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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点头:“今晚写好,明日就送。”
“幸好你是来了这日月山庄。”叶瑾道,“若在外头,莫说是养病了,只怕连三五天的安稳日子也不会有。”
陆追道:“习惯了。”
习什么惯!叶瑾挪着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叮嘱:“以后不是自己的事情,要少管。”
陆追道:“我原本也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
“若是自己的事情,也要学会推给别人。”叶瑾又道。
陆追笑:“好。”
“总之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能再管了。”叶瑾道,“往后即便是冥月墓送来书信,也要先给我看过一遍。”
陆追:“……”
叶瑾道:“会有情诗吗?”
陆追道:“或许有。”
叶瑾咳嗽两声,那我也并不是很想看。
但为了治病,还是要看。
否则若是里头写了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陆追看完之后急火攻心,不管是倒了,还是跑了,可怎么得了。
身为一个神医,这种事情要不得。
陆追试探:“情诗也要看啊?”
叶瑾从牙缝里往挤:“嗯。”
尾音拖得略长,很像戏文里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陆追:“……”
叶瑾又问:“合欢情蛊还发作过吗?”这回声音更低。
陆追配合他低声回答:“没有。”
“有没有想过萧澜?”叶瑾又问。
陆追答:“有。”
叶瑾问:“都是什么时候想的?”
陆追迟疑了一下:“看病还要知道这个?”
“那当然啊。”叶神医很严肃。
陆追老老实实道:“睡觉前会想,白天有空也会想。”
叶瑾笃定:“你这病听起来挺严重啊。”
陆追沉默:“我觉得我这不是病。”
两地相思,分明就很诗情画意。
怎么不是病了,你看我,就从来不想那个谁,很健康。叶瑾清清嗓子,又问:“你先前有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比如说,闲的没事做的时候,再比如说,过生辰的时候。”
陆追道:“我觉得这同看诊没关系。”
叶瑾拍桌子:“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陆追狐疑:“沈盟主要过生辰了吧?”
并没有啊!叶瑾冷静道:“方才说食金兽,说到哪了?”
陆追双手撑着脑袋:“可谷主刚说过,不许我再关心食金兽的事情,要好好养病。”
叶瑾被噎了一下:“我没说。”
陆追道:“说了。”
我说没说就没说啊!而且你为什么要笑!叶神医气势汹汹撸起袖子,追得陆公子满院子跑。
下人在外头看到,都很战战兢兢,千万不要漫天撒药,毕竟我们都很无辜。
冥月墓中,阿魂抱着一摞被褥,从那监牢的夹缝中塞给萧澜,又愤愤然看了周围那些守卫一眼,方才不甘不愿离开。
萧澜垫着被褥靠在铁笼上,看着桌上那截忽明忽暗的蜡烛出神。这里没有白天黑夜,四周寂静得像是死水,只能靠感觉来判断时间。
自己先前当真曾在这里闭门思过吗,还是,这又是鬼姑姑的一个骗局?
萧澜换了个姿势,将被子裹在身上,斜眼扫了一圈守卫:“你们当真不打算去替我将姑姑找来?”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话。
萧澜索性倒在地上,将面前晚饭一把扫开,呼呼大睡起来。
☆、第九十五章 一瓶蛊虫
【第九十五章…一瓶蛊虫】为何连阵法也能自学
周围一圈守卫依旧似石雕一般,沉默不发一言。只有桌上蜡烛燃烧发出细碎声响,一缕青烟自火光中飘出,直直向上升起,到了半空方才四下消散,给原本就粘稠的空气加了几分呛鼻气息。
模糊,寂静,凄冷,阴暗。
这间小小的暗室,就像是冥月墓的缩影,陈旧腐烂的压抑感如同恶魔,漂浮游荡在每一个角落,密不透风包裹着,带来近乎于窒息的焦虑与痛苦。
萧澜不知道,那么喜欢清风与明月的陆追,是如何在墓穴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漆黑如渊的日夜。
阿魂送来的被子又大又厚,能将萧澜整个人都裹进去,隔绝出另一片世界。另一半被子被压在身下,他的手用极其细微的动作探了一遍,里头果然夹着一个绢帕。
暗室中的光线原本就微如萤火,被厚重的被褥一隔绝,更是连半分亮也透不进来。那空空妙手的书信是用药水所书,在黑暗中发出暗绿的亮光,恰好能看清每一个字。只说药师准备的蛊虫已被他偷梁换柱,让萧澜只管按原计划行事便可。
“姑姑。”外头传来说话声。
萧澜闭起眼睛,继续躺在地上大睡。
鬼姑姑推门进来,就见地上饭菜散落,碗盘胡乱滚着。监牢中间鼓着被子,萧澜正睡得四仰八叉,不由眉头一皱,厉声呵斥周围守卫:“一个个都瞎了是吗?不知道将地上打扫干净?”
萧澜眼睛未睁开,只枕着手臂搭着腿,吊儿郎当道:“姑姑看不惯我这窝囊样子,只管骂便是,何苦要迁怒不想干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鬼姑姑屏退众人,独自站在监牢外,“从小到大,你也不是只同我闹过这一次别扭,有何好看不惯的。”
萧澜道:“姑姑去查黑蜘蛛与食金兽的事情了吗?”
鬼姑姑点头:“查了。”
萧澜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盘腿坐起来:“可有收获?”
“你说得没错,黑蜘蛛的确与人暗中勾结,在冥月墓中开凿了不少心的暗道。”鬼姑姑道,“也运了不少财宝出去。”
萧澜道:“那姑姑打算如何处置他?”
“在那些暗道中,有许多是我先前不知道,甚至连想都没想过,那里竟然也能开凿出一条路来。”鬼姑姑道,“他,或者说他与那食金兽,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萧澜道:“所以?”
