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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微颔首,宫女转身出,须臾引着兰猗复进。
兰猗按品大妆,对太后三叩九拜,太后端庄的受了,礼罢,笑眯眯的招手对兰猗道:“来哀家身边坐。”
头一偏,忽然发现高阳长公主早已不见,连同炕几上那盘果子也不见了,芳蔼朝里面努努嘴,示意高阳长公主躲开了。
太后稍微一愣,不知高阳长公主躲避兰猗作何。
兰猗发现了太后与芳蔼之间的举动,觑了眼那还在轻轻浮动的帘子,虽然不明白方才是谁由此进到里面,猜测十有八九是高阳长公主,在这寿康宫,除了她没有谁是可以随意进出,随便往太后安寝之处钻的,她既在,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绝佳的机会。
兰猗不易察觉的一笑,问候了太后的身体,又推荐太后吃一些药膳,复说了些儿子小老虎的事,彼此间都非常高兴,一副春意融融的画面。
待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兰猗小心寻找着合适的话题,装着不经意的看了眼芳蔼,见她垂手于太后身侧侍立,目光安详,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兰猗就大胆的猜测,自己委托芳蔼调查高阳长公主的生母芳艾之死,芳蔼应该是有所收获,也就是说,她查明了什么,也就是说,凶手落实,也就是说,应该是太后。
兰猗继而想,这个时候高阳长公主可否知道此事呢?她不知道不打紧,自己应该想办法提醒她。
“太后您看,我是不是丰腴了很多,修箬姑姑偏说我依然苗条。”
兰猗以此切入,伸开双臂作势打量自己,啧啧感叹道,还故意提及修箬,要知道修箬的身世在宫中可不是什么秘密,纵然太深邃的东西高阳长公主不了解,她也总该明白以修箬的容貌和品行和资历,该像芳蔼一样留居宫中的,或是成为九王宇文偲母妃孟太妃一样的人,然修箬却给放出宫去,只要不傻,都会往纵深里想的。
太后佯装端量兰猗,淡淡一笑:“修箬的话没错,你只是比没生孩子之前更端庄了些。”
兰猗欠身谢过,突然道:“太后也认识修箬?”
问罢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个笨,修箬姑姑是从宫里头出去的,太后怎么会不认识呢。”
太后脸色有些清凉:“一个小小的宫女,哀家还真是不熟,听说过,还不是当年以色惑主的那些奴婢中的一个。”
兰猗有些尴尬:“太后为何如此说呢?当年惑主其中的一个,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福如海适时的清咳一声。
太后想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都是那些宫人乱嚼舌头,当年放出去的宫女中修箬是容貌最出众的一个,大家难免议论。”
兰猗像是听明白了,道:“宫里的规矩我不熟,只知道宫女犯了错误会囿于掖庭,或是发到北苑做粗使,不晓得原来离开宫里的那些宫女,例如修箬姑姑的,还有这样的罪名。”
北苑,太后瞬间想到了芳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恍然明白这个安远侯夫人年纪轻轻,心机如此的重,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慢的垂下眼皮道:“哀家最近身子不适,十日倒有九日是躺着的,这会子坐得久了有点累,想躺一躺。”
下了逐客令,兰猗忙起身,再行大礼告退。
出了寿康宫也不急着出宫,既然来了索性去栖兰宫看看姐姐,当然看兰宜是假,她在等着芳蔼来寻她,所以一路往栖兰宫走的时候,她走的极慢,彼时乍暖还寒,宫中更无春风吹到,没什么景致可看,她还是装着欣赏无限风光的边走边看,边看边同秋落会心交谈,好在栖兰宫地处偏僻,一时半会是走不到的。
至一片杏树林时,听见后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她舒心而笑,晓得是芳蔼追来了,连忙拐入杏树林,拉着秋落看那连花苞都未有的杏树道:“小时读那一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就特特的跑到后花园那棵杏树下站着,等候一场春雨的到来,想看一看雨水沾衣怎么会不湿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秋落没回应呢,身后有人低声道:“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事呢。”
第343章 假如他是瓦剌的某个王
是极其清朗的男声。
兰猗迅速回头,杏林虽未萌发,单单是那疏离横斜的枝条也还是风致无限的,那人穿一身淡若云烟的长衫,散一头浓似流瀑的长发,踏尘而来,脚步生风,拨开一枝又一枝,待到了兰猗面前,彼此不熟,他就拱手相见。
以他不合季节的衣裳不合规矩的发式和略带生硬的语言,兰猗猜测他不是中原人,礼貌的微微垂头算是还礼,道:“尊驾是谁?”
