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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给我端盆水来,我先帮她擦掉脸上的污渍。”千千不想惊动莺暖阁的人,在这种地方,美丽的女子最容易引起老鸨的觊觎。
“是。”秀秀退出房去。
千千端详着床上闭紧着双眸的女人,心中纳闷不已。不是她自视过高,她沈千千在杭州城已算是闻名遐尔的美女了,这些年来,她还没看过哪个女人能与她匹敌。眼前的佳丽在容貌上更胜她三分,眉眼唇鼻无一不是绝色,如果她也住杭州城,为何她从未见过?或者她是那户人家的闺女,藏在深闺人不识?可是她又绾着发髻,想来是成了亲的女人,那么她会是哪一户富贵人家的媳妇?
猜测了良久也弄不清,千千放弃胡思乱想,从秀秀手中接过布巾,坐在床沿帮这名来历不名的女人擦拭脸上的泥土。
“小姐,你想她会是什么人?”秀秀也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只有等她醒来自己告诉我们了。”千千摇摇头。
“像这么端庄标致的姑娘,要是让陈嬷嬷瞧见了,怕不死拖活拉地把她弄进莺暖阁当名妓才怪。”秀秀暗暗比较床上女人和自家小姐的长相。
“要是真把她弄进莺暖阁,只怕我沈千千就可以歇业返乡了。”她自嘲地说。
“不会啦,你们两人说不定会成为莺暖阁双姝,傲视群伦呢!”秀秀吹捧一番。
“你啊!就专会异想天开。去去去,去弄点吃的,别在这儿闹了。”她轻啐一声,被秀秀弄得哭笑不得。
秀秀走出房门不久,语柔嘤咛一声,慢慢转醒,脑中一片混沌地盯着上方的粉色纱帐。
这是哪里?像是个女子的闺房。她神智未清,又眨了眨眼。
“醒了?”千千凑过身子看她。
“这里是……”语柔还是头昏脑胀的,茫然地注视着她面前的娇容。
“这里是我的房间,别担心。”千千安慰着她。
“我……我应该在大街上走着,怎么……”思绪又一段段拼凑起来,第一个闪进脑中的是嵇泽飞的狂霸与温柔……她的心好痛!
“因为雾浓,你被我的马车撞上了。”千千解释道。
“是吗?”语柔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左手上的疼痛弄得低喊一声。
“别乱动,你可能受了伤,等会儿我去请大夫来替你看看。”
“不要请大夫!”语柔生怕泄漏行踪,就逃不开这里的一切。她再也不想看到嵇泽飞,在他那样对待她之后,她只想逃离他。
千千见识广,知道她必定有难言之隐,于是温柔地说:“别害怕,我不会把你的行踪说出去。”
语柔迎向她清明真挚的目光,感激地点点头。“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打算往哪里去?”千千一连串地问。
“我……”她聂语柔在杭州可是“大名鼎鼎”,尤其她的丑闻更是人尽皆知,现下若是说了出来,恐怕她就等着遭人围观指点了。
“我叫净心,请问姑娘是……”她随意编了个名字。
千千玲珑聪颖,也不追问,浅浅一笑道:“我是沈千千,这里是我莺暖阁的绣楼。”
“你就是沈千千?”语柔讶异地盯着她,有点意外她竟然会和丈夫的情人在一起。
看她面色有异,千千笑道:“怎么?你认识我?”
“不,沈姑娘的美貌远近驰名,我早有耳闻。”语柔忙掩饰自己的失态。沈千千的长相与她的揣测完全不同,不仅没有半点低俗浓丽,反而笑容可掬、楚楚动人。
“是吗?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没想到竟花名远播,真是可笑。真要论及容貌,我还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哩。”千千毫不介意地调侃自己。
“不,你很漂亮,真的,我从没想过莺暖阁的沈千千竟是如此飘逸出尘。”语柔心直口快,不断称赞千千。
“哦?谢谢!”千千看得出这个叫“净心”的姑娘是个洒脱率性的人,瞧她熠熠明眸中毫无半点虚情假意,心思明朗洁净,她愈看愈是投契。
沈千千果然不是俗人!语柔在心里暗忖。难怪嵇泽飞会对她情有独钟,人家眼角眉梢无一不是风情,媚态横生,而她却只是个毫无情趣的野丫头,哪争得过人家呢?
