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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人正在远离巴山的路上。
傅红雪被叶知秋的一番言语弄得沉默许久,终开口道:“你可确定?”
叶知秋道:“她以半丸冥河水灭了霹雳堂,另外一半——”
他沉淀了几十年的怒意仿佛从手心里往孤鸾里猛灌,剑未出鞘都凶气煞人。
天煞孤星,绝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又直到唐青容紧握着折扇进去,步步都是大家风范,冷着脸将目光移到冷霖风脸上逡巡,甚为不解的神情,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个究竟。
几句话毕,冷霖风已动。
“我这就去九华——”
傅红雪提刀一拦,竟摇头道:“不,去追他回来。”
唐青容秀眉一紧,“傅大侠何出此言?”
傅红雪冷冷道:“无时间多话。”
说罢人形已奔出,只留黑衣被带起的残影。
瞒天过海
巴蜀边境,唐竭已冷静下来,赶车的壮汉打量着他神色,最后妥协道:“小少爷,咱们要歇一下喂马,我给您松绑,您去吃点东西。小的人微言轻,您铁了心要跑我也拦不住。”
唐竭道:“你也不容易。我不跑,你放心。”
空气里都是草木的湿润气息,马儿在安静地进食,尾巴一甩一甩的,甚是惬意的样子。
唐竭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冷霖风分开过,身边骤然没有了那人,直觉凉到心头,空落无依。
醉月居被雨水洗刷了一夜,尤离走进房里的时候和两个暗卫擦肩而过,已习惯了这种日子。
“公子。”
尤离未开口,明月心已摆手冲他们道:“去办你们的事。”
尤离几步过去坐下来,自己倒了茶,果然看见明月心脸上的神采,“夫人好像很高兴。”
明月心道:“你起得有点晚——去看过马芳玲了没?”
尤离道:“去过了,我又不会让她死,怎能坏了夫人的事呢……”
明月心笑道:“近日好事多,有很多好戏可以瞧——”
尤离只沉默了须臾,明月心又问:“萧四无呢……”
尤离道:“四龙首一向来去自由,谁能管他?”
明月心摇头,“你只要想管,就能管住的。”
尤离眯了眯眼睛,“我有一蛊,名叫离愁。蛊皆为二,两蛊相引,中蛊之人一旦远离另一人,就心生烦忧不断,日思夜想不能自拔。”
明月心方要笑,却听尤离道:“夫人想跟公子试试看吗?”
明月心不得不接受这个少年的心性成长,无所谓地转了眼波,“良景虚,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尤离道:“跟着夫人久了,不得不长进。”
眼神交锋,双方皆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有日光映上二人眼睛。明月心头上的珠钗柔柔地晃,一如初见。
萧四无的确来去自由,神龙见首不见尾。山下小屋前丛林遮掩,隐蔽难窥,雨后山路难行,沾了不少水迹在他衣袍。
展梦魂和洛宇已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然乳娘腿脚太慢,好在那孩子正睡得香。
几日不见,他好像又长大了些。
洛宇壮着胆子问:“四龙首是要把他交给叶知秋吗?”
萧四无点头。
血衣楼虽然封了口,但不知慕容英立场,若让明月心知道这孩子的存在,用来威胁良景虚,威胁叶知秋,甚至威胁他自己——
那是多让人的讨厌的事情。
“亏得那日夫人受伤先撤了,才给萧某机会和叶盟主耳语两句。”
他轻笑,“可惜……”
可惜让良景虚来看一眼太冒险。
不过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于是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切莫暴露行踪。”
这一次的会面理应融洽很多,却有噩耗压住了叶知秋心头的喜悦,也引得萧四无眉头起了阴愁。
“唐门的人这么无能——”
叶知秋压着声音,不想扰了怀里幼童的好梦,“想是路上惊动了青龙会的人,傅红雪想必晚了一步,冷少侠也不知所踪。”
萧四无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两个都被抓走了。叶盟主——可知一颗殇言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叶知秋眼光一冷,萧四无道:“你儿子还在她那里。”
萧四无冷笑,“必要的时候,叶盟主的帝王州恐怕要少两个人了,但萧某以为无碍,叶盟主觉得呢?”
人总有很多难以割舍的东西,但到了必要的时候,其实大都可以舍去。
明月心将窗户大开,雨后的耀眼阳光尽数投进,声音娇柔道:“来,看看。”
尤离心觉不好,扭头看下去,只见暗紫衣色的人被押着往暗牢去,大力推搡之下腰间折扇落地,也是不能捡了。
心跳仿佛骤停,尤离脱口道:“你抓他作甚?”
明月心一笑,“他要杀公子。”
尤离齿根冰冷,无言以对。
谋杀未遂,也是动了杀心。如傅红雪杀了白云轩,只因有人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纵然未成,也不能原谅。
尤离蔑笑一声,“那就直接就地□□好了。”
明月心道:“可我还有话要问他呢。唐门的少爷,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和那唐青容一样伶牙俐齿。”
然那人经过楼下,似是察觉有人看着他,森然一抬头,就听见明月心怒喝——
“一群废物”
尤离本心慌意乱,不知何事能让此时的明月心恼怒至此,立刻垂眸望下去,只见那一双染过大漠风沙的幽深眸子——
呼吸凝滞了。
御风堂下人人都脚步匆匆,钟舒文急步而来回禀:“盟主,还是没有找到。唐小姐那队人马可有回来?”
