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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柔却还是嬉笑如常,半点不受被掳之事影响,彷佛被掳的女子不是她似的。不仅所有人不明所以,连她的丫鬟春水也在想小姐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而变得反常了。但她愈是如此,家人就愈认定她在山上必定遭遇了什麽不堪,才会藉着欢颜来掩饰内心的痛苦。
虽然聂允谅早就猜到街坊对这件事必定议论纷纷,但没想到会喧腾成这种景象,走到哪儿都会听见人们随口叨絮着“那个聂家小姐啊……”,然後就是一串难听的字眼。他身为语柔的二哥,听见这种话岂能不怒火冲天?
唉!不知道嵇家的人会怎麽想语柔?
聂允谅一颗心悬在半空,为妹妹的将来忧心不已。
※※※
“我不答应!”嵇家的少爷嵇泽飞剑眉耸天,一双星目闪着怒焰,正对大厅中的父母亲沉声抗议。
在杭州城传遍定安镖局的聂小姐“身败名裂”後,父亲居然要他履行婚约,将聂语柔娶进门?!
开什麽玩笑?他堂堂一个嵇府少爷,干嘛非得娶那个女人不可?
在嵇府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嵇元成和夫人王氏正愁眉不展地看着儿子发飚。为了嵇、聂两家的婚事,两老早已被外边的流言弄得烦闷难当,偏偏儿子又拒绝这门亲事,气得嵇元成一张老脸拉得更长了。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门亲事任谁都不能取消!”嵇元成大声坚持。
“爹,你知道外头把聂家那丫头说得有多难听吗?残花败柳!这种被山贼玷污的女人,你干嘛非要儿子将她娶进门?”嵇泽飞忿忿地挥舞双手,以泄心中不平之气。
想他嵇泽飞财势、相貌均备,不愁没有女人可娶,爹当真是昏了头,才会硬要他娶一个“破烂”!
“就因为如此,你才更要娶她!当年聂铁君为了救我而伤了一条腿,现在走路仍是微跛,我和他订下亲事原本就是要报答他的恩情。现在他唯一的女儿受到这种遭遇,我更不该在此时落井下石。”嵇元成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捶向身旁的茶几。
“恩情是恩情,孩儿的幸福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嵇泽飞冷哼了一声。
嵇泽飞素有“再世潘安”之称,在杭州城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再加上家财万贯,哪一户人家的女儿不暗地爱慕着他的卓然风采?而他也从不浪费上天的厚爱,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不管是青楼的花魁还是一般人家的闺女,他几乎来者不拒,乐得左拥右抱,享尽温柔。
像他这样的男子,怎麽可能被婚姻束缚?更何况对象还是个被山贼玩过的女人!
“你的幸福就是娶聂语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头的荒唐事,你一心只想游戏人间,但我可没那个心神去替你一一处理那些孽缘!你给我收收心,准备把语柔娶进门。”嵇元成的心志未曾动摇。
“娘!”嵇泽飞转而向母亲求救。
“老爷,你难道不替咱们家的颜面着想?”王氏毕竟心疼爱子,终於开口替儿子说话。
“夫人,怎麽连你也说这种无情无义的话?当年要是没有铁君兄,你早就成了寡妇!”嵇元成睨了老婆一眼。王氏立时无言以对。
“难道聂家出了这种事还好意思把女儿往咱们家送?”嵇泽飞讥诮道。
“哼!你当人家还巴望着和我们结亲吗?语柔一回来,铁君兄就差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把婚事退了,免得我们为难。就冲着他的这份心意,我更不能毁了这门亲事。他是铁铮铮的一条好汉,我嵇元成可不要被其他人说成胆小无义之人。”
“又不是爹要娶亲,新娘的清白当然不关你的事”嵇泽飞才刚反驳就被父亲厉声打断。“你说什麽?”
