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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离尚能小幅度地移动四肢,缓缓抬手按在胸前伤口上,微一用力就感觉到那疼痛蔓延整个胸腔,直达心脉最末端,痛得这样清晰灼烈,燃烧起他的意志。
痛啊。
真的很痛。
他开口,带点乞求:“你杀了我罢。”
萧四无用一个笑声回拒了他。
最后拎起他下车,刚一松手人就跌在地上,半撑着身体发抖。
明月心一见尤离这急火攻心的样子便一笑,和气地问他:“少侠可输得心服口服?”
尤离不想回答她,更不想看到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弱声道:“你果然狠毒成这样。”
明月心又笑,“少侠稍安勿躁,我做的只是发了你一个暗杀,后面的事情有人预谋了,我只顺水推舟而已。”
尤离终于抬头,“上官小仙?”
明月心道:“是啊。”
“她半夜遇刺、派那两人伏击你,还有嫁祸你杀人,都是她自己干的。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责任,若非我一页暗杀让你怒气冲冲地去刺激她,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尤离脑中轰得一声炸开。
他本不会去搭理上官小仙,若非那徐海的杀手伤了江熙来,他何来如此怒气。
若非白日里上官小仙的话难听成那样,他又怎会为那个赌局心动。
明月心布的局,算准了他的极端,算准了江熙来,算准了上官小仙。
真是该站起来给她鼓掌赞美。
尤离突然希望自己即刻晕倒,或者即刻死掉都好。
江熙来的冷冽神情和凌厉剑锋在他眼前纷乱不休,胸口的伤又开始剧烈疼痛,沉重的喘息使他看起来像一只濒死的凶兽。
明月心道:“尤少侠该好好休息一下,养好身体,我再好好款待你。”
尤离一开口便猛烈地咳嗽,口中满是血腥的味道,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被人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带到房里,整个人就瘫在床上,意识模糊,心脏仿佛痉挛抽痛,连呼吸都要被遏制。
然他仍旧睁着双眼,血丝满布,毫无焦点,双手抱着肩膀抖如筛糠,不时发出几声痛苦难耐的□□,眼泪涌出时的剧烈酸涩感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瞎了,他想闭上眼睛,他想昏迷,他真的恨不得去死——
指甲陷在江熙来的剑在他手中留下的伤口里,鲜血又一丝丝地往外冒,到底是这里更痛还是胸口更痛,
尤离不知道。
齿间颤抖,眼泪不停地涌出来,然他没有一丝哭音,要尽力把那哀痛哭嚎抑制在胸口,点点血迹掉在浅色床单之上似红梅数点。
他痛苦弓着身体,他浑身上下都在疼,他不想回想江熙来的剑是如何逼人,也不愿再想江熙来激动质问的眼神。
然而越是这样,那些景象反而挥之不去,一口一口的鲜血在他的颤抖下涌出来,最后终于让他闭上了眼睛,又回到了噩梦里。
离玉堂和上官小仙争执到了傍晚,后者坚持认为救走尤离的是青龙会的人马,离玉堂丢出“证据”两个字便将她堵回去,双方人马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得以秦川的危机为重,暂时搁置此事。
人群散去,离玉堂带着倦色拍拍江熙来的肩膀,转身留他一人冷静。
夜色渐渐席卷江熙来月白的衣角,他瘫坐在地,一点力气也没有,空洞的眼睛愣了片刻突然涌出泪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出来。
指甲深深陷在泥土里,几乎快要断裂。
他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是为他的同门,还是为尤离?
熙来,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是不是很难过?
我很抱歉。
熙来。
尤离就是一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人——
事实就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对他温和微笑的尤离,那个漠视一切的尤离——
为什么不骂我,我不信任你,我怀疑你了,一定不是你干的,我冤枉你了,为什么偏偏承认?
这样惨烈的哭声简直不忍耳闻。
唐竭和冷霖风并未离去,靠在侧门边看着江熙来痛哭失声,冷霖风几欲落泪,唐竭根本无法再多看一眼,转头凛了神色。
“霖风,我们现在就启程,去秦川找叶盟主。”
他并不很了解尤离,却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无关其他,如果这件事会让江熙来难过,尤离就绝不会去做。
他愿意把命都给他。
不是么?
天色昏暗清冷,尤离再次醒来,眼睛发疼,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粉衣小姑娘正要为他包扎手里的伤口,容貌还算清秀端庄,表情专注,枕边放着一个小小瓷瓶,药香浓郁。
尤离方一睁眼,那姑娘忙道:“少侠别动。”
尤离确实动不了,眼睛酸痛得几乎睁不开,头疼欲烈,没有一声□□,只眉间痛苦之色密布。
明月心推门,婷婷而入,见他醒了好像很是高兴的样子。
“少侠,这孩子叫琼柔,你可喜欢?以后留下伺候你?”
尤离声音沙哑,“不用了。”
明月心劝道:“你有伤在身,没人伺候着怎么行?”
尤离不愿跟她讨论任何事情,闭上眼睛积攒着力气,“今日多谢明姑娘,虽然你心肠毒辣,好歹算救了我。”
明月心轻笑,“少侠不必客气。我知道少侠心中悲愤交加,生无可恋,我一定尽力弥补你。”
尤离沉默了半响,淡淡地问她:“那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明月心道:“我早说了,少侠太年轻,凡事无绝对,何必为了一个江熙来就想去死呢?这人伤你至此,无关别人的陷阱,是他不信你罢了。”
他看得出来尤离十分不想跟自己说话,也并不恼,起身冲那姑娘道:“你好好伺候尤少侠。”
尤离低声唤住她,“把我的穴道解了。”
明月心道:“若解了以后少侠寻了短见或是逃跑了可怎么办?”
