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他们互不干涉的协议成立之后,她几乎就没把他当嵇家的人看待。同住在玉泽轩,她能对一个小厮和言悦色,偏偏对他视若无睹,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可以目不斜视地一闪而过,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真的,这种“忽略”比吵架还教人难受。
本以为他刻意的冷落会让她痛哭流涕,一个人躲在房内抑郁寡欢,谁知她反而招摇地在嵇府当起千金小姐来了。她每天愉快地过日子,又蒙公婆的恩宠和下人的拥戴,哪来的闺怨可生、愁绪可烦?
反倒是他,愈来愈分不清心中那股诡谲的怒潮为何而来?他每日外出花天酒地,心思却老是静不下来,连沈千千也发觉他的恍惚,不只一次地取笑他说:“当心花不醉人人自醉!你啊,心动了!”
“胡扯!”他断然斥道。
他与沈千千之间缠绕着暧昧的情感,两人虽不是真的情投意合,但算是知交,早先的爱欲早已淡化为十足的默契,常能把酒言欢,道尽心中无限事。因此,沈千千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听说尊夫人的美丽更胜于我,这样柔媚娇俏的女子,你怎么舍得冷落?”
“过分率性、不知进退,没有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徒有一张丽容又有何用?”
“你是要娶个惺惺作态的女人,还是要纯真善良的姑娘?搞清楚,陪你过日子的是人,不是那些规范教条。”
“那又如何?我娶她已经是善待她了,不然以她那不清不白的身子,有哪个男人会要她?”
“怎么连你也有这种观念?”沈千千气极了,来青楼左拥右抱的人竟可笑地要求妻子的贞洁,这些男子真是该下地狱去。“你要真存有这种心思,等于也在私底下嫌弃过我,那么以后别再来莺暖阁找我。”
被沈千千数落一顿后,他再无心作乐,怫然地早早回到家中,没想到一进门就撞见这令人气结的情况。
他妻子玲珑的曲线在显透紧贴的衣衫下若隐若现,而她还不知羞耻地让家丁将她拉出水池。
“你在干什么?”他怒容满面地上前打断他们的喧闹。
“姑爷。”春水诧异地看着他前来责问。
“少爷。”仆佣们纷纷欠身行礼,瞄了一眼他山雨欲来的愤怒神色。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他指着犹如出水芙蓉的语柔,又急又气地骂着。
“放纸鸢啊!”语柔神色自若地迎向他。
“放纸鸢放到水里去?”他不自觉提高音量。
“它掉进荷花池,总要有人去捡起来吧?”她看着他的怒容,毫不在意地拍掉身上的水滴。
“请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嵇府的少奶奶在下人面前这般轻佻,成何体统?”他有种要脱下袍子遮住她姣好身躯的冲动。真是的,她都没发现下人中也有男人吗?
“奇怪了,说好互不相干的,你干嘛又冲着我生气?”语柔睨了他一眼,身子已开始发抖了,秋末的天气,即使在江南也有些凉意。
“府中的纪律都被你破坏了,你还在这里瞎闹?”他不该这么在意她的,但是,他就是该死的忍不住……
“我……哈啾!”她瑟缩了一下,话未出口先打了个喷嚏。
“小姐!”春水担心地看着全身滴水的语柔,怕她着凉。
“姑爷,让小姐先进屋里换衣服吧,这种天气很容易着凉的。”
“哼!明知容易着凉,就不该做些蠢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自从聂语柔进门后,他的每根神经似乎都处于备战状态。
“哈啾!”语柔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道:“放心!我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劳你费心。”
仆佣们早就被嵇泽飞的怒火烧得抱头鼠窜了,哪里敢留在原地看好戏。
“春水,还不快带你家小姐回房去?难道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吗?”他哼了一声。
“口口声声说怕我丢你的脸,难道你在外头胡来就不丢人?杭州城谁不知你嵇泽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浪荡子?你怎么不检讨自己又替嵇家折损了多少颜面?”语柔瞪了他一眼,愤而把纸鸢丢在地上。
她不去管他,他倒先招惹她来了?
“你说什么?”嵇泽飞一把抓起她青葱般的纤手。
“别总是把‘家丑’的帽子硬扣在我头上,你自己也清高不到哪里去!”高昂的玩兴被打坏了不说,他还穷凶恶极地责备她!语柔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大声地抗议。
“啪!”
一个巴掌甩在语柔的玉颊上,倏地浮现出五条红印。
“姑爷!”春水惊喊一声,扑向犹自惊愕的语柔。
嵇泽飞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他从未想过会打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自己过门不久的小妻子。
语柔的惊骇和羞辱瞬间化为泪水,迅速地涌出眼眶,滚落脸颊。
“好!你狠!”她迸出这句话,脚步踉跄地冲回玉泽轩。
“小姐!”春水大叫一声,又回头对呆愣的嵇泽飞道:“姑爷,小姐从没有恶意,为什你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她不等他的回答,就追着语柔而去。
嵇泽飞呆立当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这种心疼的感觉陌生得教他害怕。
他是怎么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变得暴躁易怒,完全不像他原来的性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脱离了常轨,思绪大乱?
会是因为聂语柔吗?
他不明白地摇摇头,觉得所有的事都乱了!
语柔病了,而且病得惊天动地!
被嵇泽飞打了一巴掌后,她便没再出门。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一夜,春水莫可奈何之下,只好回房就寝。隔天早上春水要唤她起床时,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她回答,以为她还在生气,只好在门外不断地说些安慰宽心的话,但过了许久仍不见房中有任何动静,她开始觉得不太对劲,用力拍着门板喊道:“小姐!你开门啊!小姐!”
