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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听来,倒像是颇多怨言?”月萧叹了口气,举步在长廊上慢慢走着。
“怨言可没有,毕竟属下被束缚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没人拿刀逼着属下。”遇上那样一个天人般的主人,有几个又不是心甘情愿的?
不知是不是刚才吐得太过虚弱,月萧的嗓音显得很轻:“这些天待在栖凤宫假扮女子,困住了慕容轻,让栖凤宫对外的消息完全隔绝,倒是辛苦你了,萧应该说声谢谢。”
碧月跟随的步伐很稳,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闻言笑道:“公子客气了,那是属下该做之事,当不得一个‘谢‘字。只是,假扮女子之于属下而言,不是什么难事,这以后的日子却难过了,属下还欠了末主子一年侍女之约没还。待宫里事情基本稳定了,只怕末主子就得要求属下兑现约定了。”
月萧愣了一下,继而淡淡笑道:“是啊,末主子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妙人儿放在眼前她从来不用,却反而更喜男子伺候。”
碧月闻言忽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又道:“末主子这样的性子,在这宫廷里生存只怕不大合适。”
以往在宫外,视世俗礼仪为虚物尚可视作是一种个性,然而此时毕竟已不同往日。宫里男女之防甚严,甚至除了君主之外,唯有太监可以出入后宫,嫔妃若与除了皇帝之外的男子过从甚密,闲言碎语暂且不说,只怕会招来大祸。
月萧闻言显然怔了一下,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碧月似乎感受到现在他身体的虚弱,静静地将掌心贴上他的后背,缓缓输了些真气入他体内。
待敛息收掌,却听月萧道:“末主子身份不同于一般嫔妃,若勉强她收敛性子,只怕不妥。主人即位,日后充盈后宫,貌美女子只会愈来愈多,即便贵为皇后,暗地里谋划算计的人也不在少数,言行稍有不慎,定会被人抓住把柄。虽说末主子本事大,不是任由别人拿捏之人,但时间久了,总归是于她不利。”
“主人打算立末主子为后?”碧月这句话问出口,不仅自己一怔,把月萧也给问住了。
他们是苍昊身边亲近之人,自然都知道,这些年主人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苏末是唯一并且最特别的一个,在主人心里的分量不轻。他们不知道主人是如何打算,只是立后关乎国本,关乎着国家社稷,江山传承,不是小事。主人心里如何是想,他们不敢乱猜。
然而,月萧却不期然想起前日晚在汾河凤衣楼分舵,自己与墨离在苏末院子里跪了一夜的原因,想起苏末那句恣意狂放的“本姑娘想要这天下如何?”
无疑的,若苏末是男子,或许主人要收复这九国就得多费一番功夫,因为苏末亦会是个站在顶端的最强劲的对手。只是在这男权至上的社会,苏末再强,甚至已经超过大多男子,但她的性别已经决定了她只能成为“后”,而不能成为“帝”。
然而,也是因为她太强,封后便也成了最说不出口的话题。因为,没有人可以想象,冷情强势的苏末,与一干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画面。
他们只能猜测,若真有那么一天,苏末一怒之下,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整座皇宫给拆了。
两人此时想到了将要面临的种种问题,皆一时无言。少顷,碧月妖娆一笑,道:“这个问题太过复杂,我等小人物还是少操心为妙……公子心情可平复了些?”
月萧轻轻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大概无碍了吧,很多事情再难接受,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迈过了心中那道坎,其实也就没什么了。萧终究是不够强大,否则也没那么多牛角尖可钻。”
碧月不欲再多劝,他向来也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主,于是只道:“公子还是早点回去换了衣服休息吧,主人的事情还是留待日后主人自己拿主意,我们操心的多了,主人反而不会高兴。”
☆、119。第119章 天子礼仪
“咚咚咚咚……”午门钟鼓声震天擂响,沉重的声响震彻天地,如突来一记响彻云霄的惊雷,几乎瞬间惊醒了帝都内外尚陷入沉睡之中的人。
那是所有隶属于天子的禁卫军紧急集合的鼓声,包括城外的虎贲军和皇宫内外的羽林军。
一个时辰前,在城外被新天子的护驾车马震慑住的虎贲军,早在谢长亭“寅时皇城外街道上拜见天子”的命令下达之后不到半个时辰里,便已在皇城脚下集合完毕,大雨之中淋了已近一个时辰。
是以,这响彻云霄的钟鼓声,在此时,却是另外一个含义,代表了拜见天子的最高礼仪。
皇宫外街道上,十万余人的同时下跪,震天的山呼万岁声,即使处在万丈之远深宫,亦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
寅时中,狂风渐止,电闪停,漫天大雨渐渐收缓,转为淅沥沥的小雨,三千紫衣骑于殿前护驾,十万羽林军也于九华殿门前集合完毕,午门外钟鼓声响过九声之后,归于沉寂。
十万羽林军整齐一致地齐刷刷跪于雨幕中,四周静悄悄一片,子聿辖下十万铁血谨肃的羽林军齐声呐喊:“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华殿外,被子聿命人卸了伞已跪足半个时辰的皇子殿下们被这浩大的声势震得一呆,险些跌坐在水里,在漫天大雨中被强迫跪了半个时辰的怒气,瞬间被震得无影无踪,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九华殿上,苍昊听着外面震天巨响,眸光从几人身上淡淡扫过,眉头挑高:“这是谁的主意?”
