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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一回头,见是个红装女子,穿戴不像一般的闺秀,短小利落,与放社火时卖艺的没多少区别,还纳闷,镖局难不成也有女镖师?
方才接待她的那个叫小六的镖师对李秀姑道:“回夫人,来找掌门的。”
这样婀娜多姿的女子来找自己丈夫,李秀姑噔噔几步奔来,近了发现认识,便是上次来的那位安远候夫人,她倨傲的看着兰猗:“公输夫人啊,听说是我家相公的旧识,上次为了还你救命之恩,家里的镖师都放假了,无奈下我家相公亲自出马押镖,怎么,我家相公欠你的人情还没还清?”
白马西风与自己之间的故事少有外人知道,听着李秀姑之意,她是了解了全部了,兰猗心里很不是滋味,然想想人家是夫妻,夫妻间没什么秘密可藏,但听李秀姑冷嘲热讽说话带刺,兰猗宽厚一笑:“白马掌门从来不欠我什么,上次托镖我可是给足了他镖资。”
李秀姑习惯了叉腰:“给足了镖资?为何镖局的账上没有一文呢?”
第124章 姑娘抬爱,在下没做过行侠仗义的事,不配称大侠
关于镖局的账上为何没有兰猗所付的镖资,兰猗想,这是天下镖局的家务事。
当下也无意回答李秀姑的诘问,既然白马西风不在,兰猗觉着没必要同李秀姑说得太多,她的态度摆明了不友善,自己还不及早抽身,等人家恶语相向自讨没趣么。
转身告辞,上了马车,原道返回,一路倚在车厢壁板上思量的都是秀儿的事,车辕上坐着的秋落突然喊:“那不是白马大侠!”
兰猗的心砰嗵一下,这感觉可真是久违了,恍若当年初遇他时,自己以拿穴手治了他的喘病,他气息平了不喘了,抬眼一看,兰猗的心就是这样砰嗵一下,究竟是给什么撞了下她说不清,只是那以后的日子里,他就成了兰猗梦里的常客。
秋落已经跳下了车,朝从白马西风喊了声:“白马大侠,我家二小姐找你呢。”
而此时兰猗也打起了车帘子,见白马西风双手抱胸默默走着,他身侧有个小奚奴,牵着匹白得不染一丝杂色的骏马。
彼此目光交汇,白马西风笑了笑,暗红的长袍两厢一分,露出里面银色的长衫,羊脂玉的簪子绾着一些头发散落一些头发,随风而扬起,掠过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他紧几步赶了上来,刚好兰猗正由秋落扶着想下车,他就道:“我来。”
秋落一怔。
兰猗一颤,眼底有种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清浅一笑:“这是我婢女该做的,而非你白马大侠该做的。”
委婉的得体的拒绝了他的好意,别人不难堪,自己亦是不难做。
白马西风的目光澄明得就像秋日的苍穹,惯常的声音不大,却总是让人不寒而栗:“我是个买卖人,不是大侠,夫人谬赞了。”
兰猗指着秋落:“都是我这丫头管你叫大侠,我听得多了,就不自觉的随了过去。”
白马西风朝秋落拱拱手:“姑娘抬爱,在下却没做过行侠仗义的事,不配称为大侠。”
堂堂的天下镖局掌门对自己如此礼待,秋落受宠若惊,瞬间喜欢上白马西风了,嘻嘻笑着:“白马掌门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大侠的德行了。”
白马西风无声一笑,绕开这个话题而问兰猗:“夫人这是去哪里?”
