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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近了那群男人,心头陡地一沉,倏忽停下了脚步。
来人约莫二十来个,有的骑马、有的走路,个个横眉竖目,拿了大刀、提了斧头,磨得发亮的刀刃让夕阳余晖照得像是滴血似的。
“嘿嘿!”一个男人驱马到她身边,俯身往她脸上一摸,狞笑道:“这种鸟不生蛋的穷苦乡下,竟然还有这么出色的小娘子啊!”
“啊!”小芋吓得回头就跑,拿手猛往脸颊用力抹去,拼命想抹掉那种骯脏嫌恶的感觉。
她的身子是三儿的,她绝不让其他男人碰她,更何况这是一群令人心惊胆寒的凶恶土匪。
“强盗!强盗来了!”她大喊出声,没命地奔跑。
自从村子没了壮丁,就形同没有任何防卫,单靠老人和妇女、小孩是保不了命的。
“大家赶快关门啊!别让强盗闯进去啊!”她又急得大喊。
“哈哈哈!”一群强盗就看着小姑娘慌张大叫,并不去阻止,只是笑得乐不可支。“既然有美丽的小娘子,看来也少不了过冬的存粮和女人的嫁妆首饰。兄弟们,你们是要姑娘呢?还是要财物?”
“当然全部都要了!,一众强盗笑得更狰狞了。
“有强盗?”位于村子前头的李家惊慌地关上门板,却让强盗一脚踢开,一阵碗盘摔裂声后,就听到了几声惨叫。
小芋无法再回头理会其他村人了,她要保护爹娘和婆婆,更要保护她最亲爱的壮壮,她的壮壮一定要平安无事的等着他亲爹回来啊!
“爹!娘!强盗来了!”她一口气跑回花家,喘着气道:“门……门关起来,我、我……我回去找壮壮……”等不及爹娘的反应,她立即转身出门,拉上门板,没提防就撞上了一堵酸臭的肉墙。
“漂亮的小娘子,妳想去哪儿?”一个强盗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摔进了屋子里,其他四个獐头鼠目的强盗也跟着进门。
“你们要做什么?”花大娘大惊失色,唯一想到的就是推人出去。
“臭婆娘,滚开!”强盗一把摔开花大娘,又踢倒了一张凳子。
砰地好大声响,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小芋跌在地上,只听见娘亲闷哼一声,好像也跌倒在地,她惊吓不已,就要爬起来一看究竟,不料又让强盗给推倒。
“走开!走开!”她仗着一股气,死命地推着压在她身上的强盗。
“不准欺负我女儿!”
花大叔从房里跑出来,拿了根扁担乒乒乓乓打上山贼,而强盗见了男人只有一个方式,就是亮出大刀砍了下去。
“爹!爹!爹啊!”小芋的手脚身体被强盗压住,视线也被挡住,她什么也看不到,一下子就没听到爹的声音,她只能惊恐地失声哭喊道:“爹!娘!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啊!”
“漂亮的小娘子,妳爹娘没空,妳就乖乖伺候我们兄弟吧。”
强盗们从上而下俯瞰她,一个个带着淫笑,有人粗鲁地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拖行过地板,拿绳子将她的手腕捆紧在柱子上,不让她再做反抗;还有人等不及了,直接剥掉她的裙子,撕扯她的衣裳……
接下来,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她死命地挣扎、扭动、嘶喊、痛哭、哀号、尖叫,但就是挡不住一个又一个如狼似虎的可恶强盗。
“三儿--三儿……救我,救救我……三儿……”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只能一遍遍地呼喊着最想念的名字,不断地喊、不停地喊,一直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喑哑无声,喊到筋疲力尽昏死了过去……
好痛!好热!阵阵痛楚和炙热唤醒了昏迷的她。
是下地狱了吗?为什么到处都是火光?她微玻ё懦林氐难劬ο胍榔鹕碜樱砣聪袷且芽频靥弁矗绿甯窍癖凰撼栋愕木缤床灰选�
她还没死,还躺在地上,双手也还绑在柱子上,所以她动不了,可是……那红红的火光……是屋子着火了呀--
“爹、娘……”她吃力地喊出声,却只能喊出沙哑的气音。
轰!一团火花从屋梁掉落,不偏不倚地砸到她的脸蛋,哔哔剥剥烧得作响。
“啊!”她痛苦地翻转身子,用力将脸颊贴住地面,试图灭掉头脸上的火焰,而火花沿着她的衣袖窜烧,更一路烧上了她手腕上的绳子。
绳子让烈火给烧得断裂,她不管身体的疼痛,双手猛扯,一得自由立即拍掉身上的火花,再以手肘撑起身子,努力地往前爬行,想要离开熊熊烈焰的屋子。
明亮的火光中,她清楚地见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也感觉到脸颊烧灼似的刺痛,血水和着泪水,不断地从脸上滴到地面,随即被高温蒸干。
“壮壮!我的壮壮啊……”
她一定要逃出去,壮壮还等着她回去喂奶,壮壮的爹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壮壮不能再没有娘呀!