叶知秋摇头,看了一眼苍白了面色的王郅君,又道:“派人去寻唐小姐回来,莫要再出事了……”
事情并没有坏到最糟的地步,傅红雪终于回来,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唐竭,唐青容方踏近一步就惊在原地,叶知秋眸中一震,神威的苍甲在他身上,略微宽大了那么一点,和他清秀的样子格格不入。
他们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红雪道:“他从山上落下去过,伤了多处。”
唐青容舌尖发颤,引路道:“傅大侠这边来。”
冷霖风常说,神威的儿郎,最不缺胆气。
阿竭,我曾也有怯懦的时候,你还生不生气?
唐竭笑道,从你抢亲那时我便都消气了。
一语如梦,勾连了碎心断骨的痛感在他浑身蔓延,睁眼后的一瞬狠狠攥上腰间红羽——
“冷霖风”
王郅君就在床边,扔开手里木杖,抬手按住了唐青玹。
她已知道他要说什么。
所以摇了头。
唐竭忍着肋骨剧痛声音扭曲,“奶奶——”
“不行吗?我求求你行不行?”
王郅君转头道:“按着他,先上药。”
唐竭难以抬高音量,力气全在手心里——
“奶奶”
泄下的阳光里满是恐怖的绝望感,一点温度也没有,王郅君捡起木杖,背影缓缓地从他视线里离开,仿佛带走了一切。
萧四无落在醉月居门口后便直奔暗牢去,步步沉稳,毫无慌乱,目光扫过阁楼,知道明月心就在那里,飞刀在手里一转,晃眼后却见一人从楼里走出来,淡然靠在楼下的石狮子旁。
他在,不就说明——
蓝铮已先开口问好:“四龙首别来无恙。”
萧四无冷笑,“你也在。”
蓝铮道:“巴蜀多事,公子不得不来看看。”
他又添一句,“公子是很关心夫人的。”
萧四无道:“来的正好,似乎有好戏看。”
蓝铮长眉一凛,“四龙首嘴里的好事,在我看来就不一定了。”
萧四无笑罢,眼看一霜堂暗卫恭身而过,立刻朗声唤住——
“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去?”
那人道:“奉夫人令去带人过来。”
萧四无道:“夫人又来了兴致,好生热闹。”
蓝铮接了话头道:“哦?是何人?”
萧四无道:“帝王州的人,蓝护法怕不怕?”
蓝铮嘴角一挑,“我为何要怕?”
萧四无扭头道:“既然蓝护法这么坦荡,萧某亲自提人过来,一起看看夫人的好戏——”
霜堂暗卫道:“这种小事如何劳烦四龙首……”
蓝铮道:“无妨,四龙首难得与我说上几句,岂能不给面子?”
风过无温。
冷霖风已抱了必死的心,却未想见到了萧四无。
素无瓜葛的两个人。
然江熙来昔日的怒语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一切真的和眼前这个人有关系,岂非定是大仇?
萧四无缓缓在他面前蹲下来,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你说……良景虚是个怎么样的人?”
冷霖风闭了眼,“我只认识尤离。”
萧四无便道:“那尤离是个怎么样的人?”
冷霖风困惑不解,“要动手便动手,萧四无一向这么多话?”
萧四无笑了两声,“听说他救过你的命……”
浑圆的药丸在他指间,浅浅的药香,在密闭的牢里散不开。
尤离手心皆是汗,然手臂未抖,轻然给公子羽倒了茶,“夫人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公子不必担心。”
公子羽道:“有你在,的确有用。”
袖鞘在尤离臂上,贴合着他的体温,稍一垂臂就可入手。但他当然一点胜算也没有,无论是跳窗还是夺门,都是逃不了的。
明月心一直看着楼下的蓝铮,眼光冷冽。醉月居守卫重重,他的这位师兄也没有任何胜算。
是否一切进了死局?
房门陡然一开,萧四无一把将冷霖风扔了进去,自己走到桌边步子一顿,和声道:“公子可算来了。”
公子羽淡淡一应,明月心笑意渐浓,“你倒是很精神。”
萧四无道:“我一向如此,夫人还不知道?”
明月心知道他讨厌的人多了去,慕容英算一个,蓝铮也算一个。
于是道:“良景虚,你的故人,不问候一下?”
尤离盯着失神般的神威少年看了一眼,“夫人带他过来做什么?”
明月心一笑,“我不信你真不知道。”
尤离抬眼看向萧四无,几乎已经想要抽刀,却见后者依然在笑,自顾自地倒了茶,闭目道:“好茶……”
明月心晃了眼道:“怎么,才抓来半日就要死不活的——”
萧四无道:“差点就寻死了,夫人还是尽快问话。”
冷霖风费力地动了动胳膊,依旧没有爬起来。
尤离低头泯一口茶水,忽听萧四无问:“马芳玲又该吃药了罢——”
尤离不知这是否是要他离开的暗示,却立刻道:“管她的,反正也不会死。”
公子羽微微侧头道:“看来最近出了很多事。”
明月心已起身,“你说,那药不能用在自己人身上,眼前这个,可不是自己人了。”
公子羽点头,“的确不是。”
明月心道:“那药效你也是承认的。”
公子羽仿佛在笑,“嗯,的确奇妙。”
明月心道:“那便好。”
她温柔地转头,“良景虚——”
声音亲和无比,“去罢。”
尤离的目光从萧四无脸上划过,几步过去提起冷霖风来,看到那涣散的双眼,顿时心颤,手上未停,将一瓶殇言灌下去。
他的耳边立刻没有了一切声音,冷霖风的轻微挣扎刚好掩饰了他的颤抖,刚一脱力,身后就传来萧四无的声音。
“蓝铮是四盟的卧底么?”
宽大的袖摆掩住尤离袖鞘入手的动作,几乎是下一秒,就听见冷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