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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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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秋不是第一次听到此事,然而从尤离口中再次说来,这般详细描述,一字一句,竟是刻骨般的残酷之感,指尖已开始不听使唤。
  “师弟——够了”
  百里研阳眼看尤离脸上越来越明显的耻辱之色,见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实在难以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种事情,要他亲口说出来,每一字都如自己亲手拿着锋利匕首在心口狠刺。听的人尚且如此痛,亲口说出来的人又是如何痛彻心扉?
  江熙来第一次听到这灰暗恐怖的往事,连呼吸仿佛都不受控制,握紧了拳头,让人窒息般的痛楚从心口蔓延全身。
  尤离在东越时的满身伤口,讲述教中之事的淡漠之态,此时想来简直让人快要疯了。
  尤离想冷静,他很想从容淡定地讲完,他想安慰自己没事的。
  都过去了
  过去这么久的往事理应放下
  然杯中酒止不住地晃动,怎么也停不下来,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抬手送至唇边。
  “百里师兄别急,我还有事一直没有跟你明言。蜃月楼的人虽然欺凌在下,倒也不会故意把我从山上推下去。我也明知他们总整我,又怎么会自己跑到山崖边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尤离勾起嘴角,那笑容看在眼里是凄惨无比,决绝如刀锋寒光。
  他将空空的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粗重地喘了几口气,眉间的痛憎越加明显。
  “那日我在林子里打坐,几个混蛋将我堵在那里,单挑他们无一是我对手,可惜他们人多,我很吃了些苦头,突然一人蹲下细瞧我,口中道‘哥几个,这小子长得倒不错不如我们来尝个鲜’”
  “然后我慌不择路,拼命逃跑,对啊,没人能帮我,没有人会救我的。不过看到山崖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无比庆幸——”
  “还好我还可以选择去死啊,这多好于是毫不犹豫地便跳了下去。”
  江熙来嘴唇都抖了起来,终于手忙脚乱地按住还要添酒的尤离,哀求道:“阿离别说了……求你……”
  他终于知道尤离那些噩梦中的惊语是为什么,终于知道为何有人靠近他就紧张万分,再也不想听下去。
  攥住尤离手腕,江熙来哽咽,“阿离我听不下去了,求你了……”
  他手中的力道让尤离觉得手腕阵阵发痛,抹去他眼下泪珠,“熙来,没事的,你看,我都能说得出来,你坚强点。”
  他继续看着叶知秋,竟笑得轻松痛快,有人能陪他一起痛,岂不快哉?
  所以他绝不停下来。
  “各位可知,我在蜃月楼时,同届中人里面,我是唯一一个一年之中习武练功从不请假缺席的人。我当了杀手后也未曾如此勤快。原因是,那些师兄弟或是师姐妹们每到生辰时便或请假或被父母接回去庆贺,而在下没有这样的机会——我甚至都不知自己生辰是何时。”
  “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具体有多少岁了,可笑吗?”
  他觉得当时可笑。
  于是冷笑一声,想要再倒酒,酒壶已被唐竭一把夺了过去。
  “梨子……别喝了。算我求你,你别再说了……”
  尤离点点头,“好,不喝也罢。我本来酒量也不太好。我说的这些,本是我一辈子也不愿示人的过往,但是今天我非要讲出来——
  “你们只听一听就受不了?叶盟主,你不夸奖晚辈几句么?我这前半生苟延残喘活到今日,遇到此生唯一光明,晚辈觉得自己实在太棒了。”
  叶知秋眼前一片模糊,手中还握着酒杯,耳边的霜色鬓发随着身体微微颤抖,尤离的每一句话都如炮烙灼心,痛得他快无法睁眼。
  然尤离不肯罢休。
  “叶盟主,您是长辈,年长我等这样多,您告诉我,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日子,活到现在,是不是老天自己看了也会同情怜悯?”
  “您若是我,会不会活的更精彩些?”
  “自我到了五毒,一直仰慕叶盟主威名,听闻您在圣女死后仍与她成亲,视她为你唯一妻子,那么上官小仙又算什么?”
  “晚辈说实话,在初初当上杀手时晚辈经常受伤,有时以一招险胜我竟有一种没有死掉的遗憾。有时夜深人静,伤口发疼,那时的我还用不上什么高级的金疮药,为了让伤口快些好,我自己配的药都极尽所能的高效,撒在伤口上便疼得无比清醒。每到那时我便痛恨生身父母,若他们还在世上,有朝一日被我遇见,我定要让他们体会这地狱般的感受——”
  “然晚辈近日得知,他早另娶娇妻,每年回亡母坟前祭拜一次,竟获多方赞其情深义重
  “原来晚辈时常独处的僻静之处,曼珠沙华年年红艳,我的生母原就躺在那地下看着我我终于知道这世上人死了不会再徒留人间,她早已上了黄泉路喝下孟婆汤转世轮回,否则见我这样为何连托梦也从未给予我?”
  一口气说到最后一句,带出疯狂质问和无望。
  尤离像是耗费了所有力气,站立不稳,扶住桌子勉强撑住,揽过江熙来,醉意浮上他的眼眸,整个人缓缓陷进江熙来怀里。
  尤离终于不再厉声继续,漫长的酷刑凝滞了屋里的每一寸光线,空气静止,烛火都不敢再动。
  尤离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熙来,你若是我,可需要什么父亲?”