“好了,飞儿,你就少说两句,别惹你爹生气了。”眼看场面愈来愈火爆,王氏赶紧从中调解。
“爹若真要我娶她,可不能要求我对她多好,到时她进了门,你们尽管把她供着,让她不愁吃不愁穿,我可没兴趣去碰一个不乾净的女人!”嵇泽飞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真把他逼急了,最多将聂语柔娶进门,让她待在新房守着,别妄想他会真的把
她当媳妇。他大不了再纳个情投意合的侍妾,到时聂家那个丫头就等着伤心致死吧!
“你说的是什麽混帐话?把语柔娶进门之後,你只能对她一个人好,除非她答应,否则你别想给我讨个三妻四妾。真是的,我嵇元成怎麽会生出你这种不肖子?”“老爷!”
“你别净顾着儿子。聂家丫头你也见过的,咱们去拜访聂铁君时,你不也被语柔的笑脸给迷住了?还直嚷着她会是个多麽乖巧的媳妇呢!想想,那年她才十二岁,如今已是个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要不是出了这件事,你会跟着儿子嫌弃她?”
王氏想起五年前到聂家做客时偶遇的聂语柔,真是让她惊艳不已!小小年纪已经出落得聪颖伶俐、神采出众,那时她还带着她去逛花园,两人相谈甚欢呢!
“语柔的确是个漂亮可爱的姑娘,我怎麽会嫌她?只是……”只是内心奇QīsuU。сom书对儿子总是抱歉了些。王氏摇摇头,很无奈地叹口气。
“娘!”嵇泽飞见母亲也转投彼方,不禁暗暗着急。
“飞儿,语柔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就答应了吧。”王氏劝着儿子。
“我……”
“你答不答应都改变不了事实。我已经与铁君兄说好了,婚期就订在下月初十,没剩多少日子了,你就准备当你的新郎倌吧!”
嵇元成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嵇泽飞与王氏在大厅相望。
“娘,你真的要孩儿娶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他还是吞不下这口气。要是他真的娶了聂语柔,那才会成为杭州城的笑柄。
“飞儿,你爹对聂家始终感到亏欠,你就别再闹了。等将语柔娶进门,说不定你会喜欢上她。”王氏安慰着儿子。
“开什麽玩笑?那个脸上长麻子的女娃儿要让我喜欢她?简直痴人说梦!”他想到第一次见到聂语柔时,她丑得像鬼,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年他才十一岁,就被父亲告知以後将娶眼前的丑丫头为妻,他还记得当时为父亲莽撞的决定怏怏不乐。
“那时语柔才七岁,因为生病脸上长了一些疹子,现在她可是个美丽的大姑娘了。”
“娘,你别诓我了!”就算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丑丫头也不可能变成凤凰。
“谁教你每回上聂家做客都藉故不去,你要是见了她,保证你也会动心的。”
王氏拚命替聂语柔说话。
“算了,娶就娶吧!就当我牺牲一些,做个好人,替杭州城收了她这名没人要的女子,顺便帮爹积点阴德。”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麽话?托住,以後语柔进门可别在她跟前说这些,太伤人了!”王氏忍不住斥责儿子。
“这我可管不住我的嘴。她最好认分些,别来惹我,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冷落她这个“嫌妻”!”嵇泽飞冷笑一声,清俊的脸充满不屑。
哼!聂语柔要让他动心?再等十辈子吧!
王氏摇摇头,只能期盼语柔能忍耐她这宝贝儿子,不然,日後的摩擦是在所难免的了。
在定安镖局的大门外,许多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指指点点的,似乎对聂家的事总是难掩好奇之心。
聂铁君从外头回到镖局,一张脸满是怒气,无法对城中的流言听而不闻。
他一路走进内院,再移往东厢,经过了水榭楼台,进入自己的房,这才摇头叹了一口长气。
聂夫人刘氏从偏厅走过来,看见聂铁君一脸颓靡,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老爷,又在烦心什麽事了?嵇家不是说过婚事照旧吗?”