“净心,你成亲了吗?夫家何处?”千千又问。
“我……”语柔想起自己的打扮,知道瞒不过,可是又不愿说明,只好支吾地说:“我是成了亲,夫家在城西,没什么值得沈姑娘费神的。”
“叫我千千就成了。你不愿说也无妨,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不过,今晚你打算往哪里去呢?”千千明白她的苦处。
“我想上天狼岗去投靠亲戚。”
“天狼岗?那可是个贼窟哪!”千千惊道。
“呃……是天狼岗附近的人家。”语柔连忙解释。
“是吗?你想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千千皱起眉头。
“无所谓,反正我一个人……”
“这样好了,我陪你去。”千千突然有了主意。
“你?你也是个弱女子,怎么陪我?不用了,我不能拖你下水。”语柔没想到沈千千如此热心,但这趟她绝不能与她同行。
“放心,过几天我要回太湖省亲,有个人会来护送我上路,我可以要求他先送你上天狼岗再折往太湖。”千千想起她和聂允谅之间的“协议”。
“这……这不好吧?”语柔有些迟疑。
“没关系,不然你一个弱质女流,万一遇上了天狼岗的山贼怎么办?”
“哎呀!我才不怕他们呢──”话一出口,语柔立刻捂住小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能大意啊!山贼多半素行不良,若是被绑走了,就像那定安镖局的聂小姐一般,百般不是人!”千千低头叹了一口气。
语柔脸色微变,心中涌上一股酸涩的苦水。是啊!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让嵇泽飞不屑至此!
“你放心吧,这次要护送我的人是个高手,武功非凡,肯定能保护我们的安全。”千千想起聂允谅慑人的气势,芳心又再次激荡不已。
“是吗?”语柔想不出拒绝的话,犹豫了许久,才点头答应。反正只要到天狼岗下就分道扬镳,千千也不会发现什么。
“太好了,这几日你先在我这儿住下,这绣楼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敢上来的。”千千高兴地说。
看她落落大方、笑意盈盈,语柔也露出难得的笑容。真奇怪,她们理应彼此仇视对方的,怎么会成了好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这该不会是老天的一场玩笑吧?语柔无奈地叹了一声长气。
嵇泽飞悠然转醒,床枕上还留着语柔身上特有的幽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嘴角,一翻身想再将语柔揽进怀里,没想到手却扑了个空,惺忪的睡眼霎时睁了开来。
“语柔?”他倏地坐起,盯着身边空荡荡的床,心中一凛,拾起衣裳披上,冲出卧室,来到小厅,仍然没有看见语柔的身影。
“语柔!”他大喊一声,还是没人响应。
她会上哪儿去?该不会去前厅向爹娘请安了吧?可是现在时候还早,请什么安?胡乱地想着,他又走回床沿,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下明显的一摊血渍,是昨夜激情的明证。佳人在抱,软玉温香,他闭上眼回想她的愤怒与挣扎、羞怯与娇柔,她在他怀里软化,全身柔若无骨,吟哦轻喘,蓦地心中又是一荡,无法自持。
缠绕了多日的嫉妒、痛苦、烦忧都在相拥的慰藉下烟消云散,而除去了这些愁绪,他对语柔深切的爱意才明明白白地浮上心头。
语柔一直是清白之身,这么说来,在天狼岗那三天她的确安然无恙了?难道那个叫小黑的大汉真的是语柔的堂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暧昧之情?