那人的目光如流水在兰猗身上漫过,微微一笑道:“小王苏赫,姑娘你是?”
苏赫,听上去很普通的名字,但他自称为王,兰猗所知道的,这名字像是臣服于本朝的瓦剌人,进宫前,根本没听说有异族人来朝贡,连公输拓都不知道,可见这是宇文佑刻意隐瞒的,如此,便是有机密的事情,兰猗遂起了兴致,没有转身离去,得体的一笑:“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尊驾的名字,我是公输狐氏,安远侯夫人。”
听闻安远侯三个字,苏赫容色微敛,那是兰猗猜不透的意思,再次拱手:“不打扰夫人的雅兴,告辞。”
兰猗心里发愣,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端庄微笑恭送他离开。
遥遥望着他的背影,秋落嘀咕:“这人有些奇怪。”
兰猗攀了根枝条翘首望着苏赫远去的翛然身姿,道:“你也看出来了?”
秋落点头:“为何提到侯爷他好像很意外,亦或是很害怕,也差不多是很厌烦,哎呀我说不清,总之就是不正常。”
兰猗琢磨着:“假如他是瓦剌的某个王,偷偷来见宇文佑,而听闻侯爷的名字他又如此反应,我猜宇文佑与他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大抵就是针对侯爷的。”
秋落经兰猗一点拨,赞同道:“是了,一定是,他方才一定以为咱们两个是宫人呢,而姐姐你又容貌出众,他就上来搭讪。”
兰猗哭笑不得的瞪了秋落一眼:“他是千里眼吗,这么远都能看清我的容貌。”
秋落咯咯一笑:“美人,多么远都能感觉得到。”
姊妹两个正说笑呢,匆匆追上来芳蔼,见了兰猗她心急火燎道:“夫人听我说,高阳长公主已经知道太后不是她的生母,也知道芳艾是她的生母,就是不知道芳艾是给福如海杀的。”
兰猗闻听此言忍不住截住她的话:“芳艾是给福如海杀的?”
明明是早已料到,也还是非常震惊,在这宫中,人人都可以成为刽子手,在这宫中,到处充满血腥。
芳蔼东张西望,她是偷着跑出来的,怕老奸巨猾的太后和阴险狡诈的福如海跟踪她,略微点下头道:“是,是福如海亲手杀的芳艾,为的是灭口,因为芳艾替太后保管着一本书,那就是传国秘籍,书是皇上的,太后给弄到手后,放在芳艾处,后来那书丢了,皇上派人彻查,太后怕芳艾无法守口如瓶,就杀了她灭口。”
兰猗想说那书贾时迁已经盗去给她了,又忍住没说,也不是不信芳蔼,而是给这皇宫之内发生的事吓怕了,人人自危,人人自保,人如墙头茅草,随风摇摆不定。
芳蔼又道:“我会想办法把芳艾的死因透漏给高阳长公主的,如此,她必然恨透了太后,今个她去寿康宫还在试探太后呢,可见她已经与太后决裂,只是没有明明白白敌对,一旦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太后杀的,而当年太后又做了很多对不住芳艾的事,血浓于水,高阳长公主再也不会任由太后差遣,母女反目,侯爷便有利可图。”
兰猗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芳蔼说到这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忙闪身躲至两颗连理的杏树后头,惊慌道:“不行我得走了,给别人看见我与夫人在一起,我的生死是小,影响侯爷的大业,我就万劫不复了。”
她说完换个方向跑了,在皇宫生活了几十年,各处没有不熟悉的,七拐八拐的回了寿康宫。
再说兰猗,也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苏赫重新折回,等对方一露脸,她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是福如海。
“安远侯夫人,方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谁?”
