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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杏纸上春-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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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寅时,由李崇琰亲自带领屯军第一批人马进山,以两个月为期,南军为假演之敌,试行新的练兵之法。
  ****
  出了议事楼回凉云水榭时,日头已经偏西。
  李崇琰面色有些凝重。
  跟在他身侧的隋峻见他脚步迟疑,忍下心中暗笑,闷不吭声地配合他放慢脚步。
  李崇琰忽然迁怒地扭头瞪他:“笑什么笑?”
  “我没笑,”隋峻绷着一脸冷漠,目视前方,“明日即将带屯军进山练兵,殿下可安置好家眷了?”
  “家眷”这个词让李崇琰很是受用,脸色顿时好看许多。但脚步依旧沉重。
  “我,还没告诉她……”李崇琰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最后烦躁得都想揪自己的头发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自明。
  在旁的事情上李崇琰可以很清醒很果断,但在顾春的事上他总是没什么章法,这一点,隋峻看得很明白。
  于是隋峻好心地替他将事情点破:“殿下还没告诉春儿……嗯,顾春,此次燕临回京,并未成功请到婚旨?”
  此前燕临回京的众多任务中的一件,便是替李崇琰带书函给朝华长公主,请长公主以监国身份放婚旨。
  按说李崇琰已二十有三,此时请放婚旨并无任何不妥。可奇怪的是,那位号称“在行宫养病不问朝中事务”的陛下,却将此事按下了。
  长公主虽监国,但陛下毕竟是陛下,况且李崇琰终究是个皇子,他的婚事也算天子家事。
  陛下只说不问朝中事,却没说不管家中事,因此陛下既明言“暂且不急”,长公主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回函叫李崇琰稍安勿躁。
  李崇琰一脚踹飞地上的小石子,心中含恨痛骂——
  这么多年也没管过我死活,怎么一到我说要娶心爱的姑娘,就忙着跳出来当爹了?
  见他有气没处撒,隋峻自然也不想给他做沙包,便明哲保身地一路沉默。
  ****
  待豆子睡醒,顾春带他吃了些东西,又陪他玩了一会儿后,太阳便落山了。
  因李崇琰事先说过,送走云安澜后会直接去议事楼,与四位家主商榷明日开拔之事,顾春见他此时还没回来,便先将豆子送回卫家。
  卫钊自早上去屏城之后就一直没回来,顾春将豆子交给卫家的人,便没精打采地往自家走。
  半道却与李崇琰撞个正着。
  心知这二人必定少不得一番话别,隋峻也不想讨人嫌,无须吩咐,自觉消失。
  夕阳的金晖泼了一地,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迤逦出长长的影,时而交叠,时而暂离,有淡淡离愁纠缠其间。
  “在议事楼……不顺利?”顾春见他眉间似有心事,以为他今日与四位家主议事受阻,眼中流露出关切。
  李崇琰立刻抬头挺胸:“怎么可能?你要相信,我是很厉害的。”
  于是带着期待被夸奖的小骄傲,洋洋得意地讲了今日在议事楼辉煌的战绩。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顾春偷偷翻了个白眼,笑着抿了抿唇,“那你在烦什么?”
  见他踌躇,顾春也不催他,两人便漫无目的地一路走着,却双双默契地绕过了石头主街,渐渐进了背街的小巷。
  李崇琰在心中斟酌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坦诚:“我让燕临回京请婚旨,行宫里那个死老头忽然回光返照,跳起来说先不急。”
  他已让云安澜回去想办法解决他不能离开团山的问题。
  待他整军结束后,若行宫里那个死老头依旧想不开,他不介意千里奔袭,亲自回京去教那死老头该怎么做别人的父亲。
  他那荒谬的描述让顾春忍不住笑弯了眉眼:“什么回光返照,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父亲!”
  如此惨绝人寰的消息,她听了竟还笑得出来,这让李崇琰心中大怄。
  他倏地停下脚步,欺身展臂就将她困在院墙与自己之间,低头幽怨地瞪着她:“笑什么笑?没心没肺。”
  顾春随意将后背靠在别人家院子的外墙上,抬头咬唇觑着他光是笑,并不说什么。
  这让李崇琰烦恼的心上再添一丝慌乱,立刻目露凶光:“打什么歪主意呢?你可别想始乱终弃啊!郑重告诫你……”
  她就靠在那里仰脸冲他笑着,虽不说话,灿然水眸中却似有无尽软语温言,无声胜有声。
  李崇琰心中登时柔软得一塌糊涂,再想不起要说什么威胁的话,憋了半晌只能咬牙将她揉进怀中,恨恨道:“我明日先带第一队人进山,最多两个月后便会回来休整。”
  离别在即,婚旨又没请到,他这满心的不痛快真是溢于言表。
  顾春展臂环住他的腰,闷在他胸前笑道:“明珠和跳脱什么时候给我呢?”
  这天外飞来的一笔让李崇琰蓦地愣住。
  怀中的人缓缓抬头,踮起脚在他唇畔落下一个柔柔的轻吻后,忽然笑着咕囔道:“真想瞧瞧你埋头翻书找情诗的模样。”
  昨日扣上她腕间的那对金环,今日缀上她指腹的约指银,她都懂了。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耳尖蓦地发红的李崇琰笑意有些赧然,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说。”
  他十几岁就在军中打滚,其实并不是很懂该如何讨心爱姑娘的欢心。只能笨拙地照着这首定情诗,将那些似乎可以传达心意的礼物一件一件挨着送。
  “没关系的,我可聪明了。”顾春的一对水眸已笑成两弯新月。
  李崇琰将她抱在怀中,闷闷道:“两个月,很快的。”
  “嗯,不急,我会等你。”
  即将离别的愁绪,与“我不说你也能懂”的欣喜,交织成满心缱绻柔情,甜蜜与酸涩同在。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此章中提及的那首定情诗为汉代乐府杂辞,名字就叫《定情诗》,作者繁钦。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度一度全文。
  明日起殿下下线,童谣和玉矿的事情也会一一解释,请大家耐心等待。
  接连几天都有小伙伴表示没有看懂,蠢作者忍不住汪地一声哭了出来,甚至开始怀疑人参TAT
  这是我第一次挑战走剧情,其实有许多线索前面都出现过的,之后也会一一掀开。故事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很多事需要慢慢铺开。
  感谢大家的爱护和包涵,我会继续努力的~~周末快乐~!


