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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举目看去,一切都似曾相识。
早有人报给贺兰令,他正在会客,听说兰猗来了非常意外也非常兴奋,让一个老嬷嬷带着二十多个丫头过来迎接兰猗。
而兰猗同秋落在贺兰家的人到来之前,一壁闲聊一壁往里面走着,听说是姑奶奶家的表小姐,门子也不拦阻。
想起十年前的事,十年前自己还很小,同母亲来过一次,记忆中的表哥也还不大,但已经跟着舅舅学做生意了,那次兰猗来做客,贺兰令就学着汉武帝的口吻道:“我若得表妹做妇,必当造金屋以藏之。”
十年时间,弹指一挥,而今表哥还是表哥表妹还是表妹,但彼此的心思却再也回不到十年前,那时候兰猗并不讨厌贺兰令,甚至觉着这个表哥比亲哥哥少哲还疼爱自己,与贺兰令尤为亲近,亦或许,是自己不谙人情世故,让表哥误会,才造成他今天的境地。
兰猗有些自责。
从大门口开始,脚下铺的便是远自苏州来的青砖,其实这种并非普通人家所用的青砖,而是取了个青砖的名字,这种砖是同皇宫所用的金砖一样的质地和产地,但因为金砖是御用之物,王侯公爵都不能用,何况官宦和黎庶,御窑烧制的金砖经过略微加工,倒手一卖,价格不菲,也就是贺兰家这样的门户才能买得起,也就是贺兰令这样天南海北经商的人才有便利条件,把砖以水路运到京郊的西凌河。
秋落一边走一边垂头看,玩笑道:“若哪天表少爷穷困潦倒了,挖几块砖去卖也能糊口。”
兰猗可以确定的是:“表哥是永远都不会穷困潦倒的,贺兰家从上几辈就开始富有,表哥这一代非但没有坐吃山空,还比祖上更有赚钱的手段,所以他的钱是花不完的。”
秋落贼眉鼠眼的左右看看,突然拉住兰猗悄声道:“既然如此,姐姐为何不说服表少爷来帮侯爷呢,打仗不就是比看谁有钱么,招兵买马需要银子,车马辎重需要银子,假如表少爷肯帮侯爷,咱还怕打不过宇文佑么。”
虽然她说的很小声,兰猗还是连声嘘着:“这种话可不能随便的说,且表哥那个人不是白马掌门,白马掌门虽然只是个生意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他心中还有团正气在,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
秋落接着兰猗的话狠狠道:“知道,当然知道,自私自利,不择手段,残暴狠辣,假仁假义,口蜜腹剑,八面玲珑,道貌岸然,卑鄙龌龊,表里不一,厚颜无耻……”
兰猗惊得瞪大了眼睛,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秋落:“一向没见你怎么读书,却学人家堆砌辞藻。”
秋落一副没有完全解气的样子:“有所触动,才能把一辈子积攒的这些骂人的话都说了。”
兰猗咯咯的笑着:“这样也不错,一个表哥让你把读过的书都温习一遍。”
两个人说着话,就见呼啦啦迎来一群丫头婆子,为首的老嬷嬷穿戴华贵,见了兰猗自称“老奴阎氏”,兰猗再次感叹,贺兰家的奴仆穿戴打扮都比一个品官家里的夫人要好,这也是贺兰令一直无心仕途的原因吧。
阎嬷嬷于左前侧引路,剩下的丫头们都随在兰猗身侧,众星捧月的把兰猗直接请到后宅的花厅。
落了座上了茶,座椅是花梨木镶翡翠的,茶是上用蒙顶,兰猗经常出入皇宫,所以品得出这个味道,心里一惊,贺兰令富有,也不能擅用御用之物,那么这茶是哪里来的?他的那个礼部侍郎的官衔是因为帮着宇文佑找苏银狐而得来的,但只是挂个名头,他也不去衙门点卯,这茶若是宇文佑赏赐的,他何时见过宇文佑呢?又为何要见宇文佑呢?