谢长亭于城外下达命令时,苍昊车驾已进城良久,是以并没有听到,此时淡淡一问,心里却已大概猜出。
谢长亭沉静地撩了衣袍,跪于御案前方,嗓音平和无波:“是长亭擅做主张,请主人赐罚。”
苍昊冷哼一声:“本王是不是要坐上鸾轿出去,在皇宫内外走上一圈,让所有人得见圣颜,以供瞻仰?”
当然不可能,若真让尊贵的主人在大雨中出去走上一圈,谢长亭估计会把那些得见圣颜的都灭了,颐修暗自想着,总觉得这个人的忠心太过偏执。
谢长亭还未说话,十四的外公李悠然已恭敬出声:“皇上,这位公子的做法并无不妥。按照规矩,天子即位,要在太和殿接受百官三跪九叩,还要颁布诏书,表示皇上是真命天子。由銮仪卫护卫皇上及诏书道出太和门,百官从正门两侧的昭德门和贞度门走出午门,将诏书放在龙亭里,抬至城楼上颁布。因为皇上早在十一年前就接受了传国玉玺,是以此时那些礼仪有些不大合适,但百官跪拜天子,却是必不可少,禁军隶属于皇上私家护卫军,拜见皇帝更是理所应当。皇上若以此理由治罪这位公子,老臣可是不服。”
十四站在一旁,被自家外公的一番言论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最后一句却也吓得他够呛。虽然他不是打小跟着苍昊,但两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他了解这个九哥的性子,看起来很好说话,若真要罚谁,不管错与没错,又岂容你说不服?
九哥面前,一切世俗礼仪和规矩全是虚物,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才是他身边所有人哪怕是死也必须谨谨铭记的规矩。
此番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个,除非必要,苍昊并不喜此类繁琐的排场,至于什么自古以来的规矩之类的,苍昊又岂会看在眼里?而谢长亭在没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做主,本就是最大的错。
九哥认为你错了,,任何人说你是对的,都没用。
这番十四在心里暗自腹诽自家九哥的霸道,那番苍昊已抬手命谢长亭起身。
“下不为例。”
淡淡的嗓音并未听出不悦,事实证明,苍昊虽霸道,却并不是是非不分,谢长亭这么做的原因,他心里自然明了,虽暗中控制了朝堂十一年,但毕竟于大多数人而言,他还是陌生的。
慕容家一朝覆灭,谢长亭深知,若想日后无后顾之忧地一心于天下,必须先让所有人即刻认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狂风暴雨肆虐的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会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终生难以忘记。
李悠然看向平和儒雅的谢长亭,目光充满赞赏,他历经七十载岁月,江湖宫廷摸滚打爬几十年,见过的人太多,自然是看出了谢长亭本事不凡。如这般年纪轻轻就敛尽光芒如无华璞玉的男子,实在罕见,皇上身边有这样的人才效忠,何愁江山不稳,天下不归?
“公子可否告知名姓?”
谢长亭表情一如既往,平和不惊,脸上亦看不出对李悠然方才帮他说话的感激,淡淡道:“在下谢长亭。”
李悠然一惊:“十一年前武林第一公子谢长亭?”
子聿和颐修同时看过来,显然也是颇为讶异,十四却是眉头皱起,压根没听过这号人物。
他今年才十八岁,十一年前还是个小屁孩,谢长亭出道不到一年就销声匿迹了,他自然无从得知。
“十一年前,谢公子在江湖上绽放的光芒,至今有人难以忘怀,不曾想,老朽今日竟有幸得见,实在欣慰,即便告老归田了,也无憾了。”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十四嘴角微抽:“外公,你就别装了,这些年与慕容霆斗智斗勇,只怕早就厌烦了,巴不得早日离开朝堂回家安享天伦吧,长吁短叹的,实在有损您高大威猛的形象。”
“你个死小子,找抽是不是?”李悠然心下难得几分惆怅,被十四几句话搞得立马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保有爵位,俸禄不减,风光归隐,李悠然心里冒出一点点小小的愧意和纠结,白拿银子不办事,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似乎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年苍昊不在朝,自己与慕容霆和皇后周旋,费心又费力,头发都白了不知多少,拿他一点银子也是应该的。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安理得了。
突然想起一事,李悠然面色一整,看着殿上的君王,表情极为严肃地道:“皇上,您是天子,该自称‘朕‘,为何到了此时还没改口?”
苍昊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本王不喜。”
一句话,噎得老人家差点吐血。
最重规矩如子聿,最不怕死如谢长亭,还有一口一个“朕”字难改的颐修,甚至是月萧和墨离,一个个心细如发,心思深沉,谁没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即便知道,亦无人敢直言,而苍昊自己又岂会不知?
知道了又如何?主人既说了不喜,难不成他们再道一句“这是规矩”,老生常谈的话题,说不准苍昊眉头一挑,真的即刻来给他们上个关于“何谓规矩”的教导课。
几人倒也因此明了,苍昊为何命谢长亭甄选官员时控制年龄了。
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通常代表着食古不化。
苍昊与任何一位皇帝都绝对不同,他甚至不只是一个皇帝,于他们而言,除了主子这个身份,若不是年龄的问题,到更像是师父或父亲,曾经的那几年里,除了谢长亭,其他人都是得过苍昊亲自教导的。他的能力,他的性格,他的脾气,都决定了他这皇帝的特别。他只会遵照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规矩行事,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做出妥协。
所以,御驾之前,那些动辄“祖上的规矩不可破”或者“圣贤曰”的老迂腐,只能一边站着赏花去了。
“主人要见见那些皇子大臣们吗?再淋下去,只怕一个个都得赖在这九华殿门前了。”颐修问。
那些人被命令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