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火苗几乎要窜出脑顶,咆哮道:“究竟、那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