秋落抢道:“找你喽,可是你不在家,你夫人说上次托您送刘姨娘往边地没给你镖资,对我家夫人很是无礼。”
“住口!”兰猗呵责秋落,“老毛病又犯了。”
秋落将头一扭,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兰猗左右看看,因着要过年,街上行人如织,说不定就突然碰见个熟人,她左右的找,发现有家茶楼就在斜对过,遂道:“白马掌门若有闲暇,能否移步到茶楼,我想问一问当初我们府上刘姨娘的事。”
白马西风今个出来是去拜访一位老友的,且那位朋友对他非常重要,面对兰猗的邀请他毫不迟疑道:“年下了,镖局没甚大事,夫人请吧。”
兰猗不习惯走在别人前头,主要是这个人叫白马西风,就道:“白马掌门先请。”
开镖局的,既是生意人也是跑江湖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没有不结交的,官府上有靠山,道上有朋友,练就了白马西风观察入微的能力,知道兰猗这样的闺秀不习惯在人前抛头露面,他就率先往茶楼走去,一箭之地,进了茶楼要了雅间,彼此相对而坐,茶上来了,茶点也上来了,他问兰猗:“刘姨娘可好?”
这一问让兰猗顿觉其中有故事,按理白马西风与秀姑不熟,虽然秀儿曾经是他的客镖,一路走去免不了交谈,但也不至于熟悉到这种嘘寒问暖的程度,更何况兰猗听闻押镖是有规矩的,若无要紧之事,镖师不能与客镖交谈,更不能索要财物,兰猗先点头:“嗯,她很好,已经回来了。”
一丝犹疑闪入白马西风的眼眸,他迟疑下,还是道:“夫人今个来找我问刘姨娘的事,必然是她发生了什么事。”
兰猗双手捧着茶杯,既是暖手,也是屏障,不然她的手脚放在哪里都感觉不自然,提及秀儿,她直言:“刘姨娘先在沙门关附近的玉泉庵出了家,今个却突然回来了,这本也不是什么惊天大事,然我就是觉着奇怪,看她发及耳鬓,应该是离开京城后从未修整过,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打算出家为尼,但她去玉泉庵作何呢?我来找白马掌门是想问问,往边地去的路上,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回忆当初,白马西风道:“若你不来找我,我并无觉着刘姨娘一路上有什么不妥,包括她同那些人的来往。”
那些人?
兰猗一惊,不知为何,第一个念头是星辰会,刘老爷子虽然早前脱离了星辰会,隐居在尚儒庄过着平淡的日子,但听公输拓说,星辰会并无放过刘老爷子,几次威逼利诱他重出江湖给他拒绝,于是他就成了星辰会的反叛,刘老爷子一死,公输拓曾担心星辰会会利用此事来引秀儿入伙,秀儿具体有没有,不得而知,兰猗急急问:“哪些人?”
白马西风看了看秋落,他的那个小奚奴等在楼下。
兰猗晓得他忌讳什么,忙道:“秋落俨然我的姊妹,白马掌门但说无妨。”
如此,白马西风便道:“因为是客镖,而又是夫人你托付的,所以我不敢有丝毫疏忽,夜里睡得少,白天更是紧盯着刘姨娘,生怕她有个闪失,行至北斗镇时,我们投宿在客栈,刘姨娘谎称如厕,去了另外一家客栈,我感觉蹊跷,尾随而去,发现她见了几个人,那些人虽然我不熟识,但看他们行止个个都是小心谨慎,且个个面带杀气,于是偷听了他们的交谈,原来那些人是星辰会的,星辰会意味着什么想必夫人知道,刘姨娘是什么身份我亦知道,本来刘姨娘出家在玉泉庵,此后与公输家与夫人你再无瓜葛,我就没把这事告诉夫人。”
兰猗已经猜到了,也就没有感觉到多么吃惊,倒是白马西风提及秀儿出家她有些奇怪,按理到了边地秀儿见到了公输拓,天下镖局就算是交割了这趟买卖,料白马西风不会在沙门关勾留的,他怎么知道秀儿出家在玉泉庵呢?
第125章 臭男人能藏钱,我就能藏人!