轰砰!又是一声巨响,屋顶被烧得垮了下来,她的双脚顿时被埋进了屋瓦和梁柱里,完全无法再挪移半步。
轰隆!轰隆!轰隆!天上持续传来巨响,好像老天爷在大声怒吼。
冬天怎么会打雷呢?她倒卧在火海里,吃力地抬起头来,凄楚地望向乌黑天际的一道闪光,随即无力地闭上眼睛。
“呜哇!哇哇!呜哇哇……”
壮壮的哭声好宏亮啊!村人都说她生了一个好大、好漂亮的婴孩,她也好骄傲,这是她和wωw奇Qisuu書网三儿的孩儿,有着她和三儿一切的优点啊。
不对,壮壮在哭,壮壮要吃奶了,她得赶紧醒来,不能让壮壮饿着呀。
“壮壮乖,奶奶帮你找娘,等找到了娘,就有奶可以喝了。”
不能让娘忙着,她要帮三儿孝顺娘,让娘享一吨,等着三儿回来。
“唔……”
她勉强睁开眼皮,发现她倒在一个水洼里,浑身又湿又冷,疼痛不堪。
“小芋吗?”田大娘听到呻吟声,忙从另一头找了过来。
“娘……”她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发出沙嘎的声音,忍着痛楚,艰困地转过头,终于见到了婆婆和背在她身后啼哭不止的壮壮。
“老天保佑!妳还活着……”田大娘蹲到她的身边,原先欣喜的脸色陡地一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娘,我……我没事……”她不想让娘担心,仍吃力地侧过身,想伸手掏开衣襟喂奶,以几可不辨的声音道:“壮壮饿了,我……”
“小芋,妳受伤了,别忙,娘来帮妳。”
田大娘小心地揭开她早被撕破的衣襟,再从背后解下壮壮,抱到小芋胸前,让哭得昏天黑地的壮壮吸吮他最喜欢的奶水。
小芋没有力气抱壮壮,但她能感觉孩儿满足地在她胸前喝奶,再有什么天大的痛苦,也都在此刻暂时消失了。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娘,麻烦妳了……”
田大娘望定了媳妇,含泪的眼眸充满了疼惜和怜爱,再空出一只手轻抚她的身子,柔声道:“小芋,好乖,我的好孩子。”
“娘啊……”
小芋心头一紧,任咸涩的泪水流呀流,刺痛了伤口,流过了脸颊,如那东流而去的溪水,怎么流也流不尽。
第二章
五年后,朱元璋在应天府建立大明王朝,年号洪武。洪武元年八月。
徐达和常遇春率二十五万大军北伐,赶走了元帝,一统中原。
初冬,北风呼啸过山里村的几座山头,一队三十余人的兵马沿着山路前进,绣有“田”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这不是行军,士兵们神情轻松,个个聚精会神听着故事。
“话说我和你们田将军被拉去了元军,糊里糊涂打了一年的混战,最后干脆逃了出来,跟着朱元帅打天下。第一场硬战就来到鄱阳湖,那个陈友谅命可真硬,咱们打了三十六天都打不下来,后来我三儿哥生气了,拿起弓箭这么一射,哎唷,也是陈友谅气数已尽,正好从船舱伸出脖子,就让我三儿哥一箭给射穿了脑袋,霎时白白的脑浆流了出来,像豆腐花儿一样的好看。大家知道了吧,就是这场鄱阳湖大战让我三儿哥,也就是你们的田将军立了战功,从此受到万岁爷的重用。”
二十岁的丁初一不再是昔日的瘦小少年,而是抽长得像根竹竿似的,他坐在马鞍上左顾右盼、口沫横飞,倒是颇有架势。