第52章 (捉虫)
  拖拖拉拉几个月; 团山屯军到底踏上了整军之路。
  队伍开拔是在五月十二的寅时; 彼时顾春枕着自己的手臂侧卧在榻上; 面朝着敞开的雕花窗,凝眸望着窗外天光微亮,斜空里残星湛湛。
  天亮之后的团山与往日别无二致;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
  后来顾春向燕临略微打听了一下,在得知冯星野的人果真拿下了花四; 并将人交给了卫钊后; 她便放下心来; 再不提这茬。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如常; 与过去的十年一样。
  顾春照旧每日与叶行络嘻嘻哈哈,叶行络不在家时她就去寨中各家混饭吃;有时上东山的小石屋,找司凤林喝酒、瞎聊。当然,更多的时候仍是每日在阁楼上写稿或看书。
  只是; 有时看着书或写着稿,会忽然走神; 无端端盯着那始终虚掩的雕花窗——
  总是疑心或许下一刻,窗外就会忽然出现一张恼人的俊朗笑脸。
  每每这种时候; 顾春才会很确切地体会到,有些事与从前已经不同。
  至少,从前的顾春不知思念为何物,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牵肠挂肚。
  从前的顾春,看春。宫册子时不会忽然脸红;更不会眼瘸到将册子里那一对对“打架”的妖精小人儿们的脸; 看成自己和……那个谁。
  ****
  练兵的队伍进山后也并非杳无音讯,每隔两日就会派传讯哨将山中的情形带回本寨,再由寨中的鸟语暗哨通报全寨,算是报个平安。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十余日。
  五月廿三的午后,平静了十余日的本寨忽然闹腾起来。
  阁楼上的顾春原本正支着下巴望着自己的新稿神游,忽然听见叶行络在下头喊了一声。
  于是她懒懒起身走出房门,趴在楼梯口的扶栏上耷着脑袋向下望去。
  叶行络抬头向她招招手,“没听到哨音吗?让所有人立刻赶到茶王祠去呢!”
  “哦,”顾春站直身揉了揉后颈,举步迈下台阶,“是寨中有哪个家伙惹事捅娄子了吗?”
  通常除了祭礼仪典之类的大事外,若有号令要求全寨的人都到茶王祠,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寨中有人犯了大错,要当众挨板子了。
  “去了才知道呀。”叶行络见她慢吞吞地下了楼,一把拉起她就开跑。
  待两人赶到茶王祠时,寨中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四位家主在高台处并肩而立,神色同样凝重。
  此时顾春跑得气喘吁吁,一手按在腰间,任叶行络拖着自己拨开人群往前挤。
  “钊哥,出什么事了?”叶行络一路拖着顾春挤到人群前头的卫钊身旁,低声问道。
  卫钊回头瞧了一眼顾春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笑了笑,才轻声答道:“司梨闯祸了。”
  顾春一听,大感诧异,忙直起腰凑到卫钊与叶行络中间,“阿梨不是进山了吗?怎么还闯祸了?”
  卫钊看看四周攒动的人群,又看看台上面色不善的四位家主,索性将顾春与叶行络带出人堆,站到旁边的树荫下,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司梨与江瑶的堂弟江瑜已在春日里私下定了情,但此次进山练兵的名册上并没有江瑜。
  正是两情火热缱绻之时便分开,自有许多的不舍,于是司梨便私自托了传讯哨替自己给江瑜带回了一纸手书。传讯哨将那手书偷偷交给江瑜时,却很不走运地被卫家家主卫丹华撞个正着。
  顾春一向不涉屯军事务,对此大惑不解,茫然地看着卫钊:“阿梨她……这是很严重的过失么?”
  卫钊与叶行络齐齐点头。
  叶行络又解释道:“事先就说过,此次练兵严格比照军规。在军中,若要往外传家书什么的,需要先交给主将过目验看,待主将同意之后才能往外传消息。”
  但凡军纪稍微严明的军队中,都不会出现“私自往外递消息”这样的差错,因为若是真正在战时,此举便有泄密之虞,直接拖出去砍头都不为过。
  听到事情这么严重,顾春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与众人一道远远观望着四位家主的处置。
  待寨中众人差不多到齐,司凤池率先站了出来。
  此刻的司凤池面色沉郁,头顶像压着暴雨前的乌云,嗓音也是少见的震怒,将事情的始末向众人传达后,又道,“司梨明犯军规,罪行确凿,无可分辩。虽她眼下还在山中,不便将她召回领罚,但既是我司家子弟犯错,也是我这做家主的管束不力!”
  说着便要自己替司梨领二十大板。
  不过,司凤池在团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负责行刑的人也不敢对她动手。
  僵局之下,司凤梧出人意料地站了出来,照例僵着一张冷脸,依旧是那阴森森轻、薄、透、寒的声调:“司梨属我管辖。”
  半点不废话地自己趴到了行刑的长凳上。
  见司家的态度这样明确,同样涉世的江家也坐不住了。江瑜当众认下同罪,干脆利落地也趴到了另一根行刑的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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