“那是嵇元成不嫌弃。唉!你不知道,外边把咱们的丫头传得有多糟!”聂铁君伸出大手往脸上一抹,原本苍劲英挺的脸孔因女儿的事而显得疲惫松垮。
“那又如何?咱们女儿嫁与不嫁一点也不干他们的事啊!”刘氏比较想得开。
的
“问题是柔儿对那三天的事绝口不提,我们怎麽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麽事?连要辩解都无从开口。”他拧着眉心,对语柔的三缄其口束手无策。
“我们都太担心她会回想起那天的事而不敢多问,但看她这些日子和往常并没
什麽不同,还是整天跟着春水起哄嬉笑,也许那些山贼当真没对她非礼。”刘氏猜测着。“要真是如此,她为何不说清楚?”
“我去问个仔细吧。她要真的还是清清白白,我们也不用对嵇家感到歉疚了。”
“是啊。你是她娘,这种事你去问最合适。找个时间去问问她,那三日她到底去了哪,为何志海那日追踪不到?而她又如何能安然下山?”
“好吧!我会去问清楚。”
於是,刘氏在观察爱女没有任何异状之後,终於来到後花园中的“静楼”探视女儿。谁知脚还未跨进拱门,就听见语柔银铃般的笑声响彻静楼前的回廊。
“再拿张网来!快一点!”语柔正扯着和她名字一点也不相符的清脆嗓音兴奋地大喊。“小姐,水
头冷,你可别掉下去呀。”春水苦恼地看着她的好小姐正一脚踏
在树干上,一手拿着张破网想捉池畔的大粉蝶。
“春水,再拿张大点的网子嘛,这张破了这麽大个洞,粉蝶儿早晚要飞掉!”
语柔仍然大呼小叫的。
当初聂铁君帮女儿取名为“语柔”,正是要她端庄雅、言语轻柔,当个进退得宜的姑娘,偏她从小就个性活泼、不拘礼俗,成日跟着哥哥们进出,言行举止率性大方,那娇脆的嗓音更是清朗幽远,不时咯咯地大声喧笑。
“小姐,这种网是捕鱼所用,没有人拿来扑蝶的。”春水真被这位与众不同的小姐给打败了。
自从历劫归来,只有她这个主角不受影响,照常吃喝玩睡,一点也不把被掳的事放在心上。连她这个自小服侍她的贴身丫鬟都套不出她紧守的秘密。
“都一样啦!哎呀,它快飞走了!等等……喂!春水!啊”
“扑通!”随着语柔的惊叫,紧接着便是物体坠落水中的声响。
“天啊!小姐!”春水吓得尖叫。
聂夫人一听,连忙赶到池边,正好瞧见语柔浑身淌着水愣愣地站在及腰的池水。
“语柔!”这丫头,都十七岁了还这麽疯,真不知该拿她怎麽办才好。刘氏无力地瞅着全身湿淋淋的宝贝女儿。
“娘!”语柔吐了吐舌头,由春水将她拉出水池。
“你这是干什麽?嫌你爹和我不够心烦,还在这给我招惹事端?”刘氏不得
不端出母亲的威严,免得这孩子不知节制,愈来愈胡闹。
“娘,我只是想捉只大粉蝶嘛。”语柔解释。
“够了!跟我进房去!”
语柔回头对着春水挤挤眼,认命地拎着湿透的衣衫跟着母亲进入静楼。
静楼是语柔的闺房,也是聂铁君特地为了爱女盖的两层楼阁。取名为静楼,同样是希望女儿能在此绣楼中修身养性,学学琴棋书画和女红。不过聂铁君的期盼依旧落空了,语柔不仅把静楼当成练轻功的地方,还将前来教她女红的嬷嬷、婢女们当成练飞镖的靶子,吓得所有的仆婢都不敢随意进出,只有春水一个人敢伺候小姐。
但要说语柔没半点长处,偏偏她天生是个理财的高手。定安镖局的总帐房丁松泉是她的启蒙恩师,从小就教她一些数字和经商概念,久而久之,语柔在商业方面的才华远比其他的功夫还要专精。
只有,在这样的年代,一个姑娘家会经商又有何用?
所以她也只能在静楼玩玩算盘,这点“奇才”在她爹娘眼根本不算什麽。
刘氏率先进入静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