正想喊三儿哥补充一下鄱阳湖大战的精采内容,嘴巴才张开,往最前头的三儿哥瞧去,忽然觉得那挺拔的背影好孤独。
记得以前山里村的三儿哥,是个爱笑、爱说话的豪爽男儿,自从跟了军队到处打仗后,三儿哥渐渐地不会笑、也不爱说话了,常常在扎营休息时,就见他安静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天空。
他一定很想小芋姐姐,很想很想很想吧。
北风呼呼吹动军旗,布帛发出猎猎嘶声,更加抚弄不安的归乡心情。
六年了!田三儿眺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头,遥见作梦也会跳下去游水的清清小溪,突然紧握缰绳,双脚猛地用力一夹马肚,飞箭也似地冲了出去。
“快跟上啊!”身为千户的丁初一赶忙指挥小兵。
他回来了!田三儿心情激动不已,盼了又盼,盼了六年,他终于回到家乡,也终于要见到娘亲和小芋了。
小芋还等着他吗?一定的,他知道小芋最喜欢他了,她也答应要等他的。他这次回来就是要和她成亲,再接她和娘、岳父、岳母一起上应天府享福。
满腔的热切盼望,就在他踏进村子口的那一瞬间,完全破灭。
入眼所及,只有干枯的田地、焦黄的野草、倾倒的土屋、烧黑的梁柱,整座村子一片死寂,沓无人烟。
“怎么会这样?人呢?”丁初一两眼发直。
“这场大火……”其他兵丁观察情势,“应该是好几年前烧的。”
“不可能!”田三儿大吼一声,立即扯动马缰,凭着印象,穿过荒烟蔓草中的乡间小道,直驰到小芋的住处。
哪里还有什么房子?只剩一截断壁、满地碎瓦,还有烧焦的木炭。
寒风狂吹,直直吹进田三儿凉了半截的心,而另外半截,也跟着结成了冰块。
“小芋……”他跳下马匹,发狂地在断垣残壁里打转,大声叫道:“花大叔!花大娘!我回来了,三儿回来了,你们在哪里?”
烧穿的屋子就这么小,打一个转儿就全部看尽了,就算放眼望向整个山里村,也看不到一个鬼影。
小芋哪里去了?她说要等他的,她还要为他烧一辈子的饭啊!
为什么?他等了六年了呀!田三儿握紧拳头,深黝的黑瞳泛上一层薄薄的水气,喉头哽了又哽,无言仰望苍天,想向老天讨一个答案。
丁初一以手背用力抹去眼角泪珠,他虽然父母早死,也没有亲人住在这里,可是见到自幼长大的村子变成如此残破的模样,他也好难过。
“那边好像有人!”突然一个小兵喊道。
田三儿寻声望去,绝好的视力一眼就看到远处一个晃动的青衣人影,再凝睛注目片刻,他立刻拔足狂奔。
错不了,那是娘常穿的青布棉衫,是娘亲手缝制的式样,不会再有第二件的。
“娘!娘啊!等等我!我是三儿啊!三儿回来见妳了!”
前面的妇人瞧见一群人马到来,早就踉踉跄跄、摇摇摆摆地跑了开去,蓦然听到后头宏亮高亢的叫声,她彷佛受到极大的惊吓,一个脚步不稳,人就跌了下去。
“娘!”田三儿心情激动,赶上前去,伸手就要扶起那妇人。
“认……”那个看似年迈的妇人全身发抖,双手颤抖地摸索掉在地上的黑巾子,嘴巴抖动着想要说话,却只能吐出沙哑粗糙的一个字。
田三儿双手僵住,全身一震,不敢再去碰那位婆婆。
这不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