嵇泽飞全身热血沸腾,只想找到语柔,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可是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春水的声音正好在房外响起。
嵇泽飞穿好外衣,走到小厅,春水看见他竟在房内,一时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姑爷?”
“春水,你没看到小姐吗?”他问道。
春水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姑爷一大早在小姐房里出现,那表示他们……
“春水?”嵇泽飞又喊了一声。
“啊?姑爷,小姐……小姐难道没和你在一起?奇怪,应该是她问他小姐的行踪才对啊。”
“你也没瞧见她?”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才刚起床,正想来伺候小姐起床更衣。”
不对!嵇泽飞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衣箱,语柔的衣服几乎都没动,他俊眉紧拧,开始担心她的去向。
“姑爷,怎么了?”春水被他的表情吓坏了。
“你看看小姐的衣物有没有少。”
春水走过去一看,小姐最喜欢的那件白底绣荷的长衫不见了!还有她的首饰和聂夫人送她的翡翠玉簪也都失去了踪影。
“天!小姐的东西少了好几件……”春水惊呼。
“当真?”嵇泽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焦急。
春水忙不迭地点头,跟着着急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小姐不可能要走都不告诉她一声啊!从小到大,她就像小姐的影子,总是寸步不离,小姐不可能就这么走掉……
嵇泽飞心头更乱。
昨夜他或许吓坏语柔了。他自责地想。
冲出新房,他扯嗓唤来小喜子,要他带领府里的仆役在园中找寻少奶奶的踪影。不多时,银月和总管也知道语柔不见了,连忙禀报嵇元成夫妇,惊得他们来到玉泽轩一探究竟。
“怎么回事?飞儿,是不是你又欺负语柔了?”王氏急道。
“还是你又惹她不高兴了?才把她弄出大病,现在又赶跑她,你就真的对她毫无感情,容不下她吗?”嵇元成气得直骂儿子。
嵇泽飞双眉紧蹙,唇抿成一直线,一手用力捶在桌上,神色烦忧。
“爹,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在醉酒之时侵犯她,让她受惊,又以为事后安抚她即可。他太大意了,语柔虽在他的怀中投降,但并不表示她会原谅他,她的心或许正在淌血……
一想到此,他也跟着失魂落魄,肝肠纠结。
王氏细心地发现儿子的愁容,心下已明白了几分,她阻止嵇元成再度怒责,缓和气氛地说:“我们可以差人去定安镖局问问看语柔有没有回家。”
“可是,万一她没有回去,这事情不就闹大了?”嵇元成就怕这样。
“不用去聂家问了,语柔不会回去的。”嵇泽飞沉声道。
“你怎么能肯定?”嵇元成问。
“以她的个性,她宁死也不会回聂家去哭诉的。”一说到“死”,嵇泽飞心中的焦灼几乎将他焚毁!
语柔!他在心中唤着,一颗心提在胸口,久久不能呼吸。
“那她会去哪里?”王氏绞着手指,担心地问。
“爹,这件事先别惊动聂家,我不想让语柔再成为杭州城的话题。”嵇泽飞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嵇元成喝住他。
“我去找她!”
看儿子匆忙的身影,嵇元成夫妇互望了一眼,直觉事情有了转机。他们几时在嵇泽飞的脸上看过这种不安的表情?
也许,他们的期盼终究有了结果!
嵇泽飞带着小喜子和春水在杭州城穿梭找寻,任何小巷和客栈都不放过,可是还是没有语柔的消息。
他们在尽欢酒楼前会合后,春水急道:“姑爷,小姐不会四处乱走的,我看我还是回定安镖局探探,看小姐有没有回去过。”
“也好,我和小喜子在酒楼里等你。”嵇泽飞思索了片刻才点点头。
春水一路奔回定安镖局,才刚到大门口,就撞见了一脚跨出来的镖师林志海。
“林镖师,您要出门哪?”春水强压住心中的紧张,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