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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枫不知何时落在他身边,一把拿过酒壶,“好小子,有酒竟不孝敬我。”
尤离不悦他的独处被打扰,然忽有问题要问他,“前辈,孔雀翎的图谱你有听说过么?”
杜枫直接道:“上篇放在九华孟家,你也该听说,孟家就为这死的,下篇一直存在财神密库的天星阁,怎么?”
他嗤笑,“你从不关心这些事的。青龙会虎视眈眈,你可别搞事儿。”
尤离道:“随口问的罢了。”
他旋身下楼,头也不回。
杜枫在上面唤他,“小子,哪儿去?”
尤离敷衍道:“去买酒孝敬你。”
然后就一去不回了。
他突然有疲倦的感觉,一向勤劳,从不休息的他突然放松了几日,立刻懈怠了起来,忘了鲜血的迷人气味,并且暂时丝毫不思念它们。
他在河边听着清风,掌心蜃气掠动。
大概五毒就是很适合当杀手罢。
什么狂蜂追命,什么索命诀……
若不用来杀人,简直都是糟蹋了。
他理所当然地去想:那太白呢——
江熙来的眼睛总在他眼前晃过,剑客的清丽风骨,十指修长,身姿挺拔,正配一把漂亮的剑。
蜜饯的味道还留在唇上,迷他心窍——
一把剑,
一把剑。
如果再见到他,送他一把剑罢。
他不愿意拿杀人的钱去买这把剑,那种钱好像染着血腥,会浊了秦川纯白风雪。于是他去了镖局,一切顺利,只在后来被杜枫逮住,声音严肃,像抓到他什么把柄。
“怎么,想改行?”
尤离摇头。
杜枫又猜,“很缺钱?”
尤离继续摇头,“我只干几天而已。”
辰光过处,烟柳依依,草长莺飞,陌上花开。
铺子的老板不知为何用刀的人要来买剑,然这客人一脸生人勿言的模样,也不敢去搭话,只看他将一把通体泛青,湛蓝玉石点嵌,鞘尾缀晶的长剑拿在手里看了半响,出鞘而视,很满意的样子。
少年好似是笑了,如春来西湖破冰后的第一波盈碧般清丽。
杜枫看到尤离提着剑也惊得不轻,“小子,你这是?”
尤离叹道:“前辈,你每天这么清闲——”
杜枫道:“青霖许久未见,曼珠也很久没回来,就你还在跟前晃悠。”
尤离知这两个代号的杀手都是杜枫颇为看好的同辈,却从未谋面,随意道:“杀手就是夜里来血里去的,岂会天天来跟你请安。”
他握着剑,总觉得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更因不确定能否再见到江熙来,心头烦躁更甚,很快打发了杜枫,继续坐在城外一户屋顶上发呆。
万家灯火映在他眼睛里,给琥珀添亮,兜帽挡着他脸颊轮廓,紧致贴身的苍色勾勒曲线,腰后刀锋沉静无光。
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消沉下去,拿着一把不属于自己的剑,呆在一个并不容纳自己的地方,一直到他死掉。
直到一道白影如天边的云色,马蹄惊花,从杭州城门出现——
尤离在城门上守了多日,突然心跳加速,他第一次领暗杀单时也没有这样紧张,遥遥一眼,就知来人。
江熙来勒马停在城外池边,走向正在眺望天际的紫裳男人——
正是九华那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藏锋谷孟家因一张孔雀翎图谱被青龙会灭门,江熙来杀了一路,却什么也没有挽救,唯见到青龙血衣楼的毒娘子死在燕南飞脚下。
蔷薇魂绽,剑光夺人。
燕南飞正抱着蔷薇剑,与他亲和问好。
尤离听不见他们的寒暄,眼神却又冷了。
江熙来很快进城,辗转多处,四盟盟主皆在,然氛围不算很好,四盟本互相摩擦不断,真到了该同心同德的时候,盟主知大义,手下却有旁心。
尤离隐着身谨慎地跟了一路,看江熙来一路绷着脸,未有秦川时的微笑,风尘仆仆一刻不歇,又策马出了城。