  江熙来哭得肝肠寸断,尤离像握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手指紧紧攥住江熙来衣襟,仿佛突然被抽空灵魂,空洞的眼睛里只有江熙来泪眼朦胧。
  泪光怔得尤离突然回神清醒一般——
  “熙来我错了,我喝多了,说了很多话,你不愿意听我便不说了,你别哭……”
  “熙来……有你真好啊,有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了,虽说本来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自尤离饮下第一杯,便注定今晚的温润月光下其实是最残忍的真相,淡淡的桂花气息不动声色地藏在夜色里,带来的确实让人欲呕的慌闷。
  巴山秋夜,玉镜高悬。
  他原以为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往叶知秋心口狠狠捅上一刀,或者从脑中千百剧毒中选一样来让叶知秋痛不欲生。
  然思绪一落,他明白,他什么也不需做,只消酒后三言两语,就能让叶知秋痛不欲生——
  地狱般的感受。
  他已做到了。

  再不相见

  那是江熙来活到现在最痛苦的一个夜晚。任他如何安抚,尤离始终蜷在床上瑟瑟发抖,闭着眼睛双手抱着肩膀,不停地喘息抽泣。
  他以为说完了那些会很痛快,但是快感只是一瞬,莫大的痛苦随之而来地将他吞噬淹没,无论如何也无法宣泄。
  他痛苦,□□,呜咽,无论江熙来如何软语安慰。
  房中漆黑一片,江熙来抱住尤离努力想让他镇定下来。
  闭着眼睛带着浓重哭腔——
  “熙来我很难受……”
  江熙来的呼吸游离在他颈间,“没事了,阿离,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你,我们不去想那些了好不好?”
  尤离哭泣的声音如此陌生,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江熙来擦不尽他眼泪,只能加重力道紧紧搂着,尤离不断往他怀里缩,鲜有如此的依赖。
  尤离思绪混乱,仿佛语无伦次——
  “你别走”
  江熙来忙道:“我不走你在这里,我走去哪儿?”
  尤离的头发蹭着他的脖颈,“熙来我很难受……”
  江熙来眉头紧锁,“我知道……”
  尤离哽咽:“我很难受……”
  江熙来耐心地哄着:“我知道,我知道你很难受,睡一觉就会好很多了阿离,什么也别想,我在这里陪你。”
  说了无数温和低语,用了无数细碎的吻安抚他的情绪,直到怀里的人哭累了,终于不再发抖,昏昏睡了过去。
  江熙来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唤他,确定他已睡去,微微松了一口气之下仍旧是巨大的心酸痛楚,目光凌厉如暗夜寒星。
  至此夜后,江熙来知道多了很多不要提及的字眼——
  比如父母,
  帝王州,
  叶知秋……
  然而尤离开口第一句是——
  “跟我回五毒一趟罢。”
  江熙来早就醒了,只是尤离一直揽着他,不敢起身而已。
  怀里的人没有移动,只是平静地说了这一句。
  江熙来理着他的刘海,“好啊。”
  尤离缓缓吻上他,极其轻缓,片刻后语气轻松道:“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江熙来贪恋他异常的温柔,眨眨眼睛道:“我去吧。你歇着。”
  客栈里已空无一人,唐竭等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百里研阳留书一封,希望尤离回五毒祭拜亡母,顺便将枫香圣露还给方玉蜂。
  尤离喝着鸡汤看罢,将枫香圣露收入怀中。
  江熙来用罢早饭,让尤离多吃点,自请上楼收拾行装。尤离宠溺一笑,点头答应。
  江熙来轻快地跑上楼,尤离放下碗筷,起身进了厨房,在柜子里找到那袋蜜饯,抬手轻抚,收了起来。
  客栈外的树林中,明月心和燕南飞并肩而立,美人婀娜地扶着一棵梧桐,口中道:“我早说过唐青玹的婚礼会很有意思。”
  燕南飞道:“此行的收获又岂是看了一场抗婚的闹剧?”
  明月心道:“叶知秋是个孤独的人,孤独的人只有靠权利和财富才能弥补心中空虚。现下他有了个儿子,倒是很有意思。”
  燕南飞扭过头,“对有些人来说,父亲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明月心一笑,“可是对叶知秋来说,一个儿子却是弥足珍贵。你说上官小仙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如何?”
  燕南飞道:“叶知秋曾许诺,若他有朝一日出事,上官小仙便是帝王州的盟主。”
  明月心望着不远处上马的二人,“可现在叶知秋有了儿子,这个承诺如何作数?”
  燕南飞皱眉,“她必不能容。”
  明月心满意点头,“叶知秋的儿子……真是很有意思……”
  燕南飞道:“你又有了什么主意……”
  明月心掩唇而笑,“投鼠忌器,尤离便是叶知秋的器,若此器在青龙会……”
  燕南飞看着江熙来和尤离远去的身影,配合着明月心笑道:“确实很有意思。”
  秋风带走了唐门装点上下的红装,带走族谱中的唐青玹三字,带走了叶知秋失而复得的希望,却吹不散云滇的火山灼热。
  尤奴儿的墓边正是一片曼珠沙华,红艳如火。
  尤离将掌心轻轻贴在墓碑上——
  “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尤离说不出“娘亲”这个称呼,他这一生恐怕也用不到这个词,站在尤奴儿墓前,这两个字在心中兜兜转转不下千百回,终究是唤不出来。
  江熙来明白的,俯身上了一注清香,他还是想对尤奴儿说一句“谢谢。”
  尤离的声音凄凉彻骨,“他终究负了你对不对?”
  手下暗暗发力,坚硬的墓碑弄的手中生疼,“你是不是很爱他,我若让他痛苦终生你是不是会怪我?”
  尤奴儿当然不能回答他。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了。
  闭目间江熙来已从背后拥住他,似要递给他无限力量。
  “你回来了。”
  方玉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尤离便瞬间恢复了冰冷神色。
  “研阳来信告诉我了。”
  尤离只道:“教主安好,晚辈并不想叨扰,故而不告而回。”说着将枫香玉露递了过去。
  “圣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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