随之而来茶点也摆了上来,足有几十种,兰猗不想吃,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还未用早饭,于是也不客气,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此时听见有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她慌忙把没嚼碎的茶点咽下,是不想让贺兰令看见自己来了他的家里一副老熟人似的,不巧的是,贺兰令太着急见她,大步飞奔,直扑向她:“表妹!”
太迅速,声又太大,惊得兰猗口中的茶点硬生生卡在喉咙处,咽不下吐不出,她用手按着喉咙瞪眼看着贺兰令。
贺兰令见她神色不对,忙问:“表妹你怎么了?”
终于咽下了,兰猗又吃口茶润了下嗓子,道:“你喊这么大声,吓死我了,正吃果子呢,被你吓得卡住了。”
她没有对自己横眉立目,她还非常亲切的样子,贺兰令顿受鼓舞,欢喜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吃东西呢,你饿了吗?别吃这些东西,稍等,我让厨房备酒菜。”
兰猗摆摆手:“我这里忙着,咱们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我娘让我来的,她要我向你借一千两银子,因为我哥哥要成亲了。”
然后,兰猗就等着贺兰令说,可以,一千太少了,表弟成亲我出一万两,也不必还了,算我的一点心意。
这,是兰猗所认识的表哥常有的态度。
可是,让她大感意外的是,贺兰令听说姑母借钱,突然敛尽一脸的笑意,冷冷道:“抱歉,我最近周转不开,没有那么多银子。”
严词拒绝,兰猗有些尴尬,愣了一会子也就道:“行,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娘。”
起身欲走,贺兰令一把拉住她,兰猗用力一甩:“咱们再不是小孩子,一年大二年小,彼此尊重些。”
贺兰令的手僵在半空,最后慢慢的握成拳头,他已经习惯了兰猗的冷漠,为此也练就了厚脸皮,笑道:“怎么,因为我不肯借钱,表妹生我气了?”
兰猗的心境如深潭,不是他贺兰令能激起微波的,表情淡漠,语气如常淡然:“你知道我不会是因为这个,你不借钱给我娘,这是你的自由,并且我也根本不想来找你,是娘她说,她是贺兰家的大小姐,用你的钱就是用自己的钱,而我即使有能力想帮她,她却说女儿是外姓人,不如侄儿更让她觉着贴心。”
第356章 早知如此,莫若当初嫁给宰相的儿子。
无数个夜晚,贺兰令辗转反侧,扪心自问当初杀红莲为了嫁祸给姑母,到底对不对?
不对,几乎是肯定的,只是他不愿承认,不愿在别人,尤其是兰猗面前承认,甚至不愿对自己承认。
可是今天听兰猗说姑母不单没记恨自己,还如以前一样的喜欢欣赏,他瞬间不知如何应对了。
沉默的时候,秋落一贯瞧不起他,趁机嘲讽道:“表少爷想母亲大人死呢,母亲大人还对表少爷念念不忘。”
这话若是兰猗说,贺兰令顶多脸红,即便是生气也不敢愤怒,可是说话的是秋落,在贺兰令眼里,秋落仍旧只是狐家的一个婢女,即使给兰猗认做妹妹脱了贱籍,一个生来为奴的人,其骨子里也是低贱的,所以偏激的贺兰令怒道:“我若想姑母死,大可以直接去杀她,她是那样的信任我,你觉着我能不能做到?”
秋落无语了,木然而立,双手扭着宫绦很是难堪。
兰猗想,这或许是一向口蜜腹剑的表哥最真实可信的一句话了,他若想母亲死,直接杀了,他完全能做得到,他之所以杀了红莲想嫁祸给母亲,说到底不是为了让母亲死,而是一种报复,一种泄恨。
纠缠兰猗许久的这一桩,却因为贺兰令的这一句,拨云见日般,兰猗释然了,也释怀了,虽然不能完全原谅贺兰令,但也不似以前那样的厌恶他,唯独耿耿于怀的,是不知谁来为红莲的死负责。
其实,红莲自己亦是有责任的,假如她不贪恋做贺兰家的掌门夫人,也就不会给贺兰令创造害她的机会,这就是——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但到底贺兰令还是杀了人的,兰猗拉过难堪的秋落道:“五十步笑百步,其用心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为了害人,行了,咱们走。”
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出了花厅,贺兰令没有追出来,他不追,兰猗有点意外,但很轻松,怕就怕他纠缠不休。
回到槐花里,把没有借到钱的事告诉了贺兰氏。
贺兰氏亦是感到意外:“子政他,真的那样恨我?”