语柔仍是不声不响。春水怕她想不开,吓得冷汗直冒,立刻跑到书房外叫醒嵇泽飞。
“姑爷!姑爷!你快救救小姐啊!”
她凄厉的声音把嵇泽飞吓了一跳,披上外衣打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夜了,现在怎么叫也叫不醒,我怕她因昨天的事想不开……”春水哭哭啼啼地说了一串。
嵇泽飞心中一惊,想起昨天她眼中的悲怆,背脊一凉。
“我去看看。”他唤来几名壮丁,走向语柔的房间。
“开门!语柔,开门!”他用力拍着门,从窗户看不见卧室里的一切,屋中沉静得让人害怕。
“把门撞开!”
他命令家丁撞开门,率先冲进这自从婚后便再也没有踏进的新房。
卧室里窗帘未卷,显得阴暗清冷,他走到床边,掀开纱帐,看见语柔仍穿着昨天那件湿透的衣裳蜷缩在床的一角,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语柔?”他伸手要扶起她,赫然发现她全身发烫,早已失了神志。“语柔!”他惊喊一声,回头对小喜子大吼:“快请大夫!快!”
春水跟着进房,一看见语柔瘫在嵇泽飞的怀里,急得哭出来。
“小姐!小姐!”
“别吵她,春水,先端盆清水来帮小姐擦擦身子。”他派给她一些事做以让她分心。
在等大夫来的时间,他一直盯着语柔的脸,原本丰盈玉润的香腮因风寒而显得憔悴,右颊上还隐隐有些红肿,那五道指痕看得他胆战心惊,每一道似乎都在指控他的罪过。
昨夜他想了一整夜,对自己的行径多少理出一点点头绪。他一直借着排斥她来保护自己不听使唤的心,生怕他在不知不觉中失陷了所有的感情,所以他才会对她冷言冷语,不假辞色,藉此抗拒她对他的吸引。
她曾经是他信誓旦旦不会爱上的女人,曾经是让他成为杭州城笑柄的主因,他还未娶她时就已经怀恨在心,再加上被父母逼婚,他对她已有了先入为主偏差的看法。
他自己明白,对她不清不白的嫌弃只是个借口,事实上,他只是为了不想接受这桩由父母安排的婚事而讨厌她。
纯粹为讨厌而讨厌,这事奇特的心情谁能体会?
他利用伤害她来逃避对她日渐产生的情愫,逃避自己的感情。
昨天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却痛彻他的心肺。
说出来谁会相信,他竟然有些喜欢上她了。
一阵焦虑杂乱的脚步声来到房外,嵇元成人未到,关切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语柔病了吗?我看小喜子匆忙地去请大夫,说是替语柔看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待在厅里,我进去看看。”王氏让嵇元成留在卧房外的小厅,急忙走进房里,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儿子盯着语柔的脸发呆。
“飞儿,怎么回事?昨天语柔还好好的,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她拉住儿子的衣袖,审视着不省人事的媳妇。
“是我不好,昨天我们吵架,我出手打了她……”
“你打她?”王氏不敢置信地张大眼。儿子就算再怎么狂浪也不至于会打女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打了她?你这孩子!你不喜欢她就算了,她也没去惹你啊!平时你们互不往来,她已经够委屈寂寞的了,你还忍心打她?”王氏教训着儿子。
嵇泽飞沉默不语,任由母亲责难。
“儿子,女人的心伤它容易,要补它就难了。语柔这么懂事开朗,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怎么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自从她嫁进我们嵇家,你就没有关心过她,如果你在乎她的贞洁,但被掳也不是她的错啊!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已经够不幸的了,怎么连你这个当丈夫的也跟着外头的闲杂人等瞧不起她?”
嵇泽飞沉着脸没有回答。
王氏走到床沿坐下,一手拉起语柔滚烫的手,心疼不已地说:“语柔是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她率真、善良、热情,这些日子以来,她给家里带来了许多欢乐。她可以跟着膳房的刘大娘做菜,可以跟着银月她们学女红,甚至可以陪着你爹对帐。她虽然不是个完美的媳妇,但她却教我们不得不疼她入心!”
嵇泽飞原本来摇摇欲坠的心防在母亲的诉说中慢慢瓦解。
语柔的确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端庄娴淑的妻子,她太美、太烈、太倔,也太容易侵入别人的心。
她让人无法抗拒她的魅力。正因为如此,他必须更加小心防范,才能紧守住自己的尊严。
“你们不同房的事早就传到我和你爹的耳里了,语柔从没说过你的不是,她努力让她和周围的人都感到快乐,为什么只有你不动心?飞儿,难道她真的比不上那个莺暖阁的沈千千?”王氏愈说愈激动。
“娘……”他无言以对。
该如何说出心中的混乱呢?嵇泽飞转身走出卧房,看也不看父亲一眼,走回自己的书房。
大夫在小喜子的急召下匆忙地赶到嵇府,为语柔把脉。王氏和嵇元成都留在小厅外走来走去。
约一盏茶的工夫,大夫才在春水的陪同下出来。
“怎么样?大夫,我媳妇怎么了?”嵇元成问道。
“受了点风寒,加上心情悒郁,精神与身子都撑不住,才会病倒。我开个方子,你们照方抓药回来给她服用即可。”大夫在桌边坐下写药单。
“她不碍事吧?”王氏担心地问。
“应该没事,不过她的气息较弱,想是心事重重,你们得多关照些,别让她想不开。”
大夫交代完毕便与小喜子离去。
嵇元成双眉一皱,转身离开新房,直往书房而来。
“泽飞。”他愤然推开书房的门。
“爹。”嵇泽飞坐在书桌之后,定定地看着盛怒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