鬼姑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多有苍凉与失望。
“若我没猜错,姑姑也是想打开这冥月墓的吧?”萧澜轻嗤一笑,挑眉对视。
鬼姑姑却问:“我为何要打开它?”
“为了宝藏,为了武林秘籍,甚至是更多想不到的奇珍异宝。”萧澜道,“多少武林中人对此趋之若鹜,姑姑守着这冥月墓,难道就从未动过半分心?”
鬼姑姑道:“你先前可从未管过这些。”
“先前我一直想不通,姑姑为何会对黑蜘蛛不管不顾,任由他拉帮结派。”萧澜道,“现在才明白过来,因为他这些私底下的动作,会为姑姑省下许多事。再进一步,若他当真运气好,误打误撞破了冥月墓机关,那连红莲盏也嫌多余,哪里还用费尽心思抢来夺去。”
鬼姑姑并未反驳,却问:“你喜欢这漆黑的墓穴吗?”
“原本是喜欢过的,至少这里很安静。”萧澜道,“可现在姑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将澜儿往外赶。”
“我的确想将你赶出去,让你带着冥月墓一起出去。”鬼姑姑单手握住铁栏,声音沙哑,幽幽像是传自地下,“可你呢,满心都是陆明玉,辜负我多年苦心栽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原来姑姑是想将家搬到地面上,不愿在屈居墓穴里。”萧澜叹气,“多简单一件事,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鬼姑姑挥手,一道凌厉掌风打得萧澜整个人都晃了晃。
齿间漫上些许腥甜,萧澜捂着胸口,微微闭着眼睛。
“装疯卖傻。”鬼姑姑居高临下看着他,语调冰冷。
昏黄的光线跳动几下,灯中最后一截蜡烛也化成泪垂下,只有一根灯芯,依旧顽强地燃烧着,发出几不可见的光亮。
萧澜整个人都隐入黑暗中,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姑姑是想带着冥月墓中的宝藏,永远离开这里吧,从小就指责澜儿心太野,原来姑姑才是最厌恶这漆黑墓穴的那个人。”
鬼姑姑并未反驳。
经过数百年的岁月更迭,这墓穴内已经一天比一天要更加腐朽,阴冷,潮湿。那四处盛开的红色小花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这墓穴终有一日会渗水坍塌,将所有的珍宝与秘密都深埋地下。待到那时,机关虽毁,却会有数之不尽的武林中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从四面八方贪婪地围上来。
没有了镜花阵,没有了精妙的墓道机关,单凭冥月墓中的弟子,又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只有在墓穴毁灭之前,将里头的宝藏与秘笈先找到,才能实现自己毕生的心愿,建立起新的教派,令中原武林闻风丧胆。
她一生做事谨慎,几乎是步步为营,只出过屈指可数几个变数。一是海碧,二是翡灵,三便是萧澜。这些都曾是她最看重,最疼爱的人,可也都在最关键的时候,选择了背叛与离开。
心中有再多怒火与不甘,海碧与翡灵都早已不在身边,唯有一个萧澜,这回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永远将人留下。
萧澜问:“姑姑又想故技重施,将我的记忆全部拿走吗?”
“你将来会感谢我,今天替你做出的所有决定。”鬼姑姑道。
萧澜头靠在铁栏上:“此番我回来,原是想和姑姑好好讲道理的,却没想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想和我讲道理,还是想查明陆明玉究竟中了什么蛊,好回去替他解毒?”鬼姑姑问。
萧澜在黑暗中笑了笑,没说话。
“你明知道这次回来会有危险,可最终还是来了。”鬼姑姑道,“如此一说,我倒是该感谢陆明玉,能将你骗的团团转,眼看着前头是荆棘陷阱,还能闭起眼睛往里跳,省了我不少事情。”
“现在我被困于此,或许顶多再有个三五天,便会记忆全失。”萧澜道,“死也死个明白,姑姑总该告诉我,合欢情蛊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姑姑不会再听信你任何话了。”鬼姑姑将手伸进铁栏,用冰冷粗糙的手背缓缓滑过他的脸颊,“哪怕是在记忆全失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萧澜侧首躲过她。
鬼姑姑在一片寂静中,看了他许久,方才将手抽回来。
三枚银针自墙内弹出,飞射入萧澜的脖颈。
寒冷而又锐利,吞噬掉所有意识,只余下永恒的黑暗。
鬼姑姑起身出了暗室,守卫再度鱼贯而入,将昏迷的萧澜团团围住。
阿魂在外头焦虑万分,又不敢打探消息,只在大殿中团团转。
空空妙手倒是不紧不慢,一直闭目靠在一根大梁上,看似在惬意养神。
“老,老前辈。”阿魂实在忍不住,在下头低声唤他。
空空妙手被叫得心烦,孙儿跟着自己纵横墓穴的春秋大梦被吵醒,满心都是火,睁开眼睛粗声粗气道:“有事?”
“老前辈不去想办法看看吗?”阿魂道,“少主人被关在铁笼子里,惨得很。”
空空妙手摇头:“这算哪门子的惨。”
“那还有姑姑呢,姑姑平日里再生气,也不会这么责罚少主人,这回定然是气急了。”阿魂又道,“她去找了许多次药师,药师不是好人的。”说到这里,声音更小了几分,生怕会被旁人听到,“老前辈就不担心少主人吗?”
“只管放宽心。”空空妙手重新闭上眼睛,“我比你更担心他。”
阿魂站在下头,还在眼巴巴等下一句,至少能将计划说一说。空空妙手却已经重新睡了过去,他只有在心里狠狠一跺脚,继续在大殿里头背着手转圈,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日月山庄。
陆追泡在药浴的大桶里,湿发贴在肩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