兰猗怕母亲上火,撒谎道:“倒也不会,我是觉着表哥最近真有难处了。”
贺兰氏摇头表示不信:“贺兰家的银子,是几辈子都用不完的,何况我只借区区一千两。”
兰猗把谎言继续下去:“贺兰家的银子表哥用不完,就怕有人帮着他用。”
贺兰氏抬头:“谁?你表哥那样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把银子随便给别人用呢。”
谨慎,只是一种委婉说法,其实就是抠门,这是做商人的习惯,喜欢算计。
兰猗突然想起了在贺兰令家喝的上用蒙顶茶,随口道:“皇上。”
贺兰氏愕然:“皇上?皇上为何用贺兰家的钱呢?”
兰猗本是为了哄母亲信口胡说的,可是略作思忖后,自己把自己惊到了,表哥家里有上用蒙顶茶,说明表哥在同宇文佑交往,那么宇文佑以皇上之尊结交一个商人,难道还是因为苏银狐?兰猗大胆的猜测,应该不会,宇文佑说过,他已经当苏银狐死了,也不会再苦苦寻觅她,那么宇文佑同表哥的交往完全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表哥付出了银子,宇文佑救了表哥的命,做利益朋友,必须等价交换。
进而想起了红莲的案子,当时大理寺卿张纯年是要判贺兰令死刑的,可是九王宇文偲突然拿出一道圣旨,宇文佑说案子疑点重重,搁置再审,贺兰令得以释放。
宇文佑放了贺兰令,难道就是为了得到贺兰家的财富?
谜团一旦解开,兰猗就倍感不安,宇文佑贵为皇帝,拥有天下,他要银子作何呢?
兰猗自问自答,定然是为了对付公输拓公输家族。
兰猗突然冷笑出,我决不让宇文佑得逞。
她的失态给贺兰氏看见,问她:“你笑什么?”
兰猗恍然清醒过来:“我笑,我笑表哥像个小孩子,您看着,不用多久他就会把银子给你送来,并且多于一千两。”
贺兰氏慢慢摇着脑袋,头上的步摇随之晃来晃去,珍珠流苏碰撞着苍白的面颊,因为狐彦与翩翩,因为侄儿贺兰令,还因为大女儿在宫里的诸多不如意,更因为儿子的不成器,最近她苍老了许多,鬓角的白发愈发浓密,眼角的皱纹愈发加深,轻声一叹,自嘲的笑道:“我虽然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女儿,大的就贵为贵妃,小的也是堂堂的安远侯夫人,可是我还是很穷,你表哥他瞧不起我。”
兰猗不同意母亲的话:“娘您何必妄自菲薄,到底怎样算不穷呢?”
贺兰氏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秋香色玉镯,这还是她寿诞之时贺兰令送的,道:“你不会明白娘的心思,若娘的出身是小门小户,现在这样的日子,娘已经是非常开心了,可是娘出身是贺兰家族,那个翩翩没出现之前,娘还不觉着委屈,可是现在,娘觉着委屈了,早知男人都如此一样,莫若当初嫁给宰相的儿子。”
这桩往事,兰猗是不知道的,贺兰氏也从未对谁提及,今个是感触太深,所以这幽怨就从心底蹦出。
望着母亲精致的眉眼和依然细腻白皙的皮肤,兰猗相信母亲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可以想象得出,母亲年轻时不知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可是她选择了自己的所爱,而今却给所爱的男人伤害,这或许是母亲觉着自己穷的真正原因吧。
兰猗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开解母亲,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