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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太阳可不可以不要升起来?
傅红雪淡漠地听叶知秋讲完,仿佛只是听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之类的寒暄,表情没有任何惊动,淡淡道:“我知道了。”
叶知秋皱眉,“傅公子打算如何?”
傅红雪道:“救他。”
简短的两个字,是拉他出青龙会相救,还是自己入青龙会相救?
哪怕只为秋水清,傅红雪也绝不入青龙会。
那么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用叶盟主挂心。”
叶知秋看着他倨傲的模样,不禁道:“你这神情很像尤离。”
傅红雪不言,手边的茶早失了温度,起身走了出去。
他不担心燕南飞死,因为即便死,死的也是傅红雪自己。他一生在很多事情上迟钝,却终有一事,先见之明。
当你全心全意注意着一个人,任何风吹草动,细枝末节,都逃不开眼睛。他早知燕南飞不对劲,也早知他终有性命危险。
但是他不说,燕南飞不说。
正如,燕南飞从未说自己爱他。
他也从未说自己爱他。
燕南飞觉得,若再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走到上次突遇傅红雪的树林外,仓惶无比。手上的伤口被遮得很严实,他后来细想,也知道那晚多半是明月心的陷阱,他自认为心智深沉,却跟尤离一样,因只言片语就乱了。
这一乱就步入万丈深渊。
他知道傅红雪歇脚的地方,却没有去。他苍白的脸色一定会出卖他。
他幼时的苦痛让他耻辱,他一直想活着,高高在上地活着,哪怕只是如烟花般短暂,也要绚烂。他原本已经快要做到,即便还没有绚烂到极致,也绝不会短暂。
原本只有欲望的人生,突然多了另一个渴望,他压抑了那样久,控制了那样久,却如一个拙劣的小丑在明月心眼下暴露了。
如今,坦言大悲赋所在,必无法完美解释之前的隐瞒,便是暴露,不坦言大悲赋所在,却也不能从命,也是暴露。
死局,便只有死。
尤离倚在窗口,紧紧抠着窗檐,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他想不出办法。
暗夜中的任何颜色都无比显眼,何况是一尘不染的白——
尤离浑身一震,确定那步入的白色人影不是鬼魅,两步冲到了门前,开门之后竟是洛宇捧着一个小锅被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
“楼主……我给您送点姜汤来,您这是……怎么了?”
尤离瞬间换了神色,让了路道:“放桌上。”
洛宇正欲退下,尤离猛地叫住他:“等等我的刀……在哪儿?”
洛宇道:“应该是在二龙首那里。”
尤离道:“好,你帮我找她要回来。”
洛宇领命,很快跑回来,无奈道:“公子来了,二龙首正在商讨要事,小的不能打扰。”
尤离道:“好,你走吧。明日我自己去。”
关门后尤离几乎脱力,扶着门站起来,吹灭蜡烛,翻窗而出,百鬼潜行之下,只要稍微跃下两步就可以接近那扇窗户,这种状态下的声息已经掩闭到极致,只有自己才听得见那急促的心跳。
公子羽,不,燕南飞摘了易容,坦诚相见,对面的女人很美,气质温柔,皮肤白皙,柳眉秋瞳,皓腕凝霜雪,蔻丹明似火。
“大悲赋不在傅红雪手里。”
他坦言:“在王郅君那里。”
明月心道:“你早知道。”
燕南飞道:“是。”
明月心道:“可你没有说。”
燕南飞继续道:“是。”
明月心笑了,她实在忍不住要笑,蔷薇剑的花魂终于认输,终于承认。这全是她一步一步操控之下的结果,这种万事都了若指掌的成就感让她无比心悦。
“你舍不得伤傅红雪,所以来认罪。”
燕南飞却摇头了,“我不是来认罪,我只是来告诉你大悲赋在哪里。”
明月心又笑了,笑他死到临头的愚蠢:“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燕南飞道:“虽然不长,却也没有短到即刻就要死。”
明月心看着他扔在桌上的青龙面具,拿了过去在手里把玩着,轻柔地问他:“你不要它了?”
燕南飞道:“因为它现在在你手里,所以我不要。”
明月心道:“若我把它放到你手里呢?”
燕南飞道:“你不会。”
明月心这回真心夸了他:“你还是聪明的。”
燕南飞道:“我还知道,你不会杀我。”
明月心突然变了脸色,“你连这也知道?”
燕南飞也笑了,似是在笑自己的聪慧:“蔷薇剑若死在青龙会手里,那是烈士。你没有那么好心,给我一个死后的好名声。”
明月心点点头,“那么我应该怎么杀了你?”
燕南飞道:“你该在明日围堵傅红雪时道出真相,让他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接下来不用你动手,世人的怒火足够将我毁灭。”
明月心道:“这个办法很不错。”
燕南飞道:“可是我毕竟告诉了你大悲赋在哪里。”
明月心道:“那只是你对傅红雪心软。”
燕南飞道:“可我毕竟告诉了你——你最想知道的事情。”
明月心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要自己选择怎么死。”
明月心的指甲划过青龙面具,声音很刺耳,“那么你想怎么死?”
燕南飞道:“我不需要死得像个烈士,但是蔷薇剑若是要死,只能死在傅红雪刀下。我曾说,想和傅红雪一较高下,看看蔷薇剑和黑刀哪个更厉害。”
明月心了然,“你要跟他决斗。”
燕南飞道:“是,决斗。”
明月心却道:“万一,你赢了,你也死么?”