茶楼不似酒楼喧嚣,楼下散座的茶客都慢慢吃着细细交谈,楼上是雅间,更一片静谧如夜。
谈话深入,兰猗了解到白马西风之所以知道秀儿在玉泉庵挂了僧籍,是因为他在沙门关附近又接了趟活儿,这就是白马西风经营买卖的独到之处,几乎很少跑单程,往返都有活儿,赚得多,而天下镖局之所以敢起这么霸气的名字,就是因为遍布天下之意,沙门关也有分号。
对白马西风的怀疑释然,对秀儿的所作所为却不能释怀,她与星辰会来往,这是给公输家埋了颗闷炮,一旦炸响,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兰猗想把这事告诉公输拓,又恐他不信,忽然想起李秀姑所说自己给的镖资天下镖局的账上没有记录,这事其实本与托镖之人无关,但听李秀姑的意思,好似自己根本没给镖资,是变相的索要了白马西风欠自己的恩情,犹犹豫豫的问了一点点,白马西风就一笑置之。
兰猗想劝劝他,这话该怎么开口呢?
“夫妻间该坦诚相待。”
最后她这样说,以至于太过突兀,惹来白马西风愣愣的表情。
兰猗想给他细致的说清,又不好管人家的琐事,于是灵机一动道:“我给白马掌门讲个故事吧。”
白马西风贪恋她说出的每一个字,能听她讲一个故事,求之不得的忙点头:“洗耳恭听。”
这个故事是兰猗从鬼市买来那些手抄本上看到的,说有这么一对夫妻,男人起了外心,养起了外室,而妻子又掌控着家里的钱财,男人无奈,开始偷偷摸摸的藏私房钱,藏在身上都给妻子搜走,后来想了个法子,请人雕了块木头,成品后是关帝模样,他美其名曰保家护财,其实是把木头人的内里掏空作为小金库,果然给他得意了好一阵子。
倒霉,这天家里的丫头擦拭关帝木雕,不想碰倒了木雕,咔擦分为两截,露出里面的秘密,那妻子看了勃然大怒,却也没有找丈夫大吵大闹,而是也请人塑了尊泥制的硕大无比的佛像,她把佛像放在自己的卧房,美其名曰以佛为警修身养性,那男人好赞妻子贤淑呢。
这天经常留宿在外的男人回了家,巧的是他妻子回了娘家,夜里安枕,佛像突然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清俊后生,一个饿虎扑食砸在床上,把家主人吓得嗷嗷大叫,原来这后生是那妻子养的面首,那妻子回娘家的事忘记告诉那后生了,所以漏了底细。
兰猗当初看这则故事的时候纠结了好久,那藏在佛像里面的后生不憋闷吗?怎么吃喝拉撒?
今天给白马西风讲出来,是提醒他夫妻间该彼此忠诚,因为她怀疑白马西风也养了外室,也在偷藏私房钱。
白马西风何等人物,听了之后已然明白了大概,按耐不住笑出声来,忽而止住笑道:“在关帝像里藏钱,在佛像里藏人,这都是唐突西施、刻画无盐,我也不会背着我夫人藏钱,至于夫人给的镖资……这是我的秘密。”
人家不肯坦言,兰猗就不便再问,茶也吃了一杯,觉着是时候告辞了,见她站起,白马西风已然知道她想走,目光瞬间变得沉郁,因他习惯了这种表情,兰猗也就没有注意,彼此于外头的廊上道别,他送兰猗至楼梯口,目光一凝,忽然发现楼下竟走进了公输拓和几个朝中高官,瓜田李下,白马西风想着该怎么替兰猗解围,那公输拓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专横跋扈。
与此同时兰猗也看见了公输拓,而公输拓也看见了兰猗,还有兰猗身后的白马西风。
既是夫妻,又不能装着不认识,兰猗下到楼底,刚想同公输拓打招呼,那厮嗷的一嗓子:“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兰猗回答,他觑了眼白马西风,靠近兰猗气哄哄道:“臭女人敢背着本候私会男人。”
他的声音很低,身侧的几位友人听得真切,楼上的白马西风一无所知。
兰猗也小声回道:“臭男人敢关帝像里藏钱,我就敢佛像里藏人。”
公输拓讶然,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猗却擦着他翩然而去。
公输拓想了半晌还是不明白,就嘻嘻哈哈的拉着他的友人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伙计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