福如海皮笑肉不笑的问,还伸长脖子努力的去找。
“怎么,这宫里头我来不得吗?在此逗留一会子都给人跟踪。”
兰猗满脸不悦,一来是想杀一杀福如海的威风,二来是想拖住他让芳蔼脱身。
福如海没料到兰猗会使脾气,颇有些不自然了,讪讪笑着:“夫人误会了,杂家可不敢跟踪夫人,杂家是奉太后之命来栖兰宫知会宜贵妃的,今晚皇上宴请瓦剌的七王爷苏赫,而苏赫的妹妹图娜郡主也来了,所以皇上要皇后、皇贵妃和宜贵妃等也去参加酒宴,这是后宫的事,皇上前头忙着,太后就把这差事揽过来交给杂家来办了,这不,路过这里见夫人在,就想过来招呼一声,不想给夫人误会,真真是该死,那杂家就不打扰夫人了。”
他说完,一甩拂尘,出了杏林。
宰相府里七品官,太后跟前的人,都有一种优越感,特别是福如海,在寿康宫太后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他处处拿大。
秋落朝他背影啐了口:“姐姐信这个老不死的话?”
兰猗思谋着,怕福如海方才认出那是芳蔼,神思恍惚道:“不信又能怎样,但愿他只是怀疑。”
就这样一直担忧着,去栖兰宫简单同兰宜交谈了几句,兰猗就告辞出来,有芳蔼在宫里照应着,假如高阳长公主真的与太后暗斗起来,再好不过了。
兰猗这趟不虚此行,非常高兴,乘了轿子准备往神武门去,然后换乘自家的马车回府,却在半路给人拦了下来,听抬轿子的内侍与对方交涉,原来是寿康宫的守卫,说是太后丢了支步摇,有人看见芳蔼拿着跑去送给安远侯夫人,所以,太后请安远侯夫人再回寿康宫对质。
内侍不得已落了轿子,下面的秋落打起轿帘,和春喜一同搀扶兰猗,借机低声道:“都是那个阉人兴风作浪。”
兰猗淡淡一笑:“兵不厌诈,他根本没看清,所以用这么个拙劣的伎俩来诈我呢。”
第344章 公公看,本王像不像个女人?
太后懿旨,兰猗无奈只好回到寿康宫。
芳蔼正给太后逼问,她是抵死不认,只说自己离开是因为肚子不舒服去如厕,根本没有见什么安远侯夫人。
福如海坚信一条,芳蔼离开时间太久,而他在杏林发现一个很像芳蔼的女人同兰猗交谈之后匆匆逃离。
芳蔼百口莫辩之时,兰猗到了,她想说话,却给太后厉声制止,还不是怕她暗示兰猗什么。
“安远侯夫人,福如海说在去栖兰宫的那片杏林中发现芳蔼同你在一起,这,可是真?”
太后一脸冷漠,本就下垂的皮肉此时耷拉着欲坠。
兰猗恭敬施礼,太后面前不敢失仪,但为了显示自己心底无事,她轻笑:“我与芳蔼又不十分熟悉,我同她在一起作何呢?另外芳蔼是太后这寿康宫的人,她不在寿康宫好好的当差,去栖兰宫作何呢?”
太后暗骂一句“伶牙俐齿”,乜斜她道:“可是哀家信福如海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他断不会看错的。”
兰猗转头去看福如海:“公公确定同我交谈的人是芳蔼姑姑?”
福如海稀疏的眉毛上挑,十拿九稳的样子:“诚然,我只看到个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