燕南飞道:“我不会赢。”
一个人,抱着必输的心去决斗,他本就已经输了。
明月心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不放心:“还未开打,怎知你不会赢呢?”
燕南飞道:“我练不成心剑,因为我失了心。我的剑破不了他的刀。”
明月心道:“他的刀,就一定可以杀了你么?”
燕南飞道:“可以。因为我会求他。”
明月心道:“你真心求死。”
燕南飞点头,“真心求死。”
明月心最后一次笑了,这也将是燕南飞最后一次看他笑。
她笑得纯净无暇,笑得温柔多情,笑得没有声音,笑意却深深地漫进她明亮的眼睛里。
“那么燕大侠走好。”
燕南飞转身便走,没有一点眷恋和犹豫,眼中甚至没有悲伤,沉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几个翻转就消失在了空荡的黑夜里。
他说,是燕子的燕,不是孤雁的雁。
可他现在不正如孤飞的雁?
冬日倦,飞雨一夜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郎君常康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转生再相见。(注1)
冬日里已经没有了燕子,没有蔷薇。花谢的时节,来得这么猛烈,下一个花期,恐怕看不见了。
他说,花未凋,月未缺,人就在天涯,一切都很好。
可花已经谢了,月早就残缺,唯有天涯一如既往,一切都糟糕透了。
明红浅艳无人看,笑脸还需良人开。
不用镜前空有泪,蔷薇花谢不归来。(注2)
(注1:原文是五代南唐,冯延巳的《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注2:原诗是杜牧的《留赠》:舞靴应任闲人看;笑脸还须待我开。不用镜前空有泪;蔷薇花谢即归来。)
青龙
芳草萋萋岁待终,一身白衣蔷薇浓。
晨光乍起巴山雨,良辰好景正相逢,
傅红雪一开门便看见了燕南飞。他跟平常很不一样,穿着一件素白的衣裳,不是他一向喜欢的那件雪青色。他腰间垂着一条如意结相系的吊坠,红绳鲜艳无比,看起来很显眼。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
“傅红雪,今天你陪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傅红雪转身从柜子里抽了一件耦合色披风,利落地拢上他双肩,系了一个轻巧的结。
“走吧。”
小路上细雨纷纷,给二人的发丝点缀了细密了水珠,眼睛被那种湿漉漉的雾气一绕仿佛就有了泪意的错觉。
二人坐在一个小亭子里歇着,雨好像有下大的意思,并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天气。燕南飞却不在意,傅红雪也不在意。
“傅红雪,我第一次杀人,也是这样的雨天。”
燕南飞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往事,这些事,他从来不想告诉别人,他自己都不想记得。
傅红雪静静地望着他,很单纯的认真模样。
于是燕南飞说:“有个男人打算娶我养母,但是嫌弃我这个累赘。想把我扔了,最后养母不忍心,他就想直接杀了我,二人争抢之下,养母被刺死了。我拔起那把刀,杀了那个男人。”
傅红雪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悲悯,燕南飞却仿佛是笑着的。
“然后我在大雨里埋葬了养母,那时候双臂发颤,周围都是血,被雨冲得淡了,却还是很夺目。”
傅红雪不知该不该打断他,伸手按上他肩膀,温暖且坚定。
燕南飞道:“后来我被一个瞎眼乞丐收养,他性情暴虐,经常鞭打我。那种恐惧之下,我本也不是善良纯真的孩子……”他抬起手来,细细凝视着,“我被那乞丐的毒物咬伤无数次,居然渐渐百毒不侵,最后用我偷偷炼出来的□□杀死了他。”
“那个瞎眼乞丐,就是当时被通缉的江别鹤的后人江北清。我拿着他的人头去领赏,却被铁剑门的人抢了去,还说我是江北清的恶徒,要杀了我。”
傅红雪道:“你本起家于铁剑门。”
燕南飞点头,眼睛里浮现出杀戮的光芒,“我一直细察江北清的鞭法,其中隐约显露剑法的雏形。当时我夺了一把剑,三招就杀了那掌门。”
他的语气是骄傲的,这也的确是了不起的事情。
“然后众人崩散,我就自封铁剑门大弟子,带着那十几个丫鬟仆役论剑习武。”
傅红雪从不知道是这样,手中竟微微有些抖,燕南飞抬手覆在他手背,“尤离曾说,他那样的人,那样的日子,活到了今天,老天爷自己看了也会怜悯。我也是这样想的。”
傅红雪道:“都过去了。”
燕南飞一笑,“你知道齐天是谁杀的么?”
傅红雪道:“铸神谷的老谷主?”
燕南飞放下手,直直盯着前方,“是我杀的。”
傅红雪手臂一僵,燕南飞已道:“他召开品剑会,要送一批上品之剑给世家剑客。我已精心乔装掩饰,还是被他察觉了我卑微的出身,以此要我自己离开,不要自取其辱。说我配不上上品,可赠我一把中品之剑。”
傅红雪看着他眉间的耻辱之色,忍不住道:“如此也太迂腐。剑客用剑何须出身……”
燕南飞拿起蔷薇剑,看着那鲜艳的颜色,轻轻抚摸片刻,“我与他争执起来,我一面不甘心,一面害怕昔日之事会暴露,惊惧交加,便杀了他。”
傅红雪道:“是误伤?”
燕南飞眉间一凛,“杀了便是杀了,用不着说是误伤来让自己或是让别人听着委婉些。我从那些剑里挑了一把便逃离。”他低头凝视,“就是它。为了不被认出来,我用剧毒蔷薇的花汁炼染成了这个漂亮的颜色,那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