尤离在城楼上窥视他背影,手心里都是汗,觉得那把剑烫人,想直接跳下去落在他眼前,尽量和气自然地跟他问个好。
他发现自己竟这样胆小,想了这么多天的事情却不敢去做,实在可悲可笑。
正纠结之中,忽听下面打斗声起,剑如雨落云飞惊梅,身轻飞燕逐月,衣角萧然起伏,眉目含光。
原是那卖兵器的小情报贩子金十八又被几个混混找了麻烦,这人天天嚷着自个儿的兵器遇到有缘人便白送,遇到讨厌鬼多少钱也不卖,嘴碎而聒噪,不很讨他喜。但想必正赶上江熙来有要事要问,自然要先清场。
尤离怔怔看着江熙来收剑,金十八跪地大呼——
“原来少侠就是我的有缘人”
江熙来受宠若惊,拱手道:“阁下客气了。”
金十八感激涕零,然后送了江熙来一把剑。
尤离的自卑感突然翻倍激涌,看着手里的东西,再不敢下去见那人,下意识就开始否决自己——
他岂会看上你这把剑?
日光就在头顶,却是冷的。他原地站着,垂头许久,仍旧放心不下,苍衣掠动如鹰,往河对岸追去。
财神商会里激战不止,流沙门的人一波接一波,招过几轮,才有个头目样子的大汉落在楼顶,朗声大笑道:“兄弟们这商会里多的是钱,都给我上”
江熙来跃身而上,苍龙出水一剑将人挑下,两个轻翻缠斗便起,然对方无意拼命,似只为拖延,不知保留了几成功力,只最后狠狠一掌击在江熙来胸口,翻了几个滚招呼手下——
“撤”
江熙来急追两步,终被心脉抽痛逼停,喉间一滞便跪倒在那里。
那人功力深厚,心脉恐伤,正要胡乱激荡的真气突然被人从身后探上双肩压住,江熙来自然惊得要回头,却听那人沉声严肃道:“我帮你疗伤,别动。”
江熙来骤然耳红心跳,又听见这清清冷冷的声音,恍如隔世。闭目归纳内息,抽痛很快消散,肩头一轻他便迫不及待回头笑道——
“尤少侠”
尤离被他笑容惊得视线即转,淡淡道:“是我。”
他缓缓起身,江熙来已正正站在他眼前,微笑着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尤离垂眸点头,“都好了。”
江熙来笑道:“你瞧,我救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这可是扯平了。”
尤离怅然道:“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江熙来听出对方误解他的意思,正欲解释,然视线落在尤离手里那把剑上,不由得惊奇。
“怎么……五毒也用剑么?”
他由心发赞,“这剑好漂亮。”
尤离忍不住脱口道:“真的?你喜欢?”
江熙来还在笑,尤离却笑不出来,“你不是已从你的有缘人那里得了一把,还看得上我这把么……”
江熙来更惊奇,“你怎的知道——”
尤离总不能直言自己跟踪了他一路,只能选择沉默,完全不知该如何,最后将那剑往江熙来怀里一塞便要走。
江熙来急声唤住他,“且慢尤少侠,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收?”
尤离心头更不好受,扭头道:“怎么?你不喜欢?”
他失落,“我要一把剑做什么,本就是——”
“本就是……”
江熙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忍不住想笑,“本就是拿来送我的?”
尤离僵硬地转头,毫无底气,颇为卑微的语态,“可你已经……”
江熙来笑得开心,“尤少侠,这剑我很喜欢,谢谢你。至于金十八送我的这一把,我可以一起放去城里仓库。”
尤离双肩一松,忽破冰浅笑,笑得这样浅,脸上的阴冷样子却被融开太多,柔和了无数弧度,金光投在眸子里化成春光乍泄——
江熙来呆了须臾,“尤少侠,你笑起来很好看。”
尤离的表情顿时僵住,又恢复了那副漠淡清冷的样子,似悲还忧道:“是么……”
他想试探着开口——
前路多难,不如我跟少侠搭个伴?