尤离已经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冷笑,低低道:“明姑娘以为封了我穴道我就什么也干不了?”
说着已一把抽下了琼柔发间银钗,在她颈间轻晃而过——
鲜血猛然喷涌,将她身前的床铺染红大片,人缓缓倒了下去。
明月心一丝惊讶也没有,反而很欣慰,笑得更好看,“少侠真是好功夫。”
尤离道:“明姑娘最好不要再有这种企图。这女子指间染了多种□□的气味,定是擅毒之人。这瓷瓶里也有罂粟的味道。”
他说起话来很艰难,“明姑娘,我愿赌服输,绝不反悔。你若这般不信我,干脆现在就杀了我。”
明月心拍手道:“五毒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我并非不信任少侠,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好好活下去的意愿罢了。”
说着唤人进来,“来人,把她抬走”
轻然走至床边,抬手将尤离穴道解了,温言道:“少侠可满意了?待会儿我让人送吃的过来,少侠即便没胃口,也要多吃点,毕竟来日方长。”
明月心脚步轻盈地步了出去,合门间尤离目光不经意地一扫,隐约中仿佛看见门边一袭月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并没有精力去注意,便复又闭上了眼睛。
明月心与门外的少年一同缓缓下了楼,那少年眉间依旧是懒懒的神色,月白色长袍微微有些宽松,拢在他双肩上,露着些许漂亮的锁骨。
他脸上有一双极清澈的眼睛,眉心一点朱砂衬得整个人都妖娆起来,行走间姿态轻柔婀娜,可以让许多妙龄少女比之也失色。
明月心转头,“如何,你能应对么?”
少年的声音柔情似水,“当然。虽然的确是个棘手的小少爷。”
明月心打量他的眼睛,饶有深意道:“是不是用剑的人眼睛都这么好看?虽不及秦川雪光清冽,却带着云海的雾气。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若现在让他看见了,魂都能被勾走……”
少年道:“夫人何意?我长得和那太白并不像。”
明月心摇头,“像不像只在人心,神似最是难遇,你只消放下剑,便是个绝代佳人呵……”
少年不置可否,抬手理了理眼前的零碎的几丝头发,白皙的手指晃过那双明亮眼眸,无限的风情万种。
明月心又道:“对了,我还给你取了个新名字。”
少年莞尔一笑,“命都是您给的,改个名字何妨?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吾名合欢
尤离日渐消瘦,尽管他还活着,眼睛里却再没了神采。每日不过机械般地吃饭喝水,除此之外便是沉默低迷地坐在那里发呆。
前几天他呆滞着捏碎了一个茶杯,手心无意识地紧握,扎了无数细碎的瓷片在伤口里,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那手心的剑伤还没好又添新伤,虽然他明言自己不是想用碎片自尽,明月心还是派了好几个侍女护卫监视他。房里的一切尖锐物品都被收了起来。
没收了他的双刀和暗器,连固定头顶发团的簪子也被换成一条柔软丝绸。
明月心并未食言要再封他穴道,也没有人再来打扰他,萧四无和慕容英已经出发去秦川,明月心也几天没见人影,大约也在路上。
明月心的待客之道已是很好。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玉蝴蝶撑着一把淡绿的伞,袅袅婷婷地对正在檐下发呆的尤离行了一个礼。
血衣楼来的女人,和那个灭了孟家满门的血玲珑是双生姐妹,容貌也算得上娇美,声音里带点造作。
“少侠安好么?”
尤离已经多日未曾说话,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她自顾自道:“少侠,夫人给您备了个小小礼物,请您移步一观。”
尤离自然不会动,眼睛里尽是灰暗的冷漠。
玉蝴蝶道:“夫人说了,客人如果不听话,就告诉他——江熙来已到秦川,若还想见他,就要好好听话。”
尤离听到江熙来的名字,眸子突地一跳,玉蝴蝶已撑着伞妖娆地往前走。
尤离缓缓站起来,眼睛里有深重的不甘与委屈,然他不会哭出来,只要深吸一口气,就可以又把它们压抑下去。
步入一间宽敞华美,烛火明亮的屋子,暖色的地毯蔓延全屋,围帐是柔和的橘色,垂着数条精致的风铃,声音清脆悦耳。两边各通向侧室,摆了两架精致的屏风,其上花鸟鱼虫,鸳鸯双蝶色彩鲜艳,周围的陈设个个样式别致制作精良,一旁圆桌上搁着几样点心和一白玉酒壶。
玉蝴蝶示意他坐在前方的红木长椅上,击了击掌,便有人领着一队妙龄少女走进来,恭敬行礼问安,候在对面。
玉蝴蝶笑着道:“少侠郁闷多日了,该找点乐子,您自己选一个?或者都留下也好啊。”
尤离心头有难言的恶心之感,并未注意那些花朵般的面孔,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玉蝴蝶倒不恼,“哎呀,我忘了,少侠多半看不上这一路货色。来人——”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面前已站了十数个少年,白衣清丽,红衣如火,或秀气婉约,或英气逼人,每个人的姿容都不输上一波少女,然尤离并不想去看。
“你们夫人误会了。”
他知道如果一直不说话,今天会折腾个没完。
那语气轻飘飘地,却很笃定。
“我不喜欢男人。”
玉蝴蝶笑得有些放荡,“少侠别害羞啊,这都是夫人精挑细选的,一定会让您满意。”
尤离道:“当真误会了。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那一个……”
明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