然他害怕得到拒绝的答案,怯懦着犹豫,江熙来却已自己问出来。
“尤少侠内功不浅,想来武艺也不凡,可愿意跟我同行吗?”
燕南飞站在右侧远端房檐下看着二人交谈,盈然一笑,悠悠离去。
尤离的笑意又回到眉梢眼角,瞥了那澄净的眸子一眼,安然道:“好啊。”
碎天星
财神阁的夫人金玉使声娇体柔,轻功好得不得了,依依向二人道谢,然愁眉还在,颇为急迫,“多谢二位少侠了,只是密库的钥匙被人盗走,现下必要重造一把才行。”
尤离盯着这美人看罢,江熙来已道:“在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
金玉使道:“宝库密钥名叫坤宫反吟结,打造起来极复杂,一时之间想必只有后山淬剑谷的名匠孔雀先生能成。”
尤离眯眯眼睛,“孔雀性格古怪,很少见人,但坤宫反吟结这么精巧的东西,他想必会感兴趣的。”
江熙来道:“既如此,我二人去淬剑谷请孔雀先生重铸密钥,这边就请夫人万事小心。”
金玉使袅袅婷婷地又施一礼,“二位少侠也一路小心。”
尤离微一蹙眉,有说不出的反感,步出商会大门,只见满山青绿,江熙来与他并肩,那剑就在他手里,真的配极了。
江熙来也很欢喜的样子,抚着鞘上晶石,又出鞘看那锋光,笑容藏不住。
“我从小习剑,总觉这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
尤离道:“刀也不差。”
江熙来看着他腰后双刀,“是啊。”
他用余光去看尤离,心头还有许多问题想问,斟酌着道:“尤少侠为什么来杭州?”
尤离道:“有些琐事,逗留几天而已。”
江熙来脱口问:“那你家住哪里?”
尤离心头猛酸,知道对方只是问一个平常不过的问题,声音却止不住地哑下去,“家啊……”
他苦笑,“这个字好陌生,我也不知道。”
江熙来顿知说错了话,笑容一散,“抱歉,我——”
尤离哪看得下去他这歉疚神情,尽力轻松道:“一个人也是不错的,很自由。”
他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正色道:“那个金玉使,我总看着不顺眼。”
江熙来道:“她说起话来是有些娇柔过了,可也是个标准的美人,你说是不是?”
尤离道:“长老曾说,中原的女子都太文弱,比不上云滇的姑娘泼辣可爱——”
江熙来笑道:“闻说云滇民风与中原不同,可从你身上倒看不出什么来。”
草色从二人身侧缓流,莺啼连连,尤离知他所言的是什么,只道:“我很早就出教,很久没有回去过,那里的风气我未染多少,中原的风气我也不熟。”
他愿意主动解释,“接近生人我就不自在,比如——”
江熙来道:“比如秦川的时候?”
他一笑,“现在可不算生人了。”
对尤离来说,笑都是一件生疏的事情,然心情终被江熙来安抚,解决着路上三三两两的拦路鹰犬,正好给江熙来展示他的刀意。
血染刀锋,是他太熟悉的事情,盈亮的眼睛里淡漠显而易见,青烟散尽,乃现五毒——
横刀缠起,黑雾掩凶,耀烈连舞,一挑身飞,二连穿风残影,三四身转锋翻,跃似飞雀夺怀,暗红蜃气周身沸腾,尽归狂蜂追魂索命。
尚温热的血从刀锋淌下来,抬眸见江熙来一记飞燕逐月的纷乱残影交叠,不过